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乌斯克在顶层卧室窗户旁发现了奈兰德·史密斯和我。可怜的福赛斯的尸体已经过仔细检查,结果显示他死于中毒。史密斯表示对我不信任,因此,拒绝透露他对尸体上奇怪痕迹来源的推测。
“在树下柔软的地面上,”他阐述道,“我发现了福赛斯的足迹,一直延伸到事发地点。周围几码内并无其他新鲜足迹,这表明他站在一棵榆树附近时受到了攻击。而在六七英尺外,我发现了另一些足迹,与这个非常相似。”
由于我们的谈话发生在下午,他边说边在吸墨纸上勾画出一系列的标记。
“爪子!”我惊呼,“那叫声太怪异了!就像夜鹰的叫声——难道是某种未知的飞行生物?”
“我们很快就会知道答案,可能就在今晚,”他回答道,“因为没有月亮,它可能会犯错误。”一想到可怜的福赛斯,他的表情就变得凝重,“几乎可以肯定会有另一次类似的袭击——你了解傅满洲的体系吗?”
于是,在黑暗中,我们满怀期待地坐着,紧盯着那九棵榆树。今晚月亮升起,仿佛将阿拉丁的神灯举向星空,召唤出神秘的影子。到了午夜,公路上空无一人,公地仿佛变成了一个神秘的世界。除了偶尔驶过的电动车,在耀眼的现代气息中,这里仿佛成了上演一出荒诞戏剧的绝佳舞台。
这场悲剧并未在报纸上透露任何风声,奈兰德·史密斯被赋予了封锁消息的权力。没有侦探或特别警员介入。我的朋友认为,过去对傅满洲博士事迹的过度宣传,加上警方有时的笨拙配合,反而助长了这位中国人的成功。
“只有一件事令人担忧,”他突然开口,“他今晚可能还没准备好再次行动。”
“为什么?”我好奇地问。
“因为他到英国的时间不长,目前所携带的有毒生物可能还很有限。”他解释道。
傍晚时分,天空突然爆发了一场短暂而猛烈的雷暴,伴随着夏季大雨,之后乌云在蔚蓝的天空中悠然飘过。透过云层的短暂缝隙,一弯新月俯视着我们,泛着绿色的光泽,让我想起了影片中傅满洲的绿眼睛。
随着云朵的飘移,一片银色的湖泊延伸至矮树丛的边缘,最终消失在一片阴暗的堤岸。“看那儿,皮特里!”奈兰德·史密斯急切地低语。
黑暗中突然闪现出一道光芒,它缓慢而不稳定地上升,达到一定高度后突然熄灭。
“它在树下,史密斯!”我惊呼。
但他已经朝门口冲去。回头对我说道:“拿上手枪,皮特里!”他大喊,“我还有另一把。跟我保持至少二十码的距离,否则别跟上来。等我到树下后,你再跟我会合。”
我们冲出房子,奔向那片最近成为幽灵战场般的公地。光芒再也没有出现。当史密斯冲向树林时,我不知道他是否已经察觉到那里隐藏着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但我怀疑,他可能已经解开了这个谜团。
我明白他让我们留在后方的用意。傅满洲,或者说傅满洲的代理人,在有目击者的情况下不会轻举妄动。但我们很清楚,隐藏在榆树丛中的杀人机器能够完成可怕的任务,不留任何线索,能够杀人后瞬间消失。当史密斯和我离福赛斯不到二十码时,他不是已经遭遇了悲惨的结局吗?
史密斯走在我前面,因为我放慢了脚步,所以他先来到了第一棵树旁,周围没有一丝风。月亮从散落的云朵中露出脸来,只有地面上潮湿的银色光斑在提醒我们刚下过一场暴雨。我注意到,在榆树下原本阴暗潮湿的地面上,现在却出现了一片不规则的光斑,仿佛被银色所覆盖。
他缓缓地向前走去。我则再次开始奔跑。在银色的月光映衬下,我看见他出现了——随后他抬起了头。
“小心点,史密斯!”我大声呼喊——接着我迅速跑到树下与他汇合。
他惊叫一声,猛地跳了起来——远离了那片光亮的区域。
“往后退,皮特里!”他急声叫道,“再往后退一点!”
他冲向我,放低肩膀,撞得我摇摇晃晃!
在他激动的呼喊声中,我听到了头顶上方树枝断裂的声音。此刻,当我们踉踉跄跄地躲进阴影中时,似乎有一棵榆树正伸展枝叶来触碰我们!至少,在史密斯发出警告,并猛地将我向后推的那一刹那,我的脑海中闪现了这样的画面。
紧接着,真相终于大白。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一根粗壮的树枝从天而降。伴随着一声刺耳的尖叫,树枝折断的噼啪声和令人窒息的呻吟声……
史密斯的手枪在我身边响起,我顿时心神大乱。
“没打中!”他大喊,“开枪,皮特里!在你的左边!看准了再打,千万别失误!”
