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年50多岁,在迄今25年多的时间里,我都一直在努力,试图解开创伤中隐藏的巨大谜团。我的同事和学生常常问我,如何能长期对创伤这样的病态学科保持始终如一的热情,并且不疲不倦?事实上,尽管一直感受着彻骨的痛苦,接触“可怕的知识”,但我一直对这项研究热爱有加、欲罢不能,同时也获益良多。帮助人们理解各种心理创伤,帮助治愈各种心理创伤,已经成了我的终生事业。在种种创伤中,最常见的是车祸或其他事故、重大疾病、手术及其他侵入式医疗手术和牙科手术、殴打、遭遇或目睹暴力、战争或五花八门的自然灾难导致的心理伤害。
我对心理创伤这门学科,对它与物理学、自然科学、神话学以及艺术之间的联系着迷不已。创伤研究帮助我理解了痛苦的含义,无论这种痛苦必要还是不必要。最重要的是,它帮助我深刻理解了人类精神之谜。我万分感激有这样独特的学习机会,我更感谢能有机会见证并参与创伤治愈过程中发生的深刻转变。
心理创伤是人生中存在的一个事实。然而,它是可以治愈的。不仅如此,我们还可以通过适当的指导和支持使其发生转变。心理创伤完全有可能转化为心理、社会及精神觉醒和进化中最巨大的力量之一。我们(作为个体、群体以及社群)应对创伤的方式会对我们的生活质量产生极大的影响。它会完全影响我们这个物种的存在方式,甚至会影响人类物种的存活。
心理创伤一直被视为一种心理和生理紊乱。现代医学和心理学治疗虽然把身心相连挂在嘴上,但它们其实都极大地低估了身和心在创伤治愈方面的深层关联。一直以来,身心之间的紧密结合都是人类传统治愈系统中的理论和实践支柱。然而令人遗憾的是,现代创伤理解和治疗中却缺少了这种结合。
千百年来,东方人和萨满教的治疗师不仅意识到心理会对身体产生影响,一如在身心医学中的认知一样,而且还意识到身体中的每个器官在心理中都有对应的代表。神经科学和心理神经免疫学近来取得的革命性进展确凿地证实了身心之间存在着复杂的双向交流。在鉴定复杂的“神经肽信使”时,研究者如康迪斯·珀特 (Candice Pert)发现了许多身心双向交流路径。这一前沿研究成果与古代智慧一直以来的认知契合一致,即身体的每个器官,包括大脑在内,会诉说自己的“想法”“感受”以及受到的“刺激”,并且会倾听其他器官的“想法”“感受”及受到的“刺激”。
大多数创伤疗法都是通过交谈、通过作用于心理的小分子药物对心理施加影响。这两种方法当然都有一定作用。然而,除非我们同时关注身体在心理创伤治愈中扮演的角色,否则我们永远不可能使心理创伤痊愈。我们必须明白,受创的不只是心理,还有身体;身体在治愈创伤后遗症方面起着重要作用。如果缺少了这个基础,我们在征服创伤方面所做出的努力充其量只是有限的、片面的。
生命不只是机械论和还原论中所说的那种状态,生命是有知觉、有情感、有认知的活生生的机体。所有有情众生都拥有这样一个活生生的机体。这个机体使我们知道,我们天生有能力从心理创伤中痊愈。本书将就如何驾驭并转换身体中那种令人敬畏的、原始的以及智能的能量展开讨论。这种驾驭和转换智慧,我们可以通过学习获得。在克服创伤这种毁灭性的力量的过程中,我们的天生潜能会使我们掌握更多新知识。
彼得·莱文
1995年10月
于美国铁路公司和风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