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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昭公十五年

公元前527年,鲁昭公十五年。

十五年春,将 于武公,戒百官。梓慎曰:“ 之日,其有咎乎!吾见赤黑之祲,非祭祥也,丧氛也。其在莅事乎!”二月癸酉, ,叔弓莅事, 入而卒。去乐,卒事,礼也。

十五年春,鲁国将要为鲁武公举行 祭,为此而提前通知百官做好准备,斋戒沐浴。梓慎看了日子,说:“祭祀那天恐怕会有灾祸吧!我看到了红黑色的妖气,这可不是祭祀的祥瑞,是丧事的氛围,恐怕会应验在主持者的身上吧?”二月十五日,叔弓主持祭祀,在奏籥的人进到宗庙时突然发病死了。于是撤去音乐,把祭祀办完,这是合于礼的。

楚费无极害朝吴之在蔡也,欲去之,乃谓之曰:“王唯信子,故处子于蔡。子亦长矣,而在下位,辱,必求之,吾助子请。”又谓其上之人曰:“王唯信吴,故处诸蔡,二三子莫之如也,而在其上,不亦难乎?弗图,必及于难。”夏,蔡人逐朝吴,朝吴出奔郑。王怒,曰:“余唯信吴,故置诸蔡。且微吴,吾不及此。女何故去之?”无极对曰:“臣岂不欲吴?然而前知其为人之异也。吴在蔡,蔡必速飞。去吴,所以翦其翼也。”

楚平王能够上位,蔡国的朝吴功不可没。蔡国复国后,朝吴自然留在了蔡国。楚国大夫费无极为此感到不安,想将他赶走,就对他说:“大王相信您,所以把您安置在蔡国。您年纪也不小了,还处在下等官位,这是耻辱,一定要求个上等官位,请让我来帮助您。”又跑去对蔡国的几位重臣说:“大王只相信朝吴,所以将他安置在蔡国。你们几位都不如他,官位却在他之上,这不也很难堪吗?不好好考虑一下,必然遭到祸难。”夏天,蔡国人驱逐朝吴,朝吴逃到了郑国。楚平王知道这件事后大怒,对费无极说:“我相信朝吴,所以将他安置在蔡国。而且如果没有他,我就没有今天。你为什么要赶走他?”费无极说:“下臣难道不想朝吴好?然而早知道他有别的想法。朝吴在蔡国,蔡国必然像只鸟儿一样,很快飞走。我去掉朝吴,就是要剪掉蔡国的羽翼啊!”

然后,这件事就不了了之。

六月乙丑,王大子寿卒。

秋八月戊寅,王穆后崩。

王室流年不利。六月九日,周景王的太子寿去世。八月二十二日,太子寿的母亲穆后也去世了。

晋荀吴帅师伐鲜虞,围鼓。鼓人或请以城叛,穆子弗许。左右曰:“师徒不勤,而可以获城,何故不为?”穆子曰:“吾闻诸叔向曰:‘好恶不愆,民知所适,事无不济。’或以吾城叛,吾所甚恶也。人以城来,吾独何好焉?赏所甚恶,若所好何?若其弗赏,是失信也,何以庇民?力能则进,否则退,量力而行。吾不可以欲城而迩奸,所丧滋多。”使鼓人杀叛人而缮守备。围鼓三月,鼓人或请降,使其民见,曰:“犹有食色,姑修而城。”军吏曰:“获城而弗取,勤民而顿兵,何以事君?”穆子曰:“吾以事君也。获一邑而教民怠,将焉用邑?邑以贾怠,不如完旧,贾怠无卒,弃旧不祥。鼓人能事其君,我亦能事吾君。率义不爽,好恶不愆,城可获而民知义所,有死命而无二心,不亦可乎?”鼓人告食竭力尽,而后取之。克鼓而反,不戮一人,以鼓子鸢鞮归。

