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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智者无敌

巴桑抬高了声音说道:“吾乃雷部正神闻仲是也,诸位神仙若有为难德公者,请自报家门。”

内史廖顿了顿说道:“若单单是两个人斗殴,也许是力大者、刚猛者居上。但指挥一场战争、治理一个国家,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笼子里关着一个奇物,说它像只老鼠,老鼠没有这般硕大,说它像只大猫或兔子,却又长着一张老鼠的嘴巴。

秦德公的心绞痛又犯了,疼得他冷汗如雨。

他这病已经很有历史了。

第一次得病的时候他才十五岁。

一个十五岁的娃娃患心绞痛,连御医都觉得奇怪,又是用药,又是祈祷,也不见好转。后来还是秦德公自己做了一个梦,说把酒温热了喝能治心绞痛。御医将信将疑,但除此之外,又没有其他办法,不得不给他温了一壶热酒。谁知,这一喝还挺管用,不到一盏茶工夫,那心口便不疼了。自此,每当心绞痛犯的时候,他便喝几樽热酒,这一喝便是十九年。

这一次不行了,他一连喝了八樽也没有将疼止住。没止住他便一直喝,直喝得酩酊大醉,昏睡了一天一夜。

昏睡了一天一夜的秦德公慢悠悠地睁开双眼,映入他眼帘的,除了爱妃和三个儿子,便是年轻的内史廖。

不知谁惊呼一声:“主公醒了!”

众人齐把目光移向秦德公,一脸的惊喜。

“水,水!”秦德公觉着口渴,嚅动着嘴唇说道。

立马有人将水递了过来,先是用调羹喂他,喝下六七调羹后,他自己坐了起来,要过水碗,咕嘟咕嘟地饮了起来。

一碗水下肚,他立马有了精神,环视一周道:“诸位爱卿,请暂且退下,寡人想单独和内史廖说几句话。”

待众人退去,秦德公拍了拍卧榻道:“廖爱卿,坐,请坐。”

内史廖也没有推辞,径直坐到了榻上。

“廖爱卿,寡人之疾,卿亦亲见,犯起来一次比一次厉害,寡人之大限怕是将要到来了,世子 的事还是早一些定下的好。”

内史廖宽慰道:“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患病之理!一患病便想到驾薨 之事,未免有些太悲观了吧。”

秦德公轻叹一声道:“卿不要安慰寡人了,寡人的病寡人知道……”

正说着,一白胖白胖的官员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主公,您所要找的人,小臣给您找到了。”

秦德公面露喜色道:“他现在何处?”

白胖官员道:“在宫门外候驾。”

秦德公迫不及待道:“快请。”

内史廖欲言又止。

在百官中,秦德公比较器重的是四个人,内史廖便是其中之一。这一点,内史廖并非不知道。但有比内史廖更受宠的,那便是刚进殿的那个白胖官员——公子玉。

公子玉是秦德公的族弟,年轻时长得很英俊,又能说会道,秦德公很喜欢他,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宫中都传他俩有一腿,不知是真是假,但有次德公犯病时,内侍闻风而入,寝宫内只有他君臣二人,且各自仅穿了一条大裤衩子。

当然,内史廖奉命进宫的时候,秦德公和公子玉早已穿戴整齐。只听公子玉对秦德公说道,臣认识一个异人,叫巴桑,来自遥远的天山,他能驱死尸行走。德公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他见德公不信,有些急了:“真的,臣不敢骗您!臣的一个奴仆,有一个舅舅,去天山贩卖羊毛毯,患恶病死在了那里,尸体运不回来,其从人求助于巴桑,巴桑一边作法,一边命小徒取清水一碗,碗至,置符咒于水碗之中。他亲为前导,死尸居中,小徒持水碗随于后。人行尸行,人止尸止,但有一条,水不能洒。月余,尸抵家,挺立于棺侧。小徒将碗中之水倾于地,尸立倒……”

德公将信将疑,同意公子玉去邀请巴桑。

巴桑在公子玉的引导下缓缓来到秦德公榻前,深深作了一揖。德公举目视之,只见他年将六旬,身长丈二,面如满月,长髯飘胸,二目炯炯有神,不由得轻轻颔首,暗自说道,真异人也。以目示内侍看座。

