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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级学霸的成名之路

嘉祐元年(1056),春暖花开的三月,苏轼和苏辙随父亲从眉州出发,一路北上,自嘉陵江畔的阆中登上终南山,经褒斜古道来到了凤翔。那时的苏轼并不知道,自己此后的人生会和这个小小的地名联系在一起。因急于赶路,他们并没有在当地游览,只寻了一家小客栈过夜,然后又马不停蹄奔向下一个站点——长安。

在长安,他们乘坐的马因太过疲惫而病死,接下来的路途,只好改为骑驴,一路颠沛,等到京城已是五月。不想京城刚下过一场大雨,满地浊水,像一片汪洋大海,路上没有车马,人们划着小船来来去去。

入夜,苏轼走出驿馆,见水光倒映着辉煌的灯火,大都市的繁华让人显得如蝼蚁般渺小,从未有过的孤独与茫然袭上心头。苏轼感觉未来正像眼前的风雨一般飘摇 难料。

紧张的备考过后,这年八月,苏轼、苏辙在景德寺参加了举人试,苏轼以第二名中举,苏辙也榜上有名。初战告捷,但苏轼和苏辙知道,这仅代表他们获得了应试进士的资格,接下来是一场硬仗。

第二年正月,翰林学士欧阳修知贡举。在位于京师东北安远门里的开宝寺礼部贡院,苏轼和苏辙参加了会试。苏轼得中进士第二名,苏辙也同列进士。当时考试时,考生写完的文章会由专人誊抄后呈送主考官,因此主考官并不能看到考生的原卷,也不知道考生的姓名。欧阳修看到苏轼的文章,本欲取为第一,又误以为是自己的弟子,为了避嫌便取为第二。也就是说,苏轼实质上是进士头名。

放榜后,欧阳修对此心存歉意,苏轼却毫不在意,他诚恳地给欧阳修写信致谢。从此,他们开始以师生相称,这种深厚的情谊持续终身。

与此同时,苏洵也以文章受知于欧阳修。苏氏父子三人质朴的文风,正与欧阳修倡导的古文运动相合,眉州“三苏”一时名动京师。带着喜悦,苏轼和苏辙再次投入到紧张的备考中——他们还要参加殿试。

在兴国寺举行的殿试中,苏轼第一次离皇帝如此之近。宋仁宗性情宽厚,节俭自省,知人善任,对文士特别友好,苏轼深信,逢着这样的皇帝,只要自己科考顺利,来日一定能用自己所学造福国家。

没有丝毫悬念,苏轼和苏辙双双顺利通过殿试。忙乱告一段落,就在这时,一个晴天霹雳骤然砸下,震得苏轼父子三人心神俱裂——程夫人突然在眉州家中与世长辞。

身为柔弱的女子,程夫人承受了太多。以前丈夫不求上进,她也不强求,除过偶尔温柔劝说,只是默默承担起养家重任。父子三人进京觅前程,家中虽有两个儿媳帮衬,但她们太年轻,一应大小事务,仍得由她操心。八娘的死,苏洵与程家断交,是她心里无法言说又永远不能愈合的伤痛。她唯一的希望,在两个儿子身上。现在,好容易等到儿子们进士及第,她还未分享喜悦,便已撒手人寰。

山迢水遥,父子三人仓皇回家。小院仍是往日景象,竹影婆娑,鸟鸣依旧,只是女主人再也不会倚在门边,含笑等待归家的人。不论如何伤痛,逝者也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还要继续将日子过下去。

父子三人强打精神,将程夫人安葬于武阳安镇山下。苏洵为妻子写下了一篇深情的祭文。

程夫人丧期满后,苏轼、苏辙身为新科进士,要回京等待任职,苏洵此前就有在京城附近安家的想法,便在嘉祐四年(1059)金秋时节,带领全家迁往京城。

此次赴京,没有特别紧急之事,因此苏轼一家人走得很慢。他们十月从眉州出发,先走了两个月水路,到荆州后又走了两个月陆路才到京城。这一路,丧亲之痛渐渐淡去,恰是与家人自在舒心的游历,让父子三人将沿途见闻、所思所感写成诗赋,共一百篇,合编为《南行集》——此集没有传本,所幸其中有些文字被收录在了其他文集中。

弃岸登舟,一路上,人随船在江上漂流,两岸青山如屏。苏轼站在船头看那些山,山来来去去,就像生命中来了又去的人,他看见山上的行人,想跟他们打声招呼,船却倏忽间已经走远。这种感觉对于年轻的苏轼来说颇为有趣,他便写下了《江上看山》一诗。

船上看山如走马,

倏忽过去数百群。

前山槎牙忽变态,

后岭杂沓如惊奔。

仰看微径斜缭绕,

上有行人高缥缈。

舟中举手欲与言,

孤帆南去如飞鸟。

从眉州前往京城途中,沿岷江乘船顺流而下,嘉州(今乐山市)是第一站。在那里,苏轼见到了一个被历史遗忘的人——郭纶。是否上天注定了他与苏轼的相遇?是否上天要借苏轼之口替他发出叹息?