我迅速转身。一个轻盈的黑色身影从我身边飞驰而过。我连续开了几枪——另一声可怕的叫声让夜晚更加恐怖。
奈兰德·史密斯正用手电筒照射着倒地的树枝。
“你把它打死了吗,皮特里?”他大声询问。
“打死了!打死了!”
我站在他身旁,低头查看。在纠缠的树叶和树枝中,一张邪恶的黄脸抬头瞪着我们。他的五官因痛苦而扭曲,但那双充满恶意的眼睛里却闪烁着不屈的仇恨。那人被粗壮的树枝压在下面,背脊显然已经骨折。我们眼睁睁地看着他断了气,口吐白沫,灵魂离开了肉体,只留下那双玻璃般无神的眼睛,可怕地盯着我们。
“异教诸神与我们并肩作战,”史密斯奇异地说道,“榆树有一种奇特的习惯,就是在无风的天气里也会掉落树枝——尤其是在暴风雨之后。这次,森林之神潘借助这棵树完成了正义的复仇。”
“我不明白。这个人在哪儿——?”
“他爬上树,躺在即将倒下的树枝上,皮特里!这就是他没有留下脚印的原因。昨晚他肯定像猿猴一样在树枝间荡来荡去,然后跳到树丛另一边的地面上。”
他看了我一眼。
“你也许在想,”他揣测道,“那神秘的光芒是怎么回事?我本来可以今天早上告诉你的,但我担心我当时心情不好,皮特里。其实很简单:一卷浸在酒精或类似物质里的胶带,把胶带放在树干后面,这样从窗户观察的人就看不到它。然后点燃胶带的一端,让其降落到地面,仍然在树的后面。操作员挥动它,火焰自然就会上升。我在离这里几码远的地方找到了昨晚使用过的未燃烧的胶带碎片。”
我低头看着死在榆树叶丛中的傅满洲的仆人,那个丑陋的黄皮肤男人。
“他身边有一个皮包,”我开口说道。
“完全正确!”史密斯说道,“他把危险的致命武器放在了那里,然后又将其释放了出来!”
“释放什么?”
“你那位迷人的朋友今天早上想要重新捕获的东西。”
“别取笑我,史密斯!”我愤愤不平地说,“那是某种鸟吗?”
“你看到了福赛斯身上的痕迹,我也告诉过你我在地上画的痕迹。它们都是爪子造成的,皮特里!”
“爪子!我也这么想!但那是什么爪子?”
“有毒生物的爪子。我昨晚已经抓回了一只,并杀死了它——虽然违背了我的意愿——然后把它埋在了土堆里。我不敢把它扔进池塘,以免一些年轻的渔夫把它挖出来并受伤。我不知道爪子的毒性会持续多久。”
“你把我当成小孩子了,史密斯,”我缓缓地说道,“毫无疑问,我真是愚钝至极。但也许你能告诉我这个中国人用皮包装了什么东西,并扔到了福赛斯身上。那是你夺回来的东西,显然是借助了一盘冷鱼和一壶牛奶。那也是卡拉曼被派去夺回来的东西……”
我突然停了下来。
“继续说,”奈兰德·史密斯说着将手电筒的光线转向左边问道:“她篮子里有什么?”
“缬草。”我机械地回答道。
手电筒的光线停留在我击落的那只柔软的生物身上。
那是一只黑猫!
“猫可是会为了缬草不顾一切的,”史密斯说道,“但今天早上,我巧妙地利用了鱼和牛奶来解决问题!我注意到了树下的印记,一眼就认出了那是猫的脚印。我意识到,如果猫被特意带到这里,那么它现在肯定还藏匿在附近,很可能就躲在灌木丛里。经过一番搜寻,我终于找到了一只猫,于是我拿出了诱饵!由于这只猫太过胆小,不敢轻易靠近,我只好设了个陷阱,并最终不得不开枪将它打死——情况紧急,我别无选择。那个黄皮肤的恶棍利用灯光作为诱饵。他故意将一根能够掉落的树枝伸到小路上方,树叶间的空隙恰好能让月光穿透。一旦受害者站在树枝下方,那个中国人就发出鸟叫声,下面的人出于好奇抬头仰望,那只先前被关在皮袋里、原本无助而静默的猫就会被准确地扔到他的头上!”
“但是——”我心中的困惑愈发加深。
史密斯蹲下身子,仔细观察着。
“现在猫的爪子是收起来了,”他解释道,“不过,如果你细心观察,就会发现爪子上覆盖着一层闪闪发光的黑色物质。至于这种物质究竟是什么,恐怕只有傅满洲自己才清楚,皮特里,但有一点你我都心知肚明,那就是它的致命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