巴桑落座后,一内侍慌忙捧茶伺候,唯有小徒在那里发号施令:准备席子一张,某某若干,某某若干……而后,将席子铺在地上,席子上方架有一根横木,横木上绑十根木棍、九根树枝。每根棍上分别挂有护身符、吊珠、长刀、弓和箭筒等物。九根树枝下分别均匀地摆放九个竹盒,内装甘蔗、桃子、荞麦、菽子等物。盒前分放九只小鼎,另有一鼎装满谷子,上插鲜花。鼎者,古代炊器也,多用青铜制成。圆形,三足两耳ꎻ也有长方形四足的,可作为立国的重器、烹人的刑具。一切准备就绪,小徒打开随身包裹,取出鲜红披肩一条,长六尺,宽二尺,披在巴桑双肩,并结于胸前。

巴桑轻咳一声,向秦德公说道:“小臣开始请神了,小臣问您什么,您便回答什么,不得以他言相欺。”

秦德公诺诺连声道:“寡人谨记。”

巴桑拖着长腔道:“主公年庚几何?”

秦德公回道:“寡人年庚三十有四。”

巴桑道:“依主公之言,主公乃是属虎的了?”秦德公回道:“正是。”

巴桑又道:“主公请臣进宫,所为何事?”秦德公回道:“治病。”

巴桑道:“何病?”

秦德公道:“心绞痛。”

巴桑道:“这病是初犯,还是陈年老病?”

秦德公道:“陈年老病了。”

巴桑道:“有多陈?”

秦德公道:“二十年了。”

巴桑微微点头,并以目示小徒。小徒搬来龙椅一张,恭请巴桑入座。而后,端酒一樽,双手递给巴桑,并奉上桐叶一张。巴桑用桐叶蘸些酒洒在地上,剩下的一饮而尽。

他咂了咂嘴,双手朝脸上一抹,便全身发抖,用拖长的声调唱道:“阿麦……拉索……拉索,过往神仙听我一言,秦国国君秦德公,二十年前得了心绞痛,那时他的年纪尚不满十五岁,与诸神无怨亦无仇,缘何要他患上此病?”

他突然抬高声音说道:“吾乃雷部正神闻仲 是也,诸位神仙若有为难德公者,请自报家门。”

说毕,仰面向天,做侧听状。

“哦,吾还以为是哪家神仙,原来是白帝到了。”一边说,一边离座,躬身说道,“白帝请坐,请!”做让座状。

他双手合掌,向座上一揖道:“请问白帝,德公所患之病难道与您老有关?”

他故做吃惊状:“真的与您有关?但不知德公因何冒犯了陛下,使陛下如此惩罚于他?”遂做洗耳恭听状。

“哦,小臣明白了,自德公的曾祖文公之后,历代国君,从未祭祀过神灵,上帝使德公的父兄短命,以示薄惩。今德公在位二十年,仍然执迷不悟,故上帝命恶病附其之身,年三十五而薨!”

此言虽说有些唐突,秦德公也未曾怪罪。

他也不敢怪罪,这不是巴桑在讲话,他代表的是白帝。确实,自秦文公之后,秦国已经有七十九年未曾举行过祭祀大典了。

送走了巴桑,秦德公亲往雍城南郊的鄜畤,宰杀三百头牲畜作祭品,举行规模空前的祭祀大典,梁 、芮 两国国君闻之,携厚礼前来朝贺。此后雍城一带诸祠的祭祀活动全部恢复。次年,秦德公又首创祭祀伏旱的“伏祠”,于盛夏六月,入伏时节,设置伏日,杀狗祭祀,以御旱灾。