“河西猛士无人识,日暮津亭阅过船。路人但觉骢马瘦,不知铁槊大如椽。因言西方久不战,截发愿作万骑先。我当凭轼与寓目,看君飞矢集蛮毡。”这首《郭纶》,是《南行集》中苏轼的第一首诗,也是我们目前所能见到的苏轼最早的一首诗。

郭纶曾是河西战场上的英雄,他挥着如椽大的铁槊,骑着快马,闪电般掠过大漠,手起槊落,西夏敌兵如蚁溃散。这样的豪气在庆历四年(1044)戛然而止。那一年,大宋与西夏达成庆历和议。郭纶变成一粒微小的尘埃,飘落在了嘉州。

没有人认识他,人们只看到他骑着青白瘦马,时常坐在黄昏的渡口,百无聊赖地数着过往的船只。暮色中,他落寞的身影像一尊沉默的雕塑。他还在梦想有朝一日再上战场,铁马渡冰河,挥洒热血。

诗句中,苏轼对这位英雄倾注一腔痛惜和敬慕之情。年轻如他,并不会将自己的命运与郭纶联系起来。要等到多年以后,他才会明白,有些人之间看似没有过多交集,命运却暗中相通。从古至今,没有人能独立于时代之外,也没有人能够摆脱冥冥中那看不见的力量的控制。

嘉祐五年(1060)二月十五日,苏轼一家到达京城,在西冈租了一处住屋。紧接着,苏轼和苏辙参加了吏部的面试和官场应用文写作测试,通过之后,分别得了一个小官。古代官员任命很看重资历,年轻的进士再有才能,仍须从最底层做起。

苏轼和弟弟都拒绝接受这样的从九品小官,他们准备参加制科考试。

制科考试有多难?苏轼说“于万人之中,求其百全之美”,考试根本没有范围,谁也不知道皇帝会问什么,所以为了稳操胜券,考生就得把自己修炼成无所不知的学神。

为了安心应考,苏轼和家人便搬到丽景门外的怀远驿居住,这里地处汴河岸边,偏僻,但也幽静。学习压力巨大,苏轼兄弟的生活却异常清苦,一日三餐,桌上只有白米饭、白萝卜和盐。炎炎夏日,兄弟俩静坐苦读,常常汗如雨下,浑身湿透。

时光飞逝,不知不觉间,苏轼和苏辙住在怀远驿已有半年。七八月夏秋之交的一个夜晚,苏轼和苏辙照常读书,突然风起雨落,秋凉阵阵袭来,苏辙身子单薄,受凉会咳嗽,便起床寻夹衣穿。苏轼正读到韦应物的“那知风雨夜,复此对床眠”两句诗,但在秋风秋雨中,他看着弟弟的身影,不禁感伤起来。

不久的将来,两人都要做官,各奔前程,像这样朝夕相处的日子,很难再有。这一夜,他们定下了一生的盟约——期待来日早早从官场退隐,“夜雨对床”,相伴终老。这个愿望,被苏轼携带一生,成为颠沛流离中的希望和慰藉。

在制科考试前,苏轼、苏辙首先需要选出自己所作的五十篇策论,交给朝廷指定的人员查看,被评为优等后,才能参加接下来的秘阁六篇论文考试。这六篇论文,每篇最少五百字,必须在一天一夜内写完,根本没有打草稿的时间。苏轼的六论,写得从容不迫,文质兼美,人们又一次发出惊叹,说他是世上难得的天才。

嘉祐六年(1061)八月二十五日,仁宗皇帝在崇政殿亲自主持制科“贤良方正直言极谏”考试。考试光题目就长达五百多字,作为答题的文章,规定字数最少三千,且必须在当天完成。苏轼的答文写了五千五百多字,且分条陈述,汪洋恣肆。宋仁宗一读之下,于酣畅淋漓中,见识到了这位青年学子的非凡学识与满腔赤诚之心。

这次制科考试,四人中只录取了三人,苏轼为三等,苏辙为四等。自宋代实行制科考试以来,第一、第二等从未有人得过,在苏轼之前,只有一人得过三等。实质上,三等也就是最高等。这一年,苏轼二十六岁,苏辙二十三岁。

就在同年八月,苏洵没有像以往那样婉拒朝廷大材小用的任命,而接受了文安县主簿的官职。五十三岁的老苏,终于走完了曲折的求官之路,以自己的才华,在没有参加科考的情况下,等来了一个理想的职位。

超级学霸,“特科”王者。苏轼人生之初的最高光时刻,终于来临——尽管这荣光得来如此不易。他的人生从此是否会因此一路开挂、一片锦绣呢?

无论前路如何,苏轼在生命源头所获得的基因遗传、引导、接纳、认同、鼓励、陪伴、自信、尊重与爱,都成为他精神底色中的光芒,这光,会在未来的某些时刻,将黑暗照亮。 MAp/BLswA8JsN50XKu54bfSpIfu/k6ZSIb97xzlq9ZHMcq8j7TTV2Uu5ZXUzlWk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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