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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幸的人类家庭

我写过几篇文章,说我在远东的生活对我的几部作品,特别是《大地上的寓所》发生的影响。是的,我那时为数不多的作品就是《大地上的寓所》。尽管不敢贸然坚持,我还是认为那种所谓影响的观念是不对的。

所有有关东方国家的神秘哲学与现实生活形成了对照,成为动荡、神经质、茫然和西方机会主义的,就是说,是资本主义原则危机的副产品。

那是一种疯狂拜物的生活,一种建立在最纯粹、最卑鄙基础上的殖民主义环境,每天都有几千人死于霍乱、天花、伤寒和饥饿,由于人口过剩和工业落后而发展不平衡的封建组织残酷地压迫着人们,而在那种生活中,神秘的反映全无踪影。

几乎所有通灵论的中心都是被西方冒险家掌握着,其中也有些北美和南美人。毫无疑问,在他们当中有的人信心十足,但大多数人却是开便宜货市场,他们满口是达摩、瑜伽,批发用玄学次货包装的护身符和外国偶像。他们喜爱那空话连篇的宗教仪式。

由于这些原因,东方给我留下的印象是个不幸的人类大家庭。它的风俗和信仰并没有在我的思想意识中占据位置。所以,我认为我那个时期的诗歌只不过反映了来到强暴陌生世界的外来人的孤独。

我记得一位神秘论游客,是食素者和演讲家。他个子很小,中等年纪,脑袋光秃秃的,明亮的蓝眼睛,深邃、狡黠的目光,姓鲍尔斯。他来自美国的加利福尼亚州,到处进行佛教的说教。他的每次说教都以这样的饮食法结束:“就像洛克菲勒说的,每天吃一个橘子吧!”

这个鲍尔斯的愉快玩笑让我感到他可爱。他讲西班牙语。每次演讲后,我们都要大吃一顿烤羊羔肉加葱头。比起他的演讲来,他更是个贪吃的佛教徒,我不知道这是合法的还是非法的。

不久他被一个混血姑娘迷上了。那位眼神痛苦的、虚弱的姑娘也迷上了他和他的理论,把他看成是上帝、活菩萨。宗教信仰常常是这样开始的。

那次爱情的几个月后,他来找我,请我参加他的新的婚礼。他骑着一辆摩托,那是他帮助推销冰箱的商业公司送给他的。我们迅速将森林、庙宇和稻田抛到了身后。最后终于到达了一个有中国建筑和中国居民的小村庄。他们用爆竹和音乐迎接鲍尔斯,而年轻的新娘则一直坐在一把最高的椅子上,脸上涂得像神像那么白。伴随着音乐的节奏,我们喝着各种颜色的柠檬水。鲍尔斯和新夫人一直没有说话。

我们回到城市。鲍尔斯告诉我,在那个仪式上只是他的新娘结婚。仪式仍在继续,不过他已经无须在场了。不久他就返回同她一起生活。

“你不知道你是在搞一夫多妻吗?”我问道。

“我那个妻子知道。她挺高兴。”他回答。

他这句话的真实性就像他每天吃一个橘子的历史一样。一次,我们去他家,他第一个夫人的家,看到了她,一位痛苦挣扎的混血姑娘,桌上放着一杯毒药,还有一封诀别书。她的褐色身体全部裸露,躺在蚊帐里一动不动。她挣扎了几个小时才死去。

我一直陪伴着鲍尔斯,尽管我心里已开始厌恶了。他表面上很悲伤。这个家伙的内心正在崩溃。我同他一起参加了葬礼。在一条河的河边上,我们把一个廉价的棺材放在一个柴堆上,鲍尔斯用火柴点着了茅草,嘴里还用梵语嘟哝着一些葬辞。

几个穿着橘黄色长袍的吹鼓手唱着圣歌,或者吹着各种极其悲哀的乐器。柴火烧到一半就熄灭了,还得重新点燃它。小河在两岸中间冷漠地向前流淌。东方湛蓝的天空仍然不动声色,对这个被抛弃的女人的悲伤葬礼无动于衷。

我的正式职权每三个月行使一次,那就是一艘加尔各答的货轮准备向智利运固体石蜡和整箱茶叶的时候。我发疯似的在各种证件上盖章、签字。而后又是三个月无所事事,就像一个隐士一样逛市场、寺庙。这是我诗歌创作生涯中最痛苦的阶段。

我的崇拜物是街道。缅甸的街道,中国的城市及其露天剧场,纸笼和漂亮的灯笼。印度的街道是最朴素的街道。那些庙宇也成了某个阶层的人士赚钱的工具。穷人在庙外的地上下跪。市场的槟榔、胡椒叶像孔雀石山一样堆成了金字塔形。还有鸟市卖野鸟和其他动物。在蜿蜒如鬈发的街道上,婀娜的缅甸少女来来往往,嘴上还叼着长长的烟卷。这一切都吸引着我,我慢慢地沉湎到这天国般的现实生活中去了。

印度居民被划分成不同的阶层,就像六面体的大剧场里上面的池座一样,里面坐着圣人们。英国人仍然得以留着自己的名册,从商店的雇员到教师和其他知识分子,接着是出口商,最后是舒适地坐在整个机构最上层的帝国文职人员和银行家。

这两个世界互不相干。当地人不能进入英国人的领地,而英国人的领地里也看不到当地人的身影。这种情况给我带来了困难。我的几位英国朋友看到我乘马车来,就好心地告诉我,这种车是专门用于短暂幽会的“下等车”,像我这样一个领事无论如何不能乘这种车。他们还告诉我不应该坐在波斯餐馆里,用透明的玻璃杯喝世界上最好的茶叶。这是他们对我的最后忠告。以后就不再理我了。

我对遭到这种抵制感到很幸福。那些有偏见的欧洲人并不是我感兴趣的人。总之我到东方来不是为了与那些殖民主义过客共事,而是为了同那个世界的古老精神,同那个伟大的不幸的人类家庭生活在一起。我已经深入到那些人的灵魂与生活中,甚至爱上了当地一位姑娘。她打扮得像个英国人,在街上的名字叫乔西·布利斯。但是在那间不久我也分享了的房子里,她脱掉了那套外衣和那个名字,而穿起了纱笼,并使用秘密的缅甸名字。 VTrkSBUD/JPPFc+4835NbaaWQpq2svKpiQuEMQwcqt/jkA1eYmA2awAlkth4MAn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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