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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我让你瞅瞅,我屋里藏着的那个娘儿们!”

第二天一早,石老闷就候在马老六的汤锅前,他一直坐到马老六快收摊,也冇瞅见李慈民的影儿。奇怪啊,今个咋不见人了呢?是不是又窜到外地去了?都知那货在家待不住,过段日子就往外窜,但只要他在家,每天必来马老六的汤锅。

马老六一边收拾着物件,一边对石老闷说:“别等他了,这个点儿不来,今个他就不会来了。”

石老闷站起身:“不中我去他家瞅瞅。”

马老六:“你也不用去他家瞅,这个点儿他根本就不可能在家,那货是个冇尾巴鹰,不定窜哪儿呢。”

石老闷不死心,还是决定去李慈民家瞅瞅。

果然,石老闷刚走进李慈民家的院子,就瞅见李慈民提着裤,一边系着裤腰带,一边压院子角落里的土坯围成的茅坑内走出来。

石老闷:“咋啦,冒肚(拉肚子)了?”

李慈民:“冒啥肚啊,夜个晚上冇睡好觉,刚压床上爬起来。”

石老闷:“咋冇睡好啊?淘气了吧?”

李慈民:“搞蛋吧,淘啥气啊,恁嫂子就冇给家。”

石老闷:“俺嫂子冇给家去哪儿了?”

李慈民:“她娘家来人捎信说,她大舅害病,快不中了,夜个一早,恁侄倌儿就陪恁嫂回河北了。”

石老闷:“俺侄倌不是跟着艾三……”

李慈民急忙把指头竖到嘴上“嘘”了一声,随后压低着嗓门说:“小点声……”

石老闷不敢再往下说了。在日本人攻打祥符之前,李慈民那个岁数不大的儿子,就爱跟着艾三混,参加冇参加国军不知,祥符被日本人占领后,他儿子跟着艾三一起窜了。

石老闷:“你咋冇跟俺嫂子一块儿回河北啊?”

李慈民:“这不是在等你嘛,我要跟恁嫂一块儿回河北,今个咱俩不就见不着了。”

石老闷笑着骂道:“卖尻孙,你真会说好听话,你说的好听话里就冇几句实话。”

李慈民咯咯地笑了起来,问道:“大早起就跑来找我,有啥事儿啊?”

“大早起?抬起你的眼瞅瞅,太阳都晒到你的腚沟子了,你老实交代,俺嫂子冇给家,你在家干啥坏事儿了?”石老闷一边说一边往屋里走。

李慈民上前挡住了石老闷的去路:“有啥事儿,说吧。”

石老闷:“咋?不让我进屋,是不是屋里头藏着个娘儿们啊?”

“别胡球扯中不中,屋里头乱糟糟的,还冇拾掇,有啥事儿咱俩坐院子里说,还能晒暖。”李慈民一边说一边伸手把屋门口的两把小竹凳子,一把放到石老闷跟前,一把放到了自己屁股底下:“有事儿说事儿,坐下来说吧。”

李慈民冇让石老闷进屋,石老闷心里确实有点儿纳闷。清平南北街上的这些老门老户,大白天谁到谁家串门,都是抬脚就进屋,连招呼都不打,今个李慈民的举动似乎是有点反常。不过都是熟得不能再熟的人,石老闷也就冇太在意。

俩人都坐在小竹凳子上后,李慈民压自己的布衫兜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支递给石老闷:“抽支洋烟,拿拿味儿。”

石老闷瞅了瞅手里的烟:“咱这条街上抽洋烟的主儿,都是有钱的主儿啊。”

李慈民:“啥有钱冇钱啊,我是打肿脸充胖子,常年在外,买包洋烟不是为了混江湖嘛。”

石老闷:“说句实在话,你是咱清平南北街上在外面混得最不错的,还经常带一些外面的稀罕物回来让大家开眼,属于见多识广啊。”

李慈民:“中了,别捧我了,虽说咱门口的人都知咱俩关系好,我在最难的时候你帮过我,要不,光靠卖羊头肉,我也抽不起这洋烟啊。”

石老闷连连摆手说道:“帮过你是咱俩有情分,混好混孬还在自己。”

李慈民:“尽管咱俩关系好,可你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找我有啥事儿?”

石老闷把烟点着,深深地吸了一口,抬手捂住嘴,把吸进嘴里的那一口烟紧紧捂在嘴里,然后把那口烟咽进了肚子里,十分过瘾地说了一句:“得劲!”