晋国继续对鲜虞用兵,荀吴(穆子)带兵包围鼓城。鼓城中有人暗中送信,表示愿意献出城池,遭到荀吴拒绝。手下人不理解:不用劳师动众就可以获得城池,这种好事为什么不做?荀吴说:“我听叔向说,喜欢和厌恶不要搞混,老百姓就知道该怎么做,没有什么事是办不成的。如果有人拿我的城池叛变敌人,我是恨之入骨的;现在人家拿着城池来投降,我为什么偏偏会喜欢呢?奖赏我们极其讨厌的行为,那又怎么对待我们喜欢的行为?如果不赏赐他吧,那就是失信了,拿什么庇护百姓?有能力就进攻,没能力就退兵,量力而行。我不可以因为想得到这座城而接近奸邪,这样只会失去更多。”言下之意,为了得到一座城而失去做人的原则和信用,那就太不划算了。

荀吴还告诉鼓人是谁想叛变,让他们杀了他,修缮守备,继续抵抗晋军。这样包围了三个月,鼓城中有人提出要投降。荀吴让鼓城的代表进来,见面之后就说:“看你们的脸色还能吃饱嘛,姑且修缮你们的城墙再战。”这一次,军吏们都不干了,说:“明明可以获得城池却不要,一定要劳民伤财,损毁兵器,这是什么侍君之道?”荀吴说:“我用这样的方法来侍奉国君:得到一个城池而让百姓懈怠,又哪里用得着这个城池?得到城池却买来懈怠,不如保持一贯的勤快。买来懈怠,没有好结果;抛弃原有的好作风,不吉祥。鼓国人能够侍奉他们的国君,我们也能够侍奉我们的国君。遵循道义办事而不出差错,喜好和厌恶不互相搞混,城池可以获得,百姓也将知道道义所在,肯拼命而不会三心二意,不也是可以的吗?”

等到鼓城人报告粮食吃完,力气用尽,荀吴才占领了它。荀吴攻克鼓城回国,没有杀戮一人,将鼓子鸢鞮带回了绛都。

冬,公如晋,平丘之会故也。

冬天,鲁昭公再度来到晋国,这是因为平丘之会坐了冷板凳,而且季孙意如被扣留。后来晋国释放了季孙意如,鲁昭公觉得有必要前去感谢,所以厚着脸皮又来了。

十二月,晋荀跞如周,葬穆后,籍谈为介。既葬,除丧,以文伯宴,樽以鲁壶。王曰:“伯氏,诸侯皆有以镇抚王室,晋独无有,何也?”文伯揖籍谈,对曰:“诸侯之封也,皆受明器于王室,以镇抚其社稷,故能荐彝器于王。晋居深山,戎狄之与邻,而远于王室。王灵不及,拜戎不暇,其何以献器?”王曰:“叔氏,而忘诸乎?叔父唐叔,成王之母弟也,其反无分乎?密须之鼓,与其大路,文所以大 也。阙巩之甲,武所以克商也。唐叔受之以处参虚,匡有戎狄。其后襄之二路, 钺、 鬯、彤弓、虎贲,文公受之,以有南阳之田,抚征东夏,非分而何?夫有勋而不废,有绩而载,奉之以土田,抚之以彝器,旌之以车服,明之以文章,子孙不忘,所谓福也。福祚之不登,叔父焉在?且昔而高祖孙伯黡,司晋之典籍,以为大政,故曰籍氏。及辛有之二子董之晋,于是乎有董史。女,司典之后也,何故忘之?”籍谈不能对。宾出,王曰:“籍父其无后乎!数典而忘其祖。”

籍谈归,以告叔向。叔向曰:“王其不终乎!吾闻之,所乐必卒焉。今王乐忧,若卒以忧,不可谓终。王一岁而有三年之丧二焉,于是乎以丧宾宴,又求彝器,乐忧甚矣,且非礼也。彝器之来,嘉功之由,非由丧也。三年之丧,虽贵遂服,礼也。王虽弗遂,宴乐以早,亦非礼也。礼,王之大经也。一动而失二礼,无大经矣。言以考典,典以志经,忘经而多言举典,将焉用之?”

