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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昭公十七年

公元前525年,鲁昭公十七年。

十七年春,小邾穆公来朝,公与之燕。季平子赋《采菽》,穆公赋《菁菁者莪》。昭子曰:“不有以国,其能久乎?”

十七年春,小邾穆公前来朝见,鲁昭公和他一起宴饮。席间季孙意如赋《诗经·小雅·采菽》一诗,其中有“君子来朝,何锡予之”之句,赞扬小邾穆公为君子。小邾穆公则回赠《菁菁者莪》,其中有“既见君子,乐且有仪”之句,将高帽子又送了回去。叔孙婼说:“假如没有治国之才,能够长久吗?”乍一看,还以为叔孙婼是在讽刺小邾穆公没有治国之才。其实这是一个反问式的肯定句,意思是小邾穆公有治国之才,所以才能够如此长久地坐在君位上。现代人读古文,往往难以理解古人的脑回路,其实是语言习惯大不一样使然。

夏六月甲戌朔,日有食之。祝史请所用币。昭子曰:“日有食之,天子不举,伐鼓于社;诸侯用币于社,伐鼓于朝,礼也。”平子御之,曰:“止也。唯正月朔,慝未作,日有食之,于是乎有伐鼓用币,礼也。其余则否。”大史曰:“在此月也。日过分而未至,三辰有灾。于是乎百官降物,君不举,辟移时,乐奏鼓,祝用币,史用辞。故《夏书》曰‘辰不集于房,瞽奏鼓,啬夫驰,庶人走。’此月朔之谓也。当夏四月,是谓孟夏。”平子弗从。昭子退曰:“夫子将有异志,不君君矣。”

六月初一日,发生日食。负责祭祀的祝史请示用何种祭品来祈祷消灾。叔孙婼说:“发生日食,天子不吃丰盛的菜肴,在土地庙里击鼓;诸侯则在土地庙里祭祀,在朝堂上击鼓。这是礼规定的。”季孙意如却不同意,说:“不能这么办。只有正阳之月的初一日,阴气没有形成,发生了日食,才击鼓用祭品,这是礼所规定的,其余的日子就不用了。”

两位卿发生了矛盾,焦点在于这个月是不是正阳之月。由于谁也说服不了谁,只能由权威的专业人士,也就是太史来裁定。太史说:“正阳之月就是这个月。太阳过了春分,还没有到夏至,如果日、月、星有了灾难,百官就要穿上素服,国君不吃丰盛的菜肴,离开正寝等到日食过了,乐工击鼓,祝史奉上祭品,史官宣读自责书。所以《夏书》上说,日月交会不在正常的位置上,瞽师击鼓,啬夫驾车,庶人奔跑。说的就是这个月初一的情况。正当夏历四月,所以叫作孟夏。”

有必要解释一下:古人观察天象与气候,用阴阳理论来命名每个月份。夏历十月,周历十二月,太阳直射南回归线,北半球冬至,阳气消沉,阴气充盈,称为纯阴之月。夏历四月,周历六月,太阳直射北回归线,北半球迎来夏至,阴气消散,阳气最旺,称为正阳之月。这个月的初一日,夏至还未到来,如果发生日食,按礼是应该“伐鼓用币”的。但是季孙意如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不肯按叔孙婼说的来办。叔孙婼退出来之后就说:“这个人将有其他的想法,不把国君当作国君了。”

古人以为,正阳之月发生日食,是阴气逆袭阳气,有以下犯上的迹象,所以要击鼓祭祀,吓跑阴气。季孙意如不肯这么做,在叔孙婼看来,自然是有不臣之心了。

秋,郯子来朝,公与之宴。昭子问焉,曰:“少 氏鸟名官,何故也?”郯子曰:“吾祖也,我知之。昔者黄帝氏以云纪,故为云师而云名;炎帝氏以火纪,故为火师而火名。共工氏以水纪,故为水师而水名。大 氏以龙纪,故为龙师而龙名。我高祖少 挚之立也,凤鸟适至,故纪于鸟,为鸟师而鸟名。凤鸟氏,历正也。玄鸟氏,司分者也。伯赵氏,司至者也。青鸟氏,司启者也。丹鸟氏,司闭者也。祝鸠氏,司徒也。 鸠氏,司马也。 鸠氏,司空也。爽鸠氏,司寇也。鹘鸠氏,司事也。五鸠,鸠民者也。五雉,为五工正,利器用,正度量,夷民者也。九扈,为九农正,扈民无淫者也。自颛顼以来,不能纪远,乃纪于近,为民师而命以民事,则不能故也。”

仲尼闻之,见于郯子而学之。既而告人曰:“吾闻之,天子失官,学在四夷,犹信。”

秋天,郯国的国君郯子前来朝见,鲁昭公和他宴饮。席间叔孙婼向郯子请教:“古代的少 氏用鸟来命名百官,这是为什么?”