瞅着石老闷满脸得劲的样子,李慈民啥也冇说,把手里那包洋烟塞进了石老闷的布衫兜里,石老闷也冇拒绝,抬手在李慈民的肩膀头上拍了拍,以表谢意。

石老闷又吸了一大口烟后,说道:“慈民,我问你个事儿,你得给老弟说实话,有,就有,冇,就冇,咱俩这种关系,不能绕号(骗人;兜圈子)。”

李慈民满脸严肃地:“谁绕号谁是妞生的。”

石老闷点了点头表示信任,随后直截了当地说道:“眼望儿你手里还有冇印度胡椒?”

李慈民:“啥?”

石老闷:“印度胡椒啊。”

李慈民:“有咋着?冇咋着?”

石老闷:“咋着?跟你这么说吧,有和冇直接关系到咱的生和死。”

李慈民:“恁严重?”

石老闷:“比害眼都厉害!”

李慈民:“中,咱先不说有还是冇,你先告诉我,你问这事儿弄啥?”

石老闷:“弄啥不弄啥我一会儿再告诉你,还有一件天大的事儿,我得先给你通通气儿。”

李慈民重视起来:“天大的事儿?啥事儿?”

石老闷:“你知不知,七姓八家的事儿?”

李慈民有点蒙:“七姓八家的事儿?咋又扯到七姓八家上来了?”

石老闷:“就是宋朝的皇帝,给来咱祥符落户的犹太人,赐了七个姓八家人。”

李慈民:“我知,你说的不就是咱这些人家嘛,祖宗是犹太人。”

石老闷:“冇错,就是咱这些人家,宋朝的时候来祥符的。”

李慈民:“咋了吧?扯恁远。”

石老闷:“艾三恁俩是表佬,咱这条街上的人,都知你和艾三是表佬,七姓八家里头,为啥恁两家是表佬啊?咱两家为啥就不是表佬啊?恁跟艾家这门亲戚,是咋个亲戚法儿啊?你能给我说说不?”

李慈民恍然大悟地:“哦,我知了,你的意思是,我跟艾三是表佬,俺李家跟艾家是亲戚,都是压宋朝来的,为啥俺家只跟艾家是亲戚,跟七姓八家里别的人家不是亲戚,对吧?”

石老闷:“我这不是有点糊涂嘛,要不能问你?”

李慈民:“那我问你,想听实话还是想听瞎话?”

石老闷:“当然想听实话。”

李慈民:“听实话我就告诉你,你说你糊涂,我比你还糊涂,哪个孬孙知俺两家这门亲戚是咋回事儿。祖辈传下来的,说是亲戚就是亲戚了,按咱清平南北街上的叫法就是表佬,至于咋厘清这层亲戚关系,我也不知。咱这条街上互相称呼表佬的人多呢,在外人眼里,咱七姓八家都是亲戚。”

石老闷:“这七姓八家里姓李的多,姓艾的可是不多啊,咋就恁两家成了亲戚呢?”

李慈民:“你是不是怀疑,俺家这个李不是七姓八家里头的李,攀上姓艾的,跟艾家成了亲戚,就抱上了大粗腿,冇人敢欺负俺李家了,是吧?”

石老闷:“你误会了,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李慈民:“你就是这个意思,你怀疑俺家不是七姓八家里头的那个李,怀疑俺家的祖宗不是犹太人。”

石老闷:“别瞎胡扯中不中,我就是想知你和艾三是啥样的亲戚,冇别的意思。”

李慈民:“这条街上姓李的家也不少,咋?只要姓李就都是犹太人?都跟艾三家有亲戚?”

石老闷:“我不是那个意思……”

李慈民:“那你是啥意思?”

石老闷:“我的意思是,这是件好事儿,七姓八家里还有姓石的呢,祥符城姓石的家也多着呢。我说的好事儿就是,如果祥符城里所有姓石的人家,都是七姓八家里那个石家,我还巴不得。”

李慈民:“为啥?”

石老闷:“祖宗要都是犹太人,亲上加亲,那就是正儿八经的表佬了。”

李慈民:“正儿八经的表佬又能咋着?”

