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让我来假设一个问题:假如我们邀请唐朝的韩愈、北宋的苏轼、南宋的周必大与文天祥来你家,大伙儿坐在一起,开一个讨论十二星座的小沙龙,你猜猜这几位唐宋“大咖”会怎么说?
韩愈首先叹了一口气,说道:“唉,我的命不好。月亮星座是摩羯,注定是命运多舛,颠簸一生。”
苏轼立即附和:“韩老师,咱们真是同病相怜。我的太阳星座也是摩羯,难怪这一生会遭受那么多诽谤。”苏轼笑了一下,接着说,“我的朋友马梦得,与我同年同月出生,差我八天,命格比我还差。我们这一年出生的人,没有一个富贵的。不过,我比马梦得终究要好一点,哈哈。”马梦得正好在旁边,听了长叹一声,没有说话。
周必大向韩愈、苏轼行了个礼,说:“下官名望不敢攀比两位前辈,但听了两位一席话,也是心有戚戚焉,我的月亮星座与韩公一样,也是摩羯,恐怕这一生宜退不宜进。”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文天祥突然说:“各位也不必过于怨天尤人。下官也是摩羯男。但未来如何,我不想妄自猜度,但尽人事,不问天意。”
这场对话当然是我虚拟出来的,因为他们是不同时代的人,不可能坐到一块儿嘛。不过,韩愈、苏轼、周必大、文天祥等人说的话,却不是我捏造的,都是根据他们的原话翻译过来的。他们对摩羯座的吐槽,也确有其事,比如苏轼在《东坡志林》中记道:“退之(即韩愈)诗云:‘我生之辰,月宿南斗。’乃知退之磨蝎(摩羯)为身宫(按宋人的说法,出生时,月亮所在的星座叫‘身宫’,太阳所在的星座叫‘命宫’),而仆(我)乃以磨蝎为命,平生多得谤誉,殆是同病也!”“马梦得与仆同岁月生,少仆八日,是岁生者,无富贵人,而仆与梦得为穷之冠;即吾二人而观之,当推梦得为首。”当然,这类占星之说,荒诞不经,不可凭信,姑妄听之。
北宋《大随求陀罗尼经》中的十二星宫图
今天的人特别爱黑处女座,黑得我这个处女座很是尴尬。而古人特别喜欢黑摩羯座,不过应该没有人感到尴尬,因为古人通常是自黑。苏轼就好几次拿摩羯座自黑、自嘲。
那苏轼真的是摩羯座吗?他出生于北宋景祐三年十二月十九日,用万年历回溯,可以知道,他的阳历生日是公元1037年1月8日,当日太阳恰好落在摩羯座,确实是一位摩羯男啊。
听到这里,你的心里会不会感到很困惑:十二星座不是近现代才从西洋传进来的玩意儿吗?怎么宋朝人也知道摩羯呢?
其实,十二星座传入中国的时间非常早。什么时间?隋朝的时候。只不过,它们在中国古代的名称,不叫“十二星座”,而叫“黄道十二宫”。十二星宫与十二星座,是同一回事。
别看现在西方人很喜欢谈十二星座,其实十二星座并不是西方文化的产物。十二星座的记载,最早出现在古巴比伦。古巴比伦的天文学家将地球围绕太阳公转的轨道分割成十二个星宫,这便是黄道十二宫。之后,十二星宫传入古希腊,又随着亚历山大大帝东征传入古印度,被吸纳进印度佛经中。然后,大约在隋朝初期,又随佛经从印度传到了中国。
不过,隋朝时的十二星宫,名称与现在的十二星座略有差异,比如今天的白羊座,隋朝人写成“特羊”,金牛座写成“特牛”。“特”是什么意思?是指雄性。特羊就是公羊,特牛就是公牛,并不是“特别牛”的意思。今天的双子座,隋朝人则写成“双鸟”,处女座写成“天女”,天秤座写成“秤量”,水瓶座写成“水器”,双鱼座写成“天鱼”,摩羯座写成“磨竭”——磨刀的磨,竭尽全力的竭,因为“摩羯”本来就是一个音译的词。
到宋朝时,十二星宫的名称已经与今天的十二星座相差无几,宝瓶、双鱼、白羊、金牛、巨蟹、狮子、天秤、天蝎、摩羯等名字都出现了,只有双子座叫“阴阳”,处女座叫“双女”,射手座叫“人马”,因为射手座的图案就是一个半人半马的怪物在引弓射箭,今天也有人将射手座叫作人马座。
而且,十二星宫在宋朝社会流传极广,被引入各个领域,各种职业的人可能都会提到十二星座。军事学家会谈十二星座,因为他们认为,如果在打仗时考虑到星座方面的因素,更容易打胜仗;美食家也会谈星座,因为十二星座中有宋朝人最爱吃的巨蟹;地理学家也会谈星座,因为宋人将十二星宫与中国传统的十二州相搭配,每一州对应一个星座;医生也会谈十二星座,因为古人还将十二星宫分配给十二经脉,其中白羊座代表膀胱经;算命先生更是免不了要谈星座,因为宋朝很流行的占星术必用到十二星宫。
因此,我们可以设想一群宋朝军事爱好者坐在一起讨论问题的情形。
一人问:“行军打仗,要不要看黄道吉日?”
一人说:“要的。还要看星座。”
前一人又问:“星座怎么看?”
后一人回答:“比如,春分后三日,太阳入白羊宫;夏至后六日,太阳入巨蟹宫;秋分后八日,太阳入天秤宫;冬至后四日,太阳入摩羯宫。太阳入不同星宫,运程各不相同。”
我查了一下,确实,从春分开始,是白羊座;从夏至开始,是巨蟹座;从秋分开始,是天秤座;从冬至开始,是摩羯座。宋朝人对天文的观测挺准确的,但打仗看星座,这就很不靠谱了。
总而言之,十二星座的话题并不洋气,也不现代。千年之前的苏轼、文天祥等宋朝人,与朋友喝茶聊天时,讨论的话题中就有十二星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