十二月,晋国派下军副帅荀跞(谥文)前往雒邑参加穆后的葬礼,籍谈担任副使。葬礼过后,减除丧服,周景王设宴款待荀跞,将鲁国进贡的壶作为盛酒之器,可谓相当隆重。周景王还尊称荀跞为“伯父”,尊称籍谈为“叔父”,提出的问题却有些火药味:“诸侯都有礼器进贡给王室,唯独晋国没有,这是为什么呢?”

荀跞无言以对,只能朝籍谈拱拱手,请他来回答。籍谈说:“诸侯受封于天子的时候,都会从王室接受明器(仪仗),作为赋予权力的象征,好让他们镇抚社稷,所以能够进献彝器(祭祀用的礼器)给天子。只不过晋国地处穷乡僻壤,与戎狄之人杂居而远离王室。王室的福气我们享受不到,倒是为了与戎狄周旋而忙个不停,实在不知道拿什么向王室进献啊!”言下之意,王室与诸侯礼尚往来,王室没有授予晋国明器,晋国也没有理由给王室进献彝器。

周景王说:“叔父,你忘了吗?晋国的先祖唐叔,乃是周成王的胞弟,如此亲近的关系,怎么可能没有授予明器呢?密须之鼓和大辂之车,是周文王用来检阅军队的;阙巩的皮甲,是周武王穿着讨伐商朝的。唐叔接受了它们,镇守参、虚之地(按照分野学说,晋国正当参宿与虚宿分野),统帅戎狄之人。后来周襄王又赏赐给晋文公大辂和戎辂之服,还有弓箭、斧钺、御酒和虎贲之士。晋文公接受了这些礼器,所以拥有南阳的土地,镇抚东土诸国,这不是颁赏是什么?晋国有功勋就重赏,有成绩就记录在案,用土地来作为奖赏,用彝器来作为安抚,用车服来作为表彰,用旌旗来显示荣耀,子子孙孙都记得这些事,这就是所谓的福分。这种福分都记不住,叔父认为怎么样才算?当年叔父的先祖孙伯黡掌管晋国的文献典籍,位高权重,因此以‘籍’为氏。等到辛有的次子董来到晋国,那时候才有董氏的史官。你是籍氏后人,怎么会对这些事实视而不见?”

一番话说得籍谈哑口无言。宴会结束后,荀跞和籍谈离席,周景王说:“籍谈恐怕要绝后了,高谈阔论历史典籍,却忘了自己祖先的职责!”所谓“数典忘祖”,出处便在这里。值得一提的是,三十年后,籍谈的儿子籍秦死于晋国内乱,籍氏一族从此灭亡,倒是应了周景王的话。

籍谈回国后,向羊舌 汇报情况,羊舌 说:“天子恐怕不得善终了!我听说,因为什么事情高兴,就会为什么事而死。现在天子把忧虑当作欢乐,如果因为忧虑而死,就不能说是善终。天子今年遇到两次丧事,而且都是三年之丧,这个时候和吊丧的宾客喝酒,又跟人家要彝器,这是拿伤心的事作乐到了极限啊!而且这是非礼的。彝器的到来,是为了嘉奖功勋,不是由于丧事。三年的丧期,虽然贵为天子,也得服完,这就是礼。现在天子就算不能服丧期满,宴饮作乐也未免太早了,这是不合于礼的。礼是天子奉行的重要规范,一次举动而失去两种礼仪,那就是没有大原则了。言语用来考察典籍,典籍用来记载原则,忘掉原则而喋喋不休,就算是举出了典故,又有什么用呢?” JsOm8CKjkDJmoYuBVvqecrRML20dKtIc49Bb//Pb08nFkrGdYkR6/DgExy0YOja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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