秦德公硬是多活了一年。

多活了一年的秦德公,抓紧了世子的确立。

若按秦国之制,嗣君的确立,也可以是嫡长子,也可以是亲弟弟。嫡长子也好,亲弟弟也罢,必须是一个勇者。

这是秦国的国情,也是历史使然。

秦之先祖,乃是五帝之一的颛顼,颛顼传皋陶 ,皋陶传伯翳,伯翳佐大禹治水,烈山焚泽,驱逐猛兽,以功赐姓曰嬴,为舜主畜牧之事。伯翳生二子:若木、大廉。大廉之后,有蜚廉者,善走,日行五百里,其子恶来有绝力,能手裂虎豹之皮,父子俱得殷纣王之宠,相助为虐。武王克商,诛蜚廉并及恶来。蜚廉少子曰季胜,其曾孙名造父,以善御得幸于周穆王,封于赵,为晋赵氏之祖。其后有非子者,居犬邱,善于养马,周孝王用之,命畜马于汧、渭二水之间,马大蕃息,孝王大喜,以秦地封非子,为周附庸之国,并使非子续嬴之祀,号为嬴秦。传六世至襄公。是时,周幽王当国,荒淫无道,昏庸无能,为博得褒姒 一笑,“骊山烽火戏诸侯”,为犬戎所杀。秦襄公得知王室有难,亲率精兵攻入镐京 ,与晋、卫、郑三国之兵联手将犬戎赶走,拥立幽王之世子姬宜臼即位,是为周平王。周平王为了报答秦襄公,将其由附庸之国,擢为三等之国 ,列于诸侯。犬戎自到镐京扰乱一番,识熟了中国的道路,虽被诸侯驱逐出城,其锋未曾受挫,又自谓劳而无功,心怀怨恨。遂大起戎兵,侵占周疆。

岐丰之地 ,半为戎有。戎得寸进尺,又向镐京逼近,连月烽火不绝,又宫阙自焚烧之后,十不存三,颓墙败栋,光景甚是凄凉。平王一来府库空虚,无力建造宫室ꎻ二来怕犬戎入寇,遂萌生了迁都之念。俟迁都之时,秦襄公亲自领兵护驾,平王甚是感激,思来想去,无甚以赏,便将岐丰之地赏给了襄公:“今岐丰之地,半被犬戎侵据,卿若能驱逐犬戎,此地尽以赐卿,稍酬扈从之劳。永作西藩,岂不美哉!”

这本是周平王给秦襄公的一张空头支票,秦襄公却当了真,返国后,当即整顿兵马,向犬戎杀去,经过数十次恶战,将犬戎杀得七零八落,远遁关中北部山中,岐丰一带,尽为秦有,遂成大国。

天公不作美,秦襄公英年早逝,犬戎主乘机反攻,秦文公一败再败,连国都也被迫从汧城迁回了西犬丘。

文公者,襄公之世子也。

经过三年休整,文公开始反攻,不但恢复了岐丰之地,并将国都又由西犬丘迁到了汧城。

公元前 716 年,秦文公薨,太孙秦宁公即位。秦宁公即位时虽年仅十岁,却少年老成,他不仅礼待大臣,广纳谏言,还亲率军队,与亳国作战,占领了关中西部。

正当他踌躇满志、大展宏图之时,却身患伤寒,英年早逝。将逝之时,留下遗言,凡我大秦为国之君,必由勇者继之,自此形成定制。

秦德公有三个儿子,长子任武,二子任文,三子任好。兄弟三人,都酷爱武艺,但与二位兄长相比,任好的武功略逊一些,任武和任文的武功,乃在伯仲之间。到底是立任武为世子,还是立任文为世子,秦德公犯了踌躇。

这一踌躇便是三个月。待他的心痛病又犯的时候他终于下定了决心——以武艺高低来决定。

要评判出武艺的高低,最好的办法是一对一厮杀,但这未免有些残忍。何况,这兄弟三人一向很是友爱,弟弟向哥哥动手也罢,哥哥向弟弟动手也罢,不一定使出真力。

德公想了三天,拟出一个比武的法则:一、比射箭ꎻ二、比狩猎ꎻ三、布一个牤牛阵。如此一来,三兄弟便不需直接对阵了。

第一场比赛,三兄弟箭箭皆中靶心,难分伯仲。第二场比赛,任武猎得猛虎一只,狡兔三只ꎻ任文猎得凶豹一头,野雉三只ꎻ任好猎得黑熊一头,野羊一只。又是一个不分伯仲。第三场比赛,只有任武闯出了牤牛阵。

牤牛阵者,以一百八十九个彪形大汉为牤牛,围成六圈,第一圈三人,第二圈六人,第三圈十二人,第四圈二十四人,第五圈四十八人,第六圈九十六人。破阵者居中,破阵者从第一阵破起,连闯六阵,方算成功。

