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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咱要能把这事儿办成,咱的后代就吃不完,喝不完,花不完。”

章兴旺听那个老娘儿们说罢之后,冇马上就去李家,他站在那儿思索了一下,然后转身先去到离双龙巷不远的东司门,那里有一家花生糕作坊挺有名儿,他买了两包花生糕后,返回到双龙巷。他走到老娘儿们告诉他的那座大门楼头跟儿,在院门口停住了脚,弯腰摸了摸院门口的拴马石,直起腰,又抬眼瞅了瞅已经掉了色的雕花门头,若有所思地走进了院子。进到院子里,他一眼就瞅见院子里的石榴树上挂着的鸟笼,里面的那只百灵鸟却不见了。

章兴旺咳嗽了两声,弄出点声响,好让屋里的主人听见有人进到院子里头来了,可他在石榴树跟儿站了一小会儿,又咳嗽了两声,屋里还是冇动静。于是,章兴旺就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询问道:“有人冇?”停顿数秒还是冇见动静,他就提高嗓门又问了一句:“屋里有人冇?”可屋里却依旧冇反应。疑惑中的章兴旺正不知所措的时候,就听见屋里传出了一串止不住的咳嗽声:“咳,咳咳,咳咳咳……”待咳嗽声略有平息,随后才有人问道:“谁呀?”

随着这一声询问,上房的门帘掀开了,一张老脸压门帘后面探了出来。

章兴旺定神一瞅,正是李老鳖一,便急忙拱手说道:“李老先生,是我,还记得不?”

李老鳖一把挂在脖子上的眼镜架到了鼻梁上,上下仔细打量着章兴旺,认真地回忆着,半天才说了一句:“瞅着脸怪熟……”

章兴旺用提示的口吻:“你老忘了,右司官口,杂碎汤锅……”

李老鳖一眨巴着眼睛:“哦,哦,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章兴旺:“想起来了吧,我叫章兴旺。”

章兴旺进到了上房里面,搭眼四下一瞅,嚯,不愧是大户人家,虽说屋里那几架摆放古玩的博古架上面冇一件古玩,可他一眼就看出那博古架的材质都是紫檀木的,心里感叹:乖乖,就这几个博古架,就值俺卖上一年杂碎汤的银子。

李老鳖一俩眼瞅着章兴旺手里掂着的花生糕,说道:“来就来呗,还给我掂啥东西啊。”

听到这话,章兴旺急忙把手里的花生糕递了过去:“冇啥给你捎,两包花生糕,虽说冇寺门白家花生糕有名儿,可我觉得,东司门这家的花生糕,要比寺门白家花生糕好吃。”

“花生糕别管是谁家的,只要是咱祥符的,都中,都好吃。”李老鳖一把接过来两包花生糕,放到屋中央的方桌上,迫不及待地拆开一包,使手捏起一块就塞进了嘴里,一边吃一边说道:“中,味儿正,跟寺门白家的有一拼,但话又说回来,要说寺门吃食儿中最好吃的,还是沙家的牛肉,那味道,举世无双。”

章兴旺:“别管了,爷们儿,下回来我给你捎寺门的沙家牛肉,让你老吃得劲。”

李老鳖一点着头,又往嘴里塞了一块花生糕,然后用手拨拉了一下嘴上的花生糕末儿,问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还给我捎花生糕,说吧,今个你来找我,一定是有啥事儿?”

章兴旺:“事儿不大,想找你老讨教讨教,谁叫你老有学问呢。”

李老鳖一摘掉鼻梁上眼镜,眯缝起俩眼,盯着章兴旺的脸,思索着说道:“你先别吭气,让我猜猜,你今个找我啥事儿。生意不中了吧?”

章兴旺冇接腔,面无表情纹丝不动坐在那里,用俩眼瞅着李老鳖一,等着他的下文。

李老鳖一:“生意中不中,跟老日来咱这儿有点儿关系,但关系不是太大,上次我说,恁的杂碎汤锅位置不中,右司官口不适合支汤锅,对吧。”

章兴旺:“对,上次你老是这样说的。”

李老鳖一面带神秘地笑了笑,说道:“上次在你那儿喝汤,有些话我冇跟你说,不是我不想说,只是觉得还不是时候。”

章兴旺:“为啥?”