石老闷:“抱团,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敢剁胳膊,我就敢剁大腿,和尚不亲帽子亲,谁叫咱的祖宗是一块儿压耶路撒冷那边来的呢。”

李慈民:“老闷弟,我咋觉得你说这话,越说越不着调啊?你今个来找我到底有啥事儿啊?七姓八家,七绕八绕,有啥话你就直说,朗利点中不中?咱俩谁跟谁啊。”

面对李慈民的半烦和质疑,石老闷把夜个章兴旺去双龙巷,听李老鳖一说的那番话,原原本本学给了李慈民,尤其强调了,白帽回回和蓝帽回回都住在寺门这一片,而这一片地儿,正是当年宋朝皇帝赐给七姓八家安居乐业、繁衍生息的地儿。石老闷虽然冇章兴旺学得恁清楚,大概意思还是说清亮了。也就是说,啥白帽回回蓝帽回回,都快一千年了,白帽蓝帽好得跟啥一样,用那个李老鳖一的话说,他上大学的时候,看过一本外国人写的书,那本书上就印着有清真寺和犹太寺院的图,可以说冇啥两样。再说了,为啥白帽回回和蓝帽回回都居住在寺门这一片,就是因为这一片地儿是宋朝皇帝赐给七姓八家的,所以很难说眼望儿的白帽回回里头有没有蓝帽回回的后人。表佬,表佬,并不是说都是直系亲戚,只不过是一种不是亲戚胜过亲戚,亲上加亲的称呼而已。

听罢石老闷这番话,李慈民并冇太大的反应,面带平静地问道:“章兴旺说这话用意何在啊?”

石老闷:“不是章兴旺说的,是双龙巷那个李老鳖一说的。”

李慈民:“别管是谁说的,你就说你的意思是啥吧,是不是想对我说,俺李家就是七姓八家里头的那个李?还是恁石家就是七姓八家里头的那个石?”

石老闷:“我的意思是,双龙巷那个李老鳖一说的这些话,非常在理儿,不说百分之百吧,咱两家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是亲戚,咱俩也是表佬。”

李慈民:“中,就算是咱两家是亲戚,咱俩也是表佬,又能咋着?”

石老闷:“眼望儿老日霸占了咱的祥符城,咱这条街的日子也不好过啊,瞅瞅马老六的汤锅,稀汤寡水的,都捞不出半点肉丁儿,沙家的牛肉算是寺门卖吃食儿的招牌吧,三天两头开不了张,我就更不用说了,十天八天还牵不回来一只羊,再这样下去咋办啊,日子咋过?冇法儿过。所以呢,咱得想招儿,总不能活生生被饿死吧。尤其是咱这些七姓八家的人家,要抱团,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要一个锅里捞稀稠。”

李慈民:“我明白你老弟的意思了,别管咱两家是不是亲戚,咱俩是不是表佬,只要是七姓八家里头的石家和李家,只要是清平南北街上的人,共渡难关是必须的。你说一个锅里捞稀稠,咋个捞法?你说具体一点儿给我听听。”

“中,那咱就书归正传,一个锅里先拣稠的捞。”石老闷压布衫兜里掏出李慈民刚给他的洋烟,捏出一支递给李慈民,自己又捏出一支搁在嘴上,使洋火先给李慈民点上,随后自己点上,深深吸了一大口,说道:“慈民老哥哥,咱俩都是胡同里扛竹竿直来直去的人,你就跟我说,你送给艾大大的印度胡椒,眼望儿你手里还有冇?”

李慈民把吸进嘴里的烟吐出来,问道:“是章兴旺戳哄(挑唆煽动,指使,纵容)你来找我的吧?”

石老闷:“实不相瞒,我是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才来找你的。”

李慈民:“啥道理?你给我说说,让我听听有没有道理。”

石老闷把吸进嘴里的一大口烟咽进肚里之后,不卑不亢地:“如果你手里真的还有印度胡椒,咱七姓八家的人找一个地儿支口锅,别管肉多肉少,也别管配料全不全,只要有印度胡椒,咱这口锅就是祥符城里生意最好的锅。这就是今个我来找你说的正经事儿。”

李慈民低头抽着烟,坐在那里一声不吭。

石老闷:“说话啊,你咋也成个老闷了?”

片刻,李慈民把还冇抽完的烟,搁到脚底板下踩灭,压小竹凳子上起身,一把压另一只小竹凳上捞起石老闷,拽着他朝屋里走去。

石老闷不解地:“你,你这是要弄啥啊?”

李慈民一边把石老闷往屋里拽,一边说道:“我让你瞅瞅,我屋里藏着的那个娘儿们!”

有点蒙顶的石老闷被李慈民拽进了屋里后,屋里的情景更让他蒙顶了。只见黑黢黢的屋里支着一口大铁锅,大铁锅下面还有快燃烧尽的劈柴,锅里头咕嘟咕嘟冒着蒸汽。

石老闷:“你这是在煮啥啊?汤?啥汤?”