氏是谁,各种古书说法不一,难有定论,总之是上古传说中的帝王吧。郯国是少 的后裔,所以郯子回答:“那是我的祖先的事,我知道。从前黄帝用云纪事,所以各部门的长官都以云命名;炎帝用火纪事,所以各部门的长官都以火命名;共工用水纪事,所以各部门的长官都以水命名;大 用龙纪事,所以各部门的长官都以龙命名。我的祖先少 挚即位的时候,凤鸟正好到来,所以用鸟纪事,各部门的长官都以鸟命名。凤鸟氏为历正(相当于钦天监),玄鸟氏掌管春分、秋分(玄鸟即燕子,春来秋去),伯赵氏掌管夏至、冬至(伯赵即伯劳,夏至而鸣,直到冬至),青鸟氏掌管立春、立夏,丹鸟氏掌管立秋、立冬。祝鸠氏为司徒, 鸠氏为司马,鸤鸠氏为司空,爽鸠氏为司寇,鹘鸠氏为司事(即司农)。这五鸠,是鸠集百姓来干大事的。又有五雉,是管理五种工匠的官员,是改善器物用具,统一度量容器,让百姓得到平均的。又有九扈,是管理九种农耕事务的官员,是制止百姓不让他们放纵的。自颛顼以来,不能用远方的事物(指云、龙、火、水等)来纪事,就用近处的事物来纪事。做百姓的长官便用百姓的事情来命名,已经不能照过去的规矩来办事了。”

郯子的话,如果听不明白,可以换一个角度来理解:从古至今,官僚及机构的名称总是越来越具体,越来越能体现职能。古代的钦天监,相当于现在的天文台;古代的尚书台,相当于现在的中央办公厅;古代的亭,相当于现在的派出所。

孔子当时二十多岁了,听说郯子知识渊博,于是求见郯子,向他学习古代的知识。出来之后告诉别人:“我听说,天子失去官守,关于官守的学问保存在四夷。这是可以相信的。”这句话的意思和“礼失求诸野”差不多。事物在发展,社会在变化,古老的东西总会在时代变迁中逐渐泯灭,只能在一些相对封闭或进步缓慢的地区留存一二。

晋侯使屠蒯如周,请有事于洛与三涂。苌弘谓刘子曰:“客容猛,非祭也,其伐戎乎!陆浑氏甚睦于楚,必是故也。君其备之!”乃警戎备。九月丁卯,晋荀吴帅师涉自棘津,使祭史先用牲于洛。陆浑人弗知,师从之。庚午,遂灭陆浑,数之以其贰于楚也。陆浑子奔楚,其众奔甘鹿。周大获。宣子梦文公携荀吴而授之陆浑,故使穆子帅师,献俘于文宫。

晋昭公去世后,晋顷公即位。晋顷公派屠蒯前往雒邑,请求祭祀王畿内的洛水与三涂山。这件事情颇为蹊跷,屠蒯是晋国的膳宰,就算是升了官,也摆脱不了屠夫的气质,派他到王室来办事,不是让人很难理解吗?王室大夫苌弘便对卿士刘献公说:“客人的相貌凶猛,这不是为了祭祀而来,恐怕是为了讨伐戎人。陆浑之戎与楚国关系密切,必定是为了这个原因。您可要做好准备!”

王室于是加强警备,当然不是警备晋国,而是防止戎人被击溃后袭扰雒邑。九月二十四日,荀吴果然带兵从棘津渡河,装作要来祭祀的样子,派人先杀牲祭祀。陆浑人不知道其中的阴谋,不加戒备。晋军突然发动进攻,于二十七日将陆浑之戎消灭,责备他们和楚国勾结。陆浑的首领逃到楚国,他的部下逃奔甘鹿。由于王室早有准备,不但没有遭到溃兵骚扰,反而大有收获(将溃兵俘虏了)。

说来又是奇事:这一战之前,韩起梦见晋文公拉着荀吴的手,授予他陆浑,所以命令荀吴担任这次军事行动的指挥。战后,又在晋文公的宗庙里举行献俘仪式,感谢晋文公的点拨。

冬,有星孛于大辰,西及汉。申须曰:“彗所以除旧布新也。天事恒象,今除于火,火出必布焉。诸侯其有火灾乎?”梓慎曰:“往年吾见之,是其征也,火出而见。今兹火出而章,必火入而伏。其居火也久矣,其与不然乎?火出,于夏为三月,于商为四月,于周为五月。夏数得天,若火作,其四国当之,在宋、卫、陈、郑乎?宋,大辰之虚也;陈,大 之虚也;郑,祝融之虚也,皆火房也。星孛及汉,汉,水祥也。卫,颛顼之虚也,故为帝丘,其星为大水,水,火之牡也。其以丙子若壬午作乎!水火所以合也。若火入而伏,必以壬午,不过其见之月。”