李老鳖一:“那你先给我说说,我猜得对不对。”

章兴旺肯定地一点头:“对。”

李老鳖一不吭声了,用手捏起一块花生糕填进嘴里,神态显得十分悠然。

章兴旺:“你老倒是说啊,别卖关子中不中?”

“别急,我先去烧点水,咱弄口茶喝喝。瞅瞅,光顾说话了,我连口茶还冇顾上给你倒。”李老鳖一说着起身要去烧水。

章兴旺急忙制止道:“别了,你老还是先说吧,我不喝茶,等我听你老说罢,走了以后,你老再弄点茶自己喝吧。”

李老鳖一:“你真不喝茶?”

章兴旺:“真不喝。”

李老鳖一坐回到椅子上:“那中,不喝就不喝吧,一会儿你走之前,帮我去井里打桶水,我连沏茶的水都冇了。不瞒你说,这两天我心情不太好,鸟死了,哪都不想去,啥也不想干。”

章兴旺:“我说呢,一进院瞅见你的鸟笼是空的,鸟咋死了呢?”

李老鳖一:“劫数,懂吧,啥叫劫数?劫数就是人这一辈子,在劫难逃的那个点儿,就像恁支在右司官口的那口杂碎汤锅,生意好不好,跟老日来祥符有关系又冇关系,是恁在劫难逃的那个倒霉点儿。”

章兴旺又蒙了,他猜不出李老鳖一说的那个倒霉点儿是个啥点儿,那个在劫难逃的劫数到底是个啥?就在这一瞬间,他更加迫不及待地想弄明白李老鳖一所说的劫数……

章兴旺在双龙巷待了整整一上午。

压双龙巷走出来的章兴旺,虽然基本明白了李老鳖一跟他说的那些话,但还是有点晕,尤其是李老鳖一给他的那个挪窝的建议,要想生意好,并不在于支锅的地方人流量大小,也不在于汤锅里用的是啥配料,而是要离“祖宗”近一点儿。李老鳖一所说的“祖宗”,就是北宋初年,按李老鳖一的话说是公元十世纪末期,那一大群倔强的犹太人。他们不愿意受阿拉伯人和突厥人的欺负,压布哈拉也就是天山南路,取道进入了中原,来到了祥符城。用李老鳖一的话说,那时候的祥符城,是世界上最大的城市,人口的数量是眼望儿的好几倍,至少有上百万人口。那个时候跑到祥符城来做生意的外国人很多,不乏大量的中亚人,祥符城的老百姓对那些高鼻子凹眼睛,满脸胡子拉碴的人见怪不怪,也分不清是压哪国来的,把犹太人也当成了波斯人和阿拉伯人,用李老鳖一的话说,反正这些人的祖宗都是闪米特人,他们的长相,跟当时也来祥符做生意的蒙古人和契丹人有明显区分。在北宋那个年代,朝廷不喜欢那些不太讲礼数的蒙古人和契丹人,倒是很喜欢中亚那边过来的人,尤其喜欢犹太人,因为犹太人的先人是闪米特人,跟宋王室信奉道教一样,犹太人比蒙古人和契丹人文明,有宗教信仰。于是,北宋的皇帝就给来祥符做生意的那一大帮犹太人赐地,让他们盖宅院,盖教堂,还给那些愿意把家安在祥符的犹太人赐姓氏,让他们跟祥符人享受同等待遇。李老鳖一说,北宋的皇帝一共给来祥符的犹太人赐予了七个姓氏,这七个姓氏中排在第一个的,跟着皇帝姓“赵”,接下来是“艾、张、石、金、高、李”。用李老鳖一的话说,他家这个“李”就是当年北宋皇帝给赐的。听到这里,章兴旺大吃一惊,惊讶地瞪大俩眼瞅着李老鳖一,李老鳖一笑着对章兴旺说,如果不是这个缘故,他也不会在章兴旺两口子杂碎汤开张的那天,去右司官口喝那碗汤,正因为九百年前北宋皇帝赐七个姓氏的时候,多赐了一个章,才有了“七姓八家”之说,张家和章家,同音不同字儿,章兴旺的那个章,便是八家中的一家。

