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许多人之所以不能成为一个好的思考者，唯一的原因是他的记忆力太好了。”这句话出自弗里德里希·威廉·尼采，但问题在于，尼采所说的“记忆”究竟是指对精神层面的积淀，还是指对数字、事实和名字等具体信息的记忆能力？如果尼采指的是后者，那他的观点或许有一定道理。因为记忆方法确实会耗费脑力，而这些脑力原本可以用于更具创造性的思维活动。说到底，一个记忆专家所掌握的“知识”，未必能比一个手持世界年鉴却不懂运用的人更多。甚至在记忆力方面，有些动物还要强于我们人类中的某些个体。阿尔伯特·佩森·特修就曾说过：“狗用一半的时间，就能以人类两倍的完整度学会任何要掌握的东西，而且记忆的时间更长。”
过于强大的记忆力甚至有可能成为创造性思维的绊脚石。当我们过分沉迷于过去时，我们的思维就可能会偏离正确的方向。因为创造力需要的是前瞻性的思维方式。朱利叶斯·博拉斯曾指出，虽然创造性想象是以过去的经验为基础，“但其主要目的并非复制过去，而是要努力避免重复过去。”
如果尼采所说的“记忆”指的是我们的精神宝库，那么他对记忆的批评就显得有失偏颇了。一个健全的大脑是创造力的重要基石。哈佛大学的查尔斯·格兰根特教授认为，我们脑中的知识和印象实际上是不可或缺的。他写道：“想象力和理解力一样，离开了知识的‘汽油’，就无法正常运转。”H.G.施纳克尔也表达过类似的观点：“任何对个人经验的补充，都是锻炼想象力的宝贵素材。”
第一手经验是创造力的最佳燃料。这种经验更容易深深印刻在我们心中，当需要时就能迅速浮现。相比之下，二手经验，如粗略的阅读、倾听或观察，提供的创造力“燃料”就相对有限了。
我在布朗克斯长大，虽不能自称是乡村孩子，但我深信，那些在农场长大的孩子相较于城市孩子，能获取更丰富的创造力素材。这是有根据的，毕竟亲手挤牛奶所获得的认识，远比从窗台上看着牛奶瓶要来得深刻。当公园大道的孩子们去看演出和音乐会时，中央大街的孩子们则在跑腿、做家务、在商店工作，甚至在附近的农场帮忙收割。这样的经历为他们的头脑积累了大量的一手素材，这些素材日后会强化他们的判断力和创造力，这一点在《名人录》中也有所体现。
埃德纳·菲伯非常珍视年轻时收集的创造性“金币”。她的小说《演艺船》，需要描写洪水时期的密西西比河。她在自传《奇特的宝贝》中说：“我发现自己无需翻书，也不必听老一辈讲述他们的河流经历。我只需从记忆中提取童年时关于密西西比河和洪水时期的得梅因河的场景，然后将其诉诸笔端。这些记忆在我脑海中已保存多年，且井然有序。”关于她的小说《夺妻记》，她坦言：“我再次用了老方法，从记忆中挖掘出造纸厂的信息，以及我少女时期在福克斯河谷所学的知识。”
试想，如果托马斯·阿尔瓦·爱迪生是在芝加哥繁华的卢普区长大，他的名字是否还会被镌刻在创造性的星空之上？回想他12岁时在大干线火车上卖糖果的经历，以及不满14岁就出版报纸的壮举，这些都无疑为他的创造力积累了宝贵的“燃料”。在此期间，他还涉足水果和蔬菜生意，十几岁时更在一家电报局工作，四处奔波。这些亲身经历让他学到了很多，以至于他在22岁时就改进并完善了通用股票代码器，并以4万美元的价格卖给了西方联合公司。
艰苦的生活同样可以推动城市孩子通过亲身经历积累财富。霍雷肖·阿尔杰应该会了解埃立·克卜生。他的故事引人注目，因为他主动选择了城市中艰难的生活方式。克卜生的父亲是开发俄罗斯石油的苏格兰人，他原本可以把埃立送去耶鲁大学。然而，埃立却选择退学，把钱都给了兄弟，并在纽约的贫民窟里呆了三年，为成为一名作家做准备。
在包厘街附近的社区，还有一位年轻人也从艰苦的生活中获益匪浅，尽管这并不是他自己的选择。他就是欧文·伯林。他的四个姐妹在血汗工厂做针线活，父亲则在犹太教堂里念诵圣歌、检查肉类以确保其符合犹太教标准，勉强维持生计。作为一名歌唱侍者，伯林积累了丰富的亲身经验，后来他意识到这是一笔宝贵的创造性资产。“你不能凭空写出一首歌来，”他曾说，“你必须理解并感受到你在写什么。”毫无疑问，他天生的创造性火花比光线还要耀眼。而逆境则激励他为点燃那火花付出更多的努力。他很早就开始为神灯灌注燃料，那燃料的确非常丰富！
总的来说，奢华的生活往往会削弱我们的创造力，而艰苦的环境则常常能激发我们的创造性潜能。