如此看来,任武是第一勇者了!故而,秦德公诏告天下,立任武为世子。

内史廖也承认任武是第一勇者,但他觉着,任武过于暴戾,不适宜做国君。任武确实有些暴戾。

秦国得以扩展,全凭军队,而军队中,尤以骑兵为勇。要发展骑兵,马是第一要务。故而,秦国规定,盗战马者死。

秦国有一野人,养良马一匹,名唤菊花青,壮而矫健,被征为战马。野人者,非今日之野人也。当时,凡四郊以外之地,俗称为“野”或“鄙” ,野人是指在野的农业生产者。

忽一日,马自军营脱缰而出,为野人所获,杀之。任武得报,不分青红皂白,灭野人三族。朝野为之喧嚷。

内史廖本着对秦德公的一片忠心,面见秦德公,委婉地问道:“臣有一事不明,想求教于主公。”

秦德公笑道:“请讲。”

廖问道:“勇者和智者,谁更强大?”

秦德公毫不迟疑地回道:“勇者。”

廖又问道:“老虎和农夫谁强大?”

秦德公笑回道:“这还用问,当然是老虎了!”

廖摇头说道:“不一定。”随即给秦德公讲了这么一个故事:

一天,有一只老虎,看见曾打败过自己的水牛被农夫吆喝着耕地,便去问水牛为什么怕农夫。水牛说因为农夫有“智慧”。于是,老虎便向农夫要求,想看一看他的“智慧”。农夫说把“智慧”忘到家里了,真想看的话他可以回去拿。但又怕老虎跑,害得他白跑一趟,想把老虎捆起来。老虎想也不想便同意了。于是,农夫便解下腰带和牛绳套,把老虎捆了个结结实实,这才回村去了。等他归来时,屁股后跟了十几个村民,还赶了一辆牛车,牛车上拉了一只铁笼,在农夫的指挥下,村民们将老虎装进了铁笼,拉到闹邑 里供人“欣赏”,欣赏一次两个铜钱……老虎提出了抗议:“你不是回家给我拿‘智慧’去了,怎么把我关进笼子,还拿我赚钱?”

农夫笑回道:“单打独斗,我斗不过你,但我把你擒住了,这就叫‘智慧’。”

老虎无言以对,越想越是后悔,既思念家乡的森林,又后悔自己傻。

廖笑问道:“主公听了臣的这个故事,有何感想?”

秦德公笑回道:“卿所讲的,只能作为一个故事,只能作为一个饭后的笑料,老虎是野兽,试问野兽会说话吗?”

廖沉默良久道:“好,臣给您讲一个人。讲这个人之前,臣问您,世上有魔鬼吗?”

秦德公回道:“有。”

廖问道:“魔鬼与人相比,谁更厉害?”

秦德公回道:“那当然是魔鬼厉害了。”

廖道:“那臣就给您讲一个魔鬼与人的故事吧!”

海底里有一个瓶子,这瓶子里困着一个巨魔。那是五百年前被一个神仙收到瓶里的。巨魔许了一个愿,谁能把这个瓶子捞起来,把瓶塞打开,救他出来,他就赠给这个人一座金山。可是,五百年过去了,还没有人把这瓶子捞起来。巨魔十分气恼。他诅咒说:“以后,如果谁把我救出来,我就一口把这个人吞掉。”有一个青年渔夫,撒网捕鱼,当他收网的时候,发现网里有一个古旧瓶子,他把瓶塞打开,啊!一阵浓烈的烟雾喷出来,徐徐吐出一个比山还大的巨魔。“哈哈哈哈!”巨魔的笑声,震得大海波涛汹涌。他说:“年轻人,你把我救出来,我本应谢谢你,可是,你做得太迟了,倘若你早一年把我救起,你就可以得到一座金山啦!唉,我等了五百年,我太不耐烦了,我已经许了恶愿,要把救我出来的人一口吃掉!”