李老鳖一告诉章兴旺,之所以在章家杂碎汤锅开张那天,他去了右司官口,就是他已经听说,章家这口杂碎汤锅不可能支在寺门的原因,也就是说,他已经知道在右司官口支杂碎汤锅这个姓章的,就是“七姓八家”里头的那个姓章的,所以他才有底气坐在汤锅前不走,用李老鳖一的话说,这叫“亲不亲,汤上分”,章兴旺要不是七姓八家中的那个章,他还不会去喝那碗杂碎汤呢。

在双龙巷李老鳖一家听罢这些话,当时章兴旺浑身热血沸腾,二话不说就扑通跪在了李老鳖一面前,磕罢仨头之后对李老鳖一表示感谢,他说从来冇人把“七姓八家”的事儿跟他说过这么透,他只知道章家先人是压中东过来的犹太人,只知道清平南北街上住着有“七姓八家”中的章家、李家、石家、艾家,如果不是今个听李长辈说,还真不知“七姓八家”先人们的来龙去脉。

章家在清平南北街上不遭待见,就是摊为他们章家做下水生意,寺门的人认为他家不那么清真,沙二哥曾经故意夹枪带棒地花搅过他:“你知不知,恁家住的那条胡同为啥叫挑筋胡同?你要不知,哥哥可以给你批讲批讲,省得你不知啥叫清真。”咋不知,他当然知,别说寺门这一片的人知,全祥符城的大概都知,犹太人在宰杀牛羊吃的时候,必须先把牛羊的脚筋挑断之后再食用,这个规矩和习俗由来已久,反映出在祥符城居住的犹太人对祖先雅各的纪念。今个在双龙巷,李老鳖一更进一步把这种习俗说给了章兴旺听:犹太王子雅各跟天神挺瓤(角力,对抗),摊为伤了脚筋冇挺过天神,王子死罢以后,后人为了悼念王子,在吃牛羊肉的时候,挑去脚筋不吃,压那之后便有了挑筋教的说法。住在挑筋胡同的老一辈人应该都听说过,在北宋的时候,他们的先人来到祥符定居,皇帝赐地让他们盖的那座犹太寺院,就在右司官口南面一点儿,很近,紧挨着挑筋胡同,犹太寺院的北边,紧挨着右司官口,还专门有个犹太人宰杀牛羊的广场,后摊为明清那两场水灾,广场不复存在,但由此可见,压北宋犹太人来祥符开始,居住在挑筋胡同的犹太人,基本上都在从事牛羊屠宰这个行当。沙二哥夹枪带棒花搅章兴旺那番话里,其实是在刺挠和腌臜他——要论清真,恁犹太人比俺穆斯林更清真,更讲究,更遵循祖规,可眼望儿你这个住在挑筋胡同的货倒好,吃牛羊肉不挑筋不说,还做起了下水生意。这才是章家在清平南北街上不遭待见的最主要原因。

章兴旺回到右司官口的汤锅处,已经过罢了晌午头,他媳妇高银枝问他吃罢饭冇,他冇吭气儿,高银枝连问了两声他还可烦,怼了他媳妇高银枝一句:“吃罢冇吃罢咋啦?我想吃牛蹄筋,咱家汤锅里有冇?”他媳妇高银枝冲他一翻眼,不再搭理他了。他媳妇高银枝清亮,这货心里一定又有了啥别扭事儿,不搭理是对他最好的惩治。

晌午头过罢,汤锅前显得寂静,右司官口街面上的行人也稀少。章兴旺俩眼发直地坐在小马扎上,还在回想李老鳖一劝说他的那些话,思来想去,他觉得换支锅的位置,也不是一件容易事儿,他还是觉得要在李慈民身上打主意,他相信,要是能弄到印度胡椒,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可让他困惑的是,李慈民手里到底还有没有印度胡椒?没有就啥都不用再说,如果真的还有,咋样才能弄到自己手里。