李慈民一字一顿,不卑不亢地说:“胡、辣、汤!”

胡辣汤?石老闷彻底蒙顶。

李慈民撒开捞着石老闷的手,瞅着在咕嘟咕嘟冒着蒸汽的大锅,胸有成竹地说道:“这口锅里熬的就是掌了印度胡椒的胡辣汤,正在熬,等熬好了你可以先尝尝,拿拿味儿,实不相瞒,我是一边熬一边琢磨,等熬出了我认为最满意的汤,我就支锅卖汤。你老弟说的那些话,我不能说不对,七姓八家中的石家和李家,就是咱两家,咱两家也是亲戚,咱俩也是表佬,祖先都是一个。眼望儿老日占了咱的祥符城,家家户户活得都可难,都在想法儿。你老弟今个来找我的心情我非常理解,也同意大家抱团,可是不巧,晚了一步,你老弟也好,章兴旺也罢,总不能用恁支起的锅来卖我的汤吧,生意这事儿,在需要的时候合伙可以,在不需要的时候合伙就是傻孙,不定谁摊为啥不得劲,往汤锅里扔进一粒儿老鼠屎呢,我说的对不对啊?”

听罢李慈民这番话,石老闷冇啥可以再说,不管你再说啥就是不论理了,生意都是自家的,生意做好做孬与他人无关,也别说啥七姓八家,更别去认定自己的祖宗是不是犹太人,说一千道一万,自家的日子自家过,再难也得自家过。在支胡辣汤锅这件事儿上,李慈民已经有备而来,抢先了一步。想到这儿,石老闷心里反倒透亮了许多,他把自己的鼻子往汤锅前凑了凑,闻了闻,又抓过一旁的木勺子伸进大锅里,转了转,捞了捞,又瞅了瞅。

李慈民:“咋样?”

石老闷:“瞅着是中。”

李慈民:“那你尝一碗,拿拿味儿,跟你在凹腰村喝的那锅汤比比。”

石老闷:“中,给我来一碗,尝尝。”

李慈民面带兴奋地压汤锅里给石老闷盛了一碗汤,石老闷接过汤小心翼翼地喝了几口,咂巴了两下嘴,回着味儿。

李慈民瞅着石老闷,问道:“咋样?跟你在凹腰村喝的那锅汤,味道一样不一样?”

石老闷:“好像不大一样。”

李慈民谨慎地问:“你说说,咋个不大一样?”

石老闷:“你猜猜。”

李慈民:“我猜个屁啊,快说!”

石老闷冲着李慈民竖起大拇指:“比三哥熬的那锅汤味道更好!”

李慈民满脸展样地:“真的假的?”

“谁说瞎话谁是妞生的。”石老闷把汤碗搁到嘴边又喝了两口,砸巴着嘴说道:“这印度胡椒熬出的汤是冇问题了,问题是你打算把汤锅支在哪儿啊?支在寺门那你就是装孬,马老六的汤锅就彻底去球了。”

李慈民胸有成竹地:“你猜猜,我打算把汤锅支在哪儿。”

石老闷:“哪儿?”

李慈民又是一字一顿,嘴里蹦出来四个字儿:“右、司、官、口。”

石老闷压李慈民家出来后,直接奔了右司官口,他把李慈民的态度原封不动地转告给了章兴旺。

章兴旺听罢石老闷的转述后,阴沉着脸狠狠地说了一句:“不认这壶酒钱啊!”

石老闷:“也别怨他不认这壶酒钱,咱清平南北街上的人都难认这壶酒钱,拿不出让人口服心服的证据,你说咱那一条街上姓李的姓石的,是七姓八家里的人就是七姓八家里的了吗?你说不是就不是吗?艾家祖辈都是敲明亮响(直接)地认这壶酒钱,祥符人也都认,恁章家是不是七姓八家里的那个章,在别人看来也很难说呢,自己心里清亮就妥了。”

章兴旺:“俺心里当然清亮,俺章家就是七姓八家里的那个章家。”

石老闷:“空口无凭,你拿出证据来啊?”

章兴旺:“我听俺爹说的,俺爹听俺爷说的,俺爷听俺爷爷的爷说的。”

石老闷:“这还是空口无凭,你瞅人家艾家,屋里墙上挂着的那个物件,你还有印象不?”

章兴旺:“啥物件?”

石老闷:“挂在艾家墙上的那个物件啊。”

章兴旺摇了摇头:“我冇啥印象了,你说啊,啥物件?”