渔夫吃了一惊,既惧且悔:我救了你,你不但不感恩,反而要吃我!他恨不得冲上去掴巨魔几个耳光。

但他不敢。若论单打独斗,他绝不是巨魔的对手。

他默想片刻,笑吟吟地说道:“你这谎撒得未免有些太大了吧,看你的身躯,壮得像一座大山,莫说我手中的这个古瓶,就是换作一只水桶,也盛不下你一个脚指头,可你竟然说你是从这个瓶子里出来的,鬼才信呢!你若真是从这个瓶子里出来的,你就再钻进瓶子里去,若真这样,不说我,连我的娇妻和爱子,也一并让你吃掉。”

巨魔嘿嘿一笑道:“你这话当真?”

渔夫道:“我若骗你,天打五雷轰。”

巨魔竟然信了,化作一阵浓烟,徐徐进入瓶子里。渔夫立马捡起瓶塞将瓶口堵住,任那巨魔百般央求,也不为其所动。原本想将瓶子扔进大海了事,又恐怕别人打捞出来,步自己的后尘,便寻了一把刻刀和竹片,将此事的来龙去脉,刻在竹片上,又将竹片系在瓶子上,一同抛入了大海。

廖顿了顿道:“若单单是两个人斗殴,也许是力大者、刚猛者居上。但指挥一场战争,治理一个国家,就没有这么简单了。它得靠智,智就是智慧,智慧是看不见摸不到的,我们之所以拥有智慧,是因为我们有崇高的灵魂,不是飞鸟却可以翱翔,不是游鱼却可以畅游海底,这全部都是因为我们是人类,拥有灵魂,拥有智慧。灵魂、智慧之所以崇高,是因为它为我们插上了理想的翅膀,让我们站得更高,看得更远……智慧犹如一把金钥匙,可以随时打开我们头脑的门,智慧是隐身人,智慧就是力量,智慧是战无不胜的!”

听了廖这一番言语,秦德公沉思良久,方道:“卿所讲的这两个故事毕竟是故事而已,不管是农夫智擒老虎,还是渔夫智斗巨魔,有哪个人亲眼见过?卿若真的想说服寡人,卿就讲一个实实在在的人物,一个智者战胜勇者的故事。”

廖笑道:“这故事不用讲,但臣想问主公一句话,就世子与任文、任好二公子相较,孰最刚勇,孰的脑瓜最好使?”

秦德公回道:“若论刚勇,当然是世子了。至于脑瓜嘛,任文和任好似乎高出世子一筹。”

廖道:“如此说来,那勇者当推世子了?”

秦德公道:“是这样。”

廖又道:“智者呢?智者应该是任文和任好了?”

秦德公轻轻颔首。

廖道:“果真这样,请主公把世子和任文、任好二位公子召来,臣要当面考较一下他兄弟三人,看一看智者和勇者谁厉害。”

秦德公道:“好!”当即降旨一道,命世子与任文、任好,即刻来前殿面君。

不到一盏茶工夫,三人相继来到前殿,躬身向秦德公请安。此时的秦德公,已经随内史廖来到了前殿的庭院中,迎风而立。廖就站在德公身旁,怀中抱了一只大红公鸡。

廖笑着对世子和任文、任好说道:“今日里主公高兴,想和世子并二位公子做一场游戏。这游戏嘛……”

他从公鸡身上拔下一根翎毛,对世子说道:“世子刚勇堪称天下第一,但不知世子能不能将这根翎毛掷到墙外?”

世子不假思索道:“莫说一根鸡毛,就是一个活人,我也能把他掷到墙外。”

廖笑嘻嘻地说道:“如此说来,就请世子一试。”

世子右手拿着鸡翎,面墙而立,风从对面吹来,像针刺一般,他一连掷了十几次,也没有把鸡翎掷过墙去,气得满面发紫。

秦德公一脸不悦地说道:“汝暂退一旁,让你二弟掷吧。”

任文接过鸡翎,并不急着投掷,而是捡了一个有棱角的小石头,又从腰中丝带上扯下几根细丝,将鸡翎和小石头拴在一起,轻轻一掷,那鸡翎便飞过了院墙。

秦德公虽然没有说话,却是一脸的喜悦。

轮到任好的时候,他既没有捡石头,也没有扯丝带,反把整个鸡子要了过来,面向内史廖笑问道:“鸡翎是从哪里来的?”