想着想着,他突然想起了和石老闷压中牟一起回来的路上,石老闷无意中跟他说起,石家原先也在挑筋胡同里住,就是摊为清代道光年间的那场大水,把挑筋胡同里的房子全冲毁了,后来重建的时候,很多家不愿意回挑筋胡同的原因,是他们觉得,还是住在清平南北街上更踏实,更安全,用石老闷的话说,犹太寺院都被水冲塌了,东大寺咋就冇事儿啊?为了保住祥符城,寺门穆斯林老少爷们儿在阿訇的带领下,还把东大寺大殿的房梁都拆了下来,扛到城墙去堵城门,据说沙二哥他爹沙金镖,一个人能把一根大梁扛上城墙,成了寺门人一个传奇。真的假的不知,但大水退了之后,皇上下传谕旨表彰那可是真的,东大寺有碑文可以证实,就凭这,挑筋胡同一些原住民就不愿意回去重建住房,别管你头上戴的是白礼拜帽还是蓝礼拜帽,反正都是清真族群,宋朝的皇帝都能给犹太人赐地盖房子,寺门的穆斯林更应该可以。据石老闷讲,好像李慈民家也是那次水灾之后,才压挑筋胡同搬到清平南北街上来的,李家是最后一家离开挑筋胡同的。而李老鳖一的李家,有身份,压根就冇在挑筋胡同住过……

章兴旺一边想,一边把头上的蓝色礼拜帽摘了下来,他把俩眼盯在蓝色的礼拜帽上,在想刚才李老鳖一对白帽和蓝帽的解释:“在咱的祥符城,白帽和蓝帽根本冇法儿分恁清楚,用咱祥符话说,都是在一个锅里捞稀稠,有我吃的就饿不着你,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说是不是?”

想到这儿,章兴旺一拍大腿,压小马扎上站起身来,李老鳖一最后跟他说的那番话,一下子又让他想起了在凹腰村艾三熬的那锅汤。章兴旺决定去找石老闷,如果不是自己在凹腰村对石老闷的照顾,石老闷能不能回到祥符都难心(困难,难成)。

章兴旺要去找石老闷的目的,就是想让石老闷去问问李慈民,到底还有没有印度胡椒,就凭他俩那种关系,李慈民应该会跟石老闷说实话。在寺门,石老闷跟李慈民也是表佬相称,至于石老闷是不是真蓝帽回回,谁也不把底(了解,知情),因为石老闷一年四季头上戴的是白帽。但是,清平南北街上的人都知,那俩货是狗皮袜子冇反正,李慈民最早窜往西部做买卖的时候,缺盘缠,就是石老闷借给他的盘缠,不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吧,让李慈民说两句实话总可以吧,不管咋着,自己也算是救过石老闷的命,这点面子他还应该会给。

天快擦黑的时候,章兴旺终于在寺门等到了压扫街回来的石老闷,俩人一见面,石老闷就摇着头说,扫街的羊也越来越难买了,大早去,擦黑回,才牵回来一头小羊,冇法儿,祥符城里支汤锅的,别管是支啥汤锅,都窜到扫街去买羊,那里要是再牵不到羊,其他地儿就更难心了,接下来的日子该咋过,谁也说不准,寺门卖吃食儿人的生意,不就是靠牛羊肉垫底嘛,冇了牛和羊,谁也不中。可不是嘛,石老闷一串唉声叹气的牢骚也是在提醒章兴旺,牛羊肉冇了,下水也会跟着断链子,杂碎汤锅的日子可能更不好过。

章兴旺:“中了,老闷,天塌压大家,走一步算一步,过一天算一天,要饭的拄根油漆棍,高兴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石老闷:“话是这么说,可谁也不会恁冇心冇肺,就是想高兴也高兴不起来啊。”

章兴旺:“那咋办?上有老下有小的,日子还得想法儿往下过。”

石老闷:“我也是这么想,可把脑袋想劈,也冇想出别的活法来,咱祖祖辈辈靠牛羊肉过日子,总不能让我去倒腾大肉吧?”

章兴旺扑哧笑出了声。

石老闷:“笑啥笑,我说的是大实话。”

章兴旺:“我知你说的是大实话,也是废话,冇牛羊肉就冇别的活法儿了吗?”

石老闷:“那你说,还有啥活法儿?”

章兴旺:“咱先别说这事儿了,我今个来找你,是有个重要事儿想问你。”

石老闷:“啥重要事儿?”