这一年天象颇为诡异,夏天发生日食,冬天则有一颗彗星经过大火星,长长的尾巴扫过星空,西及银河。鲁国大夫申须说:“这么大的扫把,是上天用来除旧布新的吧?天上的事情常象征地上的凶吉,现在是清扫大火星,等到大火星再出来,必定散布灾难,诸侯恐怕会有火灾了!”梓慎也说:“去年我就看到它了,征兆已经显现。而今它在大火星出现的时候变得更加明亮,必然在大火星消失的时候潜伏,它和大火星在一起已经很久了,难道不是必然的吗?大火星出现在黄昏的天空,按夏历是三月,商历是四月,周历是五月。夏历正应天时(夏历以立春之月为正月,即现行农历使用的月份,四季分明),如果火灾发作,应该是在宋、卫、陈、郑四国吧。宋国是大火星的分野,陈国是大 的旧居,郑国是祝融的旧居,皆为大火星居住的地方。彗星的尾巴扫过银河,银河为水。卫国是颛顼的旧居,所以又叫帝丘,其分野之星为营室,主水。水是火的配偶。火灾大概会在丙子或壬午日发生吧!水火将在那个时候相合(古人以天干地支配五行,丙和午为火,子和壬为水)。如果大火星消失而彗星潜伏,必定是壬午日,不会超过它出现的那个月。”

郑裨灶言于子产曰:“宋、卫、陈、郑将同日火,若我用 斝玉瓒,郑必不火。”子产弗与。

英雄所见略同。郑国的算命大师裨灶也预测到宋国、卫国、陈国、郑国将在同一日发生火灾,而且对子产说:“如果我用 斝玉瓒来祭祀,郑国可以躲过这一灾难。”

斝是一种饮酒的器皿,瓒是长把的勺子。 斝玉瓒,大概是郑国宗庙里收藏的玉制容器吧。裨灶请求以 斝玉瓒禳除火灾,子产不答应。为什么不答应?很快会说到,暂且按下不表。

吴伐楚。阳 为令尹,卜战,不吉。司马子鱼曰:“我得上流,何故不吉?且楚故,司马令龟,我请改卜。”令曰:“鲂也,以其属死之,楚师继之,尚大克之。”吉。战于长岸。子鱼先死,楚师继之,大败吴师,获其乘舟余皇,使随人与后至者守之,环而堑之,及泉,盈其隧炭,陈以待命。吴公子光请于其众,曰:“丧先王之乘舟,岂唯光之罪,众亦有焉。请藉取之,以救死。”众许之。使长 者三人,潜伏于舟侧,曰:“我呼余皇,则对。”师夜从之。三呼,皆迭对。楚人从而杀之,楚师乱,吴人大败之,取余皇以归。

吴国讨伐楚国。阳匄(字子瑕)担任楚国令尹,为开战而占卜,结果不吉。司马公子鲂(字子鱼)说:“我国占了江河的上游,有什么不吉?而且依楚国的惯例,应该由司马在占卜前祝告,我要求再占卜一次!”于是第二次占卜,公子鲂祝告:“我将带着下属战死,楚国大军跟在后面,希望大获全胜!”结果是吉。

两军在长岸交战,公子鲂身先士卒,力战而死。楚军紧跟而上,大败吴军,缴获吴王的坐舟余皇。当时随国已经沦为楚国的属国,也派兵参加了这次战役。楚国人命随国人以及后来的部队看守余皇,将余皇拖到岸上,在船的四周挖深沟,一直挖到有水涌出,再用木炭堵塞沟隧。说白了,就是将余皇安置在一个隔绝于江河的水池中,再派兵严阵以待,防止吴国人来抢船。

鲁昭公十五年,吴王夷昧去世(《春秋》及《左传》均未记载)。自打吴王寿梦去世后,吴国的王位从来都是兄弟相承,从老大诸樊开始,到老二馀祭,再到老三馀昧,本来还要轮到老四季札。可是季札不愿意当国君,这就给馀昧出了一个难题,不知道该让谁来继承王位。按理说,父死子替,他将王位传给自己的嫡长子公子光也是可以的。但是馀昧大概是怕别人说他有私心吧,又将王位传给了自己的庶兄,也就是吴王僚。这一次和楚国交战,公子光担任吴军统帅。长岸之战后,公子光将部下召集起来,用请求的口气说:“丢失了先王的座舟,难道只是我一个人的罪过吗?所有人都有罪。请大家帮助我将它夺回来以免一死。”大伙都说好。公子光于是派壮士三人偷偷越过楚军防线,潜伏在余皇附近,说:“我呼叫余皇,你们就答应。军队在夜里跟上去。”

到了那天夜里,公子光三呼余皇,潜伏的壮士三次答应。楚国人追杀他们,乱了阵势,被公子光率领的吴军杀死。楚国人陷入混乱,吴军大获全胜,将余皇抢了回去。 T0A11dzxspxEuy4CRQxE3ljnL0DUPQxvLoz1TOox+/xyayvQzSvBmemCaSb7n9Y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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