廖回道:“鸡身上来的。”

任好道:“是鸡翎重,还是鸡子重?”

廖回道:“当然是鸡子了。”

任好又道:“是一个鸡翎多,还是鸡身上的鸡翎多?”

廖回道:“当然是鸡身上的鸡翎多了。”

任好道:“那我情愿将这个比鸡翎重的,又非一根鸡翎的鸡子掷过墙去,您看怎样?”

廖颔首应道:“可以。”

任好将手一扬,鸡子从院墙上飞了过去。

世子大声嚷道:“这不行,说的是掷鸡毛,没有说掷鸡子!”

秦德公皱着眉头斥道:“尔嚷嚷什么?回后宫去!”

复又指着任文、任好道:“汝也退下吧。”

等世子和二位公子离去后,内史廖笑问德公道:“这一场小游戏,主公已经目睹了,请主公说一说,是勇者力量大,还是智者力量大?”

秦德公长叹一声道:“这很难说,因为它毕竟是一场游戏。”

一晃,三个月过去了,秦德公的心绞痛又犯了,不得已,仍是靠喝醉酒才撑了过去。但这一次醉的时间,比上一次多了两天两夜,醒来后一脸的憔悴,头发晕,连走路都打摆子。

姜戎主 吾离,既勇且狡,屡屡入寇岐丰,秦德公奋起抗击,五胜三负,方把姜戎主的气焰压了下去。姜戎者,夷族也,在秦国之西北,立国已有数百年,在戎狄之族所立之国中,国势最强。但通过和秦军的几次较量,他知道单凭武力是征服不了秦国的。于是,便萌生了一个歪门邪道,遣使携国书一封,并怪物一只,直驰秦都汧城。

秦德公闻听戎使到了,强打精神,在前殿接见了戎使。戎使呈上国书,袖着双手,一脸怪异地瞅着秦德公。

秦德公展开国书读道:“上国之君亲鉴:寡主与上君,大小战不下八次,互有胜负。今当草肥马壮之时,寡主有心与上君再作一场拼杀,忽闻上君贵体抱恙,跨不了马,提不了枪。寡主若是就此罢兵,又有些不甘。中原之士,常讥我戎狄之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勇而缺智,寡主欲和上国斗一斗智,不知上君肯赏脸否?”

秦德公将姜戎之国书朝御案上啪地一放,满面不屑地向戎使说道:“寡人和贵主,是打出来的朋友了,他有几斤几两,别人不知,寡人还不知道吗?寡人赏他一个脸,怎么一个斗法,还请贵使明示。”

戎使道:“外臣带来奇物一件,上国君臣若能叫得出此物之名,并将其降伏,下国愿意臣服上国,永不犯边,否则,可别怪下国做出不义之事——趁火打劫了!”

说毕,袖手而立,冷面相观。

秦德公强压怒火道:“那奇物今在何处?”

戎使回道:“被挡在宫门之外。”

秦德公当即传旨一道:“放它进来。”

有一盏茶工夫,二戎卒抬着一个铁笼子进来,那笼子里关着一个奇物,有八九斤重,说它像只老鼠,老鼠哪有这般硕大?说它像只刺猬,皮毛却很是光滑ꎻ说它像只大猫或兔子,却又长着一张老鼠的嘴巴。

它到底是一个什么呢?

这可难坏了秦国君臣,一个个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八字。与之相反,戎使及二戎卒却是一脸的得意、轻蔑之色。

前殿一片肃静。

秦德公把二目移向内史廖,欲言又止。廖大跨一步,双手抱拳,对戎使说道:“我大秦千里之国,岂能无人识得此物?请假我半年之限,定然给贵使一个满意的答复。”

戎使一脸戏谑道:“半年是不是有些太长?”

廖道:“那就五个月吧!”

戎使道:“还是有些太长。”

“四个月呢?三个月呢?汝不能逼人太甚!”戎使终于点头了:“三个月就三个月吧。”

廖道:“咱一言为定!”

戎使道:“一言为定。”

廖道:“请贵使先去驿馆安歇。” 7n61cIlJgw2foVz+vR6DDRtK7/Y7tmHY4cXfa0Zr7vR+phi60NhMgYUWppNAgQ3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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