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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香:讲的是清雅,而非名贵

我们逛商场的时候,有时可能会被一些香薰蜡烛店吸引目光,那些香薰蜡烛陈列在精致的橱窗里,旁边摆着一个系列的香水和香膏。还有人常常在办公室的桌子上放一盏香薰灯,影影绰绰地喷着雾气和精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香薰蜡烛成为品质高雅生活的一种代表,其实这股风潮不是从欧洲兴起的。是从哪里兴起的呢?

对日本文化略有了解的朋友应该知道,日本有“三雅道”:茶道、花道、香道。而在我们中国的宋朝,也流行“四般雅事”:点茶、插花、焚香、挂画。这是巧合吗?当然不是。

日本的“三雅道”其实是从宋朝传过去的。宋朝的插花传到日本,演变成花道;宋朝的点茶传到日本,演变成茶道;宋朝的焚香传到日本,又演变成香道。

今天我们就来聊聊焚香吧。

宋朝人将焚香叫成“烧香”。我们今天一说到烧香,总是要联想到“烧香拜佛”,但宋朝人说的“烧香”,与求神拜佛的活动没有关系,是指一项与点茶、插花并列的文人雅事。宋朝流行点茶、插花,也流行烧香,文人雅士在雅集、办宴席、读书、品茶时,通常都要烧一炉香,让清雅的香味沁人心脾。

宋朝人的烧香,其实也不是直接燃烧香料,而是用炭火来炙烤,与其说是“烧香”,不如说是“烤香”。不瞒你说,一谈到“烤香”两个字,我就忍不住想到烤羊排,烤得香喷喷的,再配上一些馕。哈哈,能从风雅的焚香联想到烤羊排,我这真是长着一颗吃货的心。

宋徽宗赵佶《听琴图》中有一个小小的香炉

开玩笑了,别当真。宋朝文人炙烤香料,当然不可能像烤肉,否则的话,未免太煞风景了,是吧?不如我先简单介绍一下宋人焚香的大致过程。

宋朝人习惯将沉香、檀香、龙涎香等香料捣成粉末,加入蜂蜜、果汁,调成一颗一颗如同今日药片的小香丸,风干备用。这种调制出来的香品,宋朝人称为“合香”。

焚香时,先在香炉里装入精制的炭灰,以专用的香箸拨开一个小孔,放入一块烧红的木炭,再盖上一层炭灰,用香铲将炭灰堆成小山模样,再用香箸戳几个通风的小孔,这样,里面的木炭才不会熄灭。

然后,在炭灰上面放置一张银片,在银片上投放小香丸,通过炭灰的热量炙烤香料,从而散发出香味。这种焚香方法,宋朝人称为“隔火熏香”,是宋朝最主流的焚香形式。

而宋朝之后流行的焚香方式,是先将香料制成线状的香品,叫“线香”,焚香时,直接点燃线香,通过燃烧来激发香味。那么,与直接点燃香料相比,宋朝式的“隔火熏香”有什么优点?

假如我们向宋朝人请教这个问题,宋朝人会告诉你:隔火熏香,可以避免烟雾缭绕的问题。想来,产生的PM2.5要比直接燃烧线香少得多,更加符合环保的精神。南宋诗人杨万里写过一首《烧香七言》诗,诗中说:“诗人自炷古龙涎,但令有香不见烟。”——“有香不见烟”,便是宋朝式焚香的特点。

宋朝人还会告诉你:隔火熏香,散发出来的香味才不致太过浓烈。要知道,宋人焚香,追求的是淡雅清逸的芬芳气息,并不喜欢太浓烈的香味。香味太浓烈,宋人认为是俗气的表现,不雅。就如今人,戴一枚钻戒是时尚,倘若十根手指戴着十个钻戒,那就是俗不可耐的炫耀了。

宋人焚香时,如果发觉香味浓烈,便知道是炭火太热,需要添加炭灰,控制火力。如果香味太淡呢,则意味着热量不够,可以将炭灰刮薄,提高温度。也就是说,隔火熏香还有一个优点:可以通过控制火力,来调节香味的浓淡。

但隔火熏香也有缺点:操作起来过于麻烦,主持焚香的人,必须具有品鉴香味浓淡是否适宜的能力,具有调控火候的技巧。相比之下,后世的焚香,将一根线香点燃就行,毫无难度可言。宋朝的点茶也一样,整个过程非常繁复,哪有今天的泡茶方便?但是,正是因为焚香、点茶有技艺上的门槛,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操作的,它才能够形成一门高雅的艺术。没有门槛,便不成艺术。

宋朝士大夫群体流行焚香,许多我们熟悉的宋朝名人,比如苏轼、黄庭坚、李清照、陆游,不但喜欢烧香,而且是制香的高手。我们前面说过,宋朝人烧香,习惯使用“合香”。合香是需要人工配制的,不同的香料按不同的比例配制出来,香味也是不一样的。