起先,章兴旺一直冇往这上面想,还是在双龙巷李老鳖一说的一句话,让他心里咯噔了一下。李老鳖一说,当年他们的祖先来祥符,北宋皇帝给他们赐了七姓八家,原先寺门的人只知道艾家是七姓八家中的一个姓,章家是八家中的那个章,七姓八家的说法大家也听艾大大说过,却都冇太在意,直到眼望儿,清平南北街上的人,谁也一嘴说不出七姓八家是哪七个姓哪八个家。而上午在李老鳖一家的时候,章兴旺对李老鳖一说出的每一句话都非常留意,因为他觉得那老头儿绝不是个凡人,是个有学问的大仙儿。在章兴旺的眼里,祥符城里有两种大仙儿,一种是信口开河胡喷乱说、不定哪句话能蒙到点儿上的野仙儿;另一种就是像李老鳖一这样句句让人口服心服的大仙儿,而在祥符这地儿,野仙儿多,大仙儿少。

章兴旺瞅着石老闷的脸,认真地问道:“老闷,你知不知,宋朝皇帝赐给咱犹太人七姓八家,是哪七姓?哪八家?”

石老闷眨巴着俩眼,想了想,说道:“我光知道,咱寺门恁家是,俺家是,艾三家是,李慈民家也是,还知道宋朝皇帝姓赵,清平南北街上姓赵的有好几家,冇听说有一家是犹太人的。”

章兴旺:“赵家就不说了,祥符城里姓赵的成千上万,冇一个承认自己是犹太人的。清平南北街就更不用说,我就问你能不能把这七姓八家说囫囵。”

石老闷继续眨巴着俩眼,又想了片刻,说道:“七姓八家里头好像还有姓高的?恁媳妇不是姓高吗?她是不是犹太人你不知吗?”

章兴旺:“废话,俺媳妇要不是犹太人,我能娶她当媳妇?”

石老闷:“那不妥了,我说的也大差不差。”

章兴旺胸有成竹地冲石老闷说道:“你听好了,宋朝皇帝赐七姓八家的七姓是:赵、艾、李、金、张、石、高,七姓八家的第八家,就是多了个立早章,俺家,听明白了冇?”

石老闷眨巴着眼,掰起自己的指头,一边想一边说道:“七姓是赵、艾、李、金、张、石、高,八家就是多了个立早“章”,恁家,对吧?”

章兴旺点了点头,说道:“老闷,我想说的是,咱清平南北街上姓赵、姓李、姓张的一抓一大把,姓金的也有好几家,恁姓石的,跟俺姓立早章的,还有姓艾的,只有一家啊。”

石老闷俩眼眨巴加速了,瞅着章兴旺问道:“你,你说这是啥意思?”

章兴旺:“啥意思?物以稀为贵啊。”

石老闷不屑地:“贵不贵又能咋着。”

章兴旺:“又能咋着?那可大不一样。”

“咋大不一样啊,我也活二十出头了,我也冇觉得有啥不一样。”石老闷有点不耐烦地说,“兴旺,你到底想要说啥啊?别扯恁远中不中?你也不想想,就是七姓八家中,姓石的和姓章的冇姓赵的和姓李的多,又能咋着,不都是犹太人留下的种嘛,又咋着,咱姓石的和姓章的就比别人尿得高?如果咱姓石的和姓章的比别人尿得高,牛羊随便牵,汤锅随便支,别管了,我敲着锣打着鼓站到鼓楼上去吆喝,俺石家是犹太人,俺石家想吃啥吃啥,想喝啥喝啥,恁服不服?谁不服(扶)谁尿一裤……”

章兴旺抬手制止住石老闷下面的话,说道:“老闷,听我把话说完中不中,等我把话说完,你就知我今个来找你是啥意思了。说句难听话,牵牛牵羊支汤锅都是小事儿,如果这事儿是真的,咱要能把这事儿办成,咱的后代就吃不完,喝不完,花不完。”

石老闷一听章兴旺这么说,俩眼眨巴的频率慢了下来,脸上不屑的表情也逐渐消失,说道:“中啊,只要有吃不完,喝不完,花不完这种好事儿,别管了,你说俺是寺门人爱骂老日的‘镇尼’(伊斯兰教中的魔鬼),俺都认,你说吧,我听着呢。”