石老闷用手比画着:“一个蓝色的六角星,书本大小差不多,在他家堂屋的西墙上挂着,艾大大说,那是个啥星啊,我记不得了,反正是犹太人吉祥物之类的玩意儿。”

章兴旺:“哦,我知了,你说的是大卫王之星吧,就是在耶路撒冷建立希伯来王国的那个大卫王,那个六角星就是犹太教的标志。”

石老闷:“就是啊,人家艾家有那么个标志,恁家有啥物件能证明恁是犹太人啊?我听艾大大说,祥符城里只要是姓艾的,都是七姓八家里的那个艾,姓章的可不一定,南关我认识个姓章的,吃大肉,汉民。”

章兴旺:“艾家挂在墙上的那个六角星,我也听别人说过,那是原先北土街犹太教堂里的物件,咋落到艾家的我不知,反正俺家就是七姓八家里的那个章家,你让我拿物件来证明我拿不出来,心里有啥都有了,用不着拿啥来证明自己。”

石老闷:“所以啊,你让李慈民说他跟艾家为啥是亲戚,他说不知道这也很正常啊。是不是亲戚又能咋着,是不是七姓八家又能咋着,别说老祖宗是一支上的,老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了还各自飞呢。我劝你啊,别再惦记那个印度胡椒了,趁早想别的法儿吧,要不几天,李慈民真要把胡辣汤锅支在右司官口,我看你咋办,你那口杂碎汤锅不死得透透的,那才叫怪。”

章兴旺彻底不吭气儿了,他知石老闷说的是大实话,听石老闷说,今个喝罢李慈民熬的那锅胡辣汤,味道比艾三在凹腰村熬的那锅汤还要好,李慈民这要是把他的汤锅支在了右司官口,就真冇自己的活头了。想到这儿,章兴旺不由心头一紧,嘴里狠狠地骂了一句:“卖尻孙,窜出去做生意呗,回来弄啥,他这是单门儿回来装孬孙的!”

石老闷:“你也别这么说,四处都在打仗,外面生意不好做,还不如在家待着,再说,他儿又跟着艾三窜了,他的家全指望他照护,不支汤锅还能干啥,银子挣多挣少是小事儿,牢牢稳稳有口饭吃才是大事儿。换谁都一样。”

章兴旺:“你说啥?李慈民那个孬蛋儿,跟着艾三窜了?”

石老闷:“对呀,老日冇来之前,他儿吃官司被抓,艾三把他儿压局子里捞出来以后,他儿就跟着艾三干了。要不,四面钟岗楼的老日被人勒死,都说是艾三做的活儿,把慈民吓得跟啥似的。”

章兴旺:“他那个儿可冇多大啊?”

石老闷:“可不是嘛,才十六岁,可鲁道(野蛮),也可膀材(魁梧、强壮),爱跟人打个架。”

章兴旺又不吭气儿了,这一次不吭气儿跟上一次不吭气儿不大一样,这一次他是嘴上不吭气儿,心里却在说话……

石老闷语重心长地对章兴旺说:“中了,印度胡椒的事儿你就死了心吧。其实,在我冇去找慈民之前,咱俩就应该有这个心理准备,恁好的胡椒,大轱远带回来,慈民那么能蛋个人,能不知那是个宝贝?他肯定有埋伏,绝对不会自己不留,全部送人。只不过有个问题我还冇想明白……”

章兴旺:“啥问题?”

石老闷:“他能带回来多少印度胡椒啊?这要是支汤锅,可是天天都得使啊?”

章兴旺默默地点着头。

石老闷见章兴旺冇接腔,带着猜测说道:“我估摸着,他是有印度胡椒的进货渠道,要不就是他有印度胡椒的种子,不管是进货还是种植,要保证他支的汤锅天天都得冒烟,慈民那么能蛋个人,总不可能锅支上两天就不支了吧,你说是不是?”

章兴旺还是默默地点头,冇接腔,此时此刻他的思绪并不在石老闷对印度胡椒的疑问上。

石老闷想了想,说道:“不中,我还得去问问他,如果他真有进货渠道,或是压西边带回来有印度胡椒的种子,咱也别说啥七姓八家,一个祖宗啥的,扯那些也冇用,就冲着压小在清平南北街上一起赤肚长大,他也不能吃独食儿。不中,抽空我还得去找他问问,眼望儿大家活得都可难心,他不能不人物,吃独食儿……” NAI6rL/oc5LwRo0i+YNalqopTFCEnbtUeEQ74Kp4fW5hTSjm1N/1H92Suy3jhMo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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