苏轼擅长调制合香,他调制的一款合香,炙烤时,能散发出一股清新的梅花之香,配方得自宋代名臣韩琦,因而取名“韩魏公浓梅香”。苏轼的门生黄庭坚,更是制香的高手,宋朝有四款很有名的文人合香:意和香、意可香、深静香、小宗香,合称“黄太史四香”,就是黄庭坚调制出来的。

有一次,黄庭坚与一位法号叫惠洪的僧人朋友在湖南潭州(今长沙)游山玩水,恰好衡山花光寺的长老派人送来两幅墨梅图画。惠洪与黄庭坚一起在灯下欣赏。

黄庭坚:“惠洪兄,这真是好画!好画!可惜闻不到梅花之香。”

惠洪和尚:“要嗅梅香,又有何难。”只见他从囊中取出一粒香丸,投入香炉内,不消多时,便有梅花的暗香浮动。

黄庭坚:“惠洪兄,这是何香,这么神奇?”

惠洪和尚:“这是传说中的韩魏公浓梅香,苏轼苏大学士的独门秘香。”

黄庭坚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韩魏公浓梅香?”

惠洪和尚笑:“苏大学士知道你有香癖,却不肯将此香的制法教给你,真不够朋友啊。”

黄庭坚:“就是就是。下回见到苏大学士定要讨个说法。”

惠洪和尚:“此香之气味,举世无双,只是‘浓梅香’的名字,有些欠妥。”

黄庭坚大笑:“哈哈哈,我看不如改名‘返魂梅’。返魂梅之名,要比原来的‘浓梅香’高雅得多。”

惠洪和尚:“对哦,改天遇到苏大学士,要跟他说说,哈哈哈。”

这个有趣的小故事载于《陈氏香谱》收录的黄庭坚自述中:“余与洪上座(惠洪)同宿潭(潭州)之碧湘门外舟中,衡岳花光仲仁寄墨梅二枝,扣船而至,聚观于灯下。余曰:‘只欠香耳。’洪笑,发谷董囊(收藏陈旧琐杂之物的布袋),取一炷焚之,如嫩寒清晓,行孤山篱落间。怪而问其所得,云:‘自东坡得于韩忠献家,知余有香癖而不相授,岂小鞭其后之意乎。’洪驹父(黄庭坚外甥洪刍)集古今香方,自谓无以过此。以其名意未显,易之为返魂梅。”

黄庭坚制过一款“闻思香”,所用香料很寻常,无非是荔枝壳、丁香、松子仁等,是一款成本相当低廉、香味却颇清馥的合香。我们不要以为宋朝人配制合香,只能使用极其昂贵的沉香、龙涎香等名贵香料,荔枝壳晒干,研成粉末,再配上其他寻常香料,也可以做成清雅的香品。

你不要不相信,建议你做个小试验:将荔枝壳晒干,放入电蚊香器里烤热,保准会发出一股怡人的香味。陆游调制的一款“四和香”,所用香料便是荔枝壳、兰花、菊花、柏树果实,四种原料捣碎,以炼蜜调成小丸即可。由于成本低廉,陆游有些自嘲地将这款合香称为“穷四和”。

不过,我们也不要以为荔枝壳是宋朝穷人才会用的劣质香料。皇室也流行这种平民化的香料,比如宋仁宗的宠妃张贵妃,就很喜欢用荔枝壳、苦楝花、松子膜等寻常材料制作合香,不想使用沉香、檀香、龙涎香、麝香。苏轼刻薄地说:贵人“鼻厌龙麝,故奇此香”——好比是大富豪吃腻了山珍海味,便爱上了吃野菜、窝窝头。这位苏学士,真是一个大毒舌!

我倒觉得,宋朝人的焚香理念很可爱:他们鄙视一种名贵的进口沉香,认为它的香味过于腥烈,只宜入药,不宜用于焚香。但他们不会鄙视一文不值的荔枝壳,他们认为,以荔枝壳为主材料做成的合香,气味香馥,不失风雅。也就是说,在宋朝人的观念中,一款合香是雅是俗,取决于香料具有的香味品质,而与原材料的价格没有关系。

这样的焚香理念,恰恰是今人缺乏的。我知道今天有很多朋友都在复活宋朝式的点茶、插花、焚香,我们前面也说过,日本今天还保留着茶道、花道、香道。相对而言,香道无疑更小众,原因很简单,今天焚香,都是直接烧名贵香料,成本很高,不是寻常人玩得起的。

一块名贵的香料就这么白白烧掉,我看了也会觉得心疼。我们何不学习宋人,用香橙皮、荔枝壳等普通原料制作几款合香,试一试宋朝式的风雅呢? rd0aJUyyhRo6flsWhcH3WLfV9FWooWqB+DXCwtmNtxSpkQS9BzK31O1ftUP9cPR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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