章兴旺又一次和石老闷说起李慈民手里可能有印度胡椒的事儿,以及自己对此的想法和打算。都说石老闷闷,其实他一点也不闷,心里透亮着呢,在章兴旺说的过程中,看似面无表情的石老闷,心里有着自己的分析和判断,最能让他心里开窍的,并不是承认石家就是七姓八家里啥了不起的姓氏,也不是李慈民手里是否还有印度胡椒。自打压中牟回来以后,对艾三在凹腰村熬的那锅汤,石老闷一直耿耿于怀,虽说当时发了一夜的高烧,身体不中,味觉和口感不如以往,但那锅汤却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那一碗汤喝罢之后,他顿时感到浑身上下通透了许多,那种通透并不是以往喝罢汤后汗腺的通透,而是一种味觉导致五脏六腑舒坦的通透,这是他压小到大喝汤从未有过的感觉。让他冇想到的是,今个章兴旺找他扯七姓八家的事儿,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听罢章兴旺最终的意思,石老闷俩眼直勾勾地瞅着章兴旺,陷入一种飘忽不定的沉思。

章兴旺:“你迷瞪啥呢?我说的啥意思,你清亮了冇?我可不是戳死猫上树(坑人,骗人)啊,我是觉得,清平南北街上的七姓八家中,能办成事儿的,只有你姓石的。”

石老闷带着回忆问道:“在凹腰村,喝罢三哥熬的汤,你说胡辣汤最早被宋徽宗命名为‘御汤’,那个严嵩到底是宋朝人还是明朝人啊?”

章兴旺半烦地:“你的脑子又想到哪儿了?咋又扯到宋徽宗和严嵩头上了?我跟你说了半天,你咋还冇听清亮啊?”

石老闷:“咋冇听清亮,我听得清清亮亮的,你的意思是说,三哥熬的那锅汤,是用李慈民送给艾大大那瓶印度胡椒熬出来的,你是怀疑李慈民那货手里,是不是还有印度胡椒。如果还有,咱就想法儿把它弄过来,咱只要有了印度胡椒,别管把汤锅支在哪儿,也别管熬啥汤,只要跟牛羊肉有牵扯的汤,咱都能吃遍天下,代代相传,对吧?”

章兴旺:“对不对你都说了。我刚才问的是,我不明白你咋又扯到那个严嵩头上去了?”

石老闷:“你不是说,当年宋徽宗喝罢严嵩献的配方,龙颜大悦,胡辣汤最早的名儿是宋徽宗命名的‘御汤’,艾三还说你是瞎球扯。”

章兴旺:“对呀,我是听别人说的,可能是瞎胡扯啊。”

石老闷:“我的意思是,别管你是不是瞎球扯,也别管七姓八家是宋朝哪个皇帝赐的,只要李慈民手里还有印度胡椒,咱就让李慈民认这壶酒钱,冇宋朝的皇帝,就冇咱七姓八家,如果把印度胡椒说成是压宋朝七姓八家那儿传下来的,这不是更好吗?”

章兴旺:“好是好,这号瞎话咱也能编圆,问题是李慈民手里到底还有没有印度胡椒?如果有,咋才能弄过来?”

石老闷长舒了一口气,说道:“别管七姓八家里头姓啥的最多,姓啥的最重要,你老兄也别恭维我,就冲着你在凹腰村救了我一条命,我姓石的也要知恩图报,想法儿去搞清楚,李慈民手里到底还有没有你想要的印度胡椒……”

听罢石老闷这句表明态度的话,章兴旺很是兴奋,用手拍着自己的胸膛也表明了态度,他对石老闷说,只要李慈民手里还有印度胡椒,只要石老闷能把它弄过来,他就放弃右司官口的杂碎汤锅,回到清平南北街上,支上一口正儿八经的胡辣汤锅,按一锅汤卖一百二十碗来算账,六十碗的汤钱归石老闷。

瞅着章兴旺信誓旦旦的样子,石老闷说道:“明个一早我就去找慈民。兴旺,这事儿我要真弄成了,你说出的话可要落地砸坑啊。”

章兴旺铿锵有力地:“谁要说了不算,谁就是妞生的!” vHmgXaD9IKXUIzZx6nS9KWbF/t4Ygg6/awDtT9wuY2HjxmmSmRsGjb7eHRncFdd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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