旅行是创造力的另一个丰富源泉。洛厄尔·托马斯就是旅行对创造力施加影响的绝佳例证。当他还是个孩子时，书籍便激发了他的想象力，引领他神游地球的遥远角落。一成年，他便迫不及待地踏上探索世界的旅程。他的足迹遍布印度、澳大利亚、阿拉斯加以及欧洲。他更是首位在阿富汗拍照的美国人。他撰写的40多本书籍、为成千上万观众所做的演讲，以及制作的精彩广播节目，都源于他旅行中的亲身体验。
1942年5月9日，我在洛厄尔·托马斯位于纽约西59街的公寓里与他共事。他的办公室打来电话，告知他已收到一则快报——我们的海军已在珊瑚海与日军交战。洛厄尔将在两小时内播出这条消息。美国民众对此消息翘首以盼。但仅仅报道战争的开端显然是不够的。在电话里，洛厄尔不停地向他的编辑助理提出建议，指导他去哪里寻找背景资料，该采访谁以获得生动的旁白。洛厄尔的想象力能如野火般熊熊燃烧，主要得益于他丰富的亲身经历。他甚至在一次环球旅行中穿越了珊瑚海。
尤金·奥尼尔则通过旅行与逆境的结合来点燃他的创造力之火。与克卜生相似，他也拥有一位富有的父亲。然而，在被普林斯顿大学开除后，他的人生经历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曾在纽约担任办公室秘书，在洪都拉斯的丛林中淘金，在斯堪的纳维亚的帆船上做水手，在布宜诺斯艾利斯修理缝纫机，在拉普拉塔市分拣皮革，还曾是纽约海滨的流浪者以及肺结核疗养院的病人。因此，当他24岁发表首部戏剧之前，已经积累了相当于普通人十几倍的人生经验。
阅读则是创造力的另一个重要来源。许多事例表明，早年积累的知识可以在未来的生活中激发创造力。萧伯纳七岁时便开始阅读莎士比亚的作品，十二岁时接触拜伦的诗歌。在十几岁时，他已广泛涉猎了狄更斯、大仲马、赫伯特·斯宾塞等众多作家的作品。多年后，他首次成功出版作品并成为一名作家，又过了几年他被公认为是一位创作巨匠。
亚历山大·伍尔科特是另一位博学多才的人物，尽管他的阅读量可能略逊于前者。当我16岁刚上大学、第一次遇到他时，他的广博阅读令我叹为观止。他阅读了大量的文学作品和戏剧；在年仅15岁时，他已成为《费城北美报》的专业评论家。
同样地，在晚年生活中人们也可以通过阅读来补充想象力所需的养分。马歇尔将军的朋友们透露，他们经常看到将军的司机前往图书馆借书，每次都是十几本。将军在睡前会阅读大量书籍。如果他在夜间醒来，他也不会与失眠抗争，而是会打开电灯继续阅读直至再次入睡。
最为重要的是，在特定的创造性追求中阅读能够为想象力提供必要的支持。我曾询问克拉伦斯·布丁顿·凯兰他怎么能够如此多才多艺地创作浪漫爱情小说、纪实文章、幽默故事、西部冒险故事以及像他所写的关于16世纪乔瓦尼英雄事迹的历史小说。“这很简单，”凯兰回答道，“我早就学会了如何编写故事，而关于乔瓦尼·德·美第奇的史诗则是个例外。”
“但是，”我追问道，“你是如何深入了解乔瓦尼及其时代的呢？”“这也很简单，”布丁顿解释说，“三十年来我一直都在阅读有关文艺复兴的书籍——所有我能找到的史书以及几乎所有涵盖这一时期的小说。三十年后，当我决定为乔瓦尼创作小说时，我进行了所有可能的新研究。在开始撰写这部小说时，我对乔瓦尼的了解程度就如同我了解我在公爵俱乐部里最好的朋友一样。”凯兰继续告诉我，在撰写乔瓦尼的故事时，他写在纸上的许多内容甚至对他来说都显得如此奇异，以至于他都难以分辨这些是他已知的信息还是他有意识思考的结果。
观看电影、体育比赛，收听收音机——这些活动提供的都是间接经验，它们为想象力提供的“燃料”相较于阅读来说要少。作为读者，我们至少需要付出一定的努力去理解文字。而作为被动的观众或听众，我们几乎无需任何投入。因此，我们能从中吸收的东西也就相当有限。
人脉可能也是创造力丰富的资源，但其丰富程度取决于我们如何进行交流。本·达菲在1919年曾是我们公司的一名员工，如今已晋升为总裁。他虽只有高中学历，但其能力与我们公司481名大学毕业生相比毫不逊色。尽管他在曼哈顿市中心出生长大，但他的知识广度和深度，足以与在边远地区成长的男孩相媲美，比如亚伯拉罕·林肯。那么，达菲是如何获取并储存如此丰富的知识的呢？答案是来自他的人脉资源。我们大多数人在谈话时内容都浮于表面，但本总能提出更有深度的问题，从而能深化交流。他总是保持客观，善于倾听，并努力丰富自己的知识储备。
自学也是提高创造力的重要途径。埃迪·瑞肯波克最初以赛车手的身份成名，随后成为美国第一支空军的特级王牌飞行员。作为一名思想家，他通过自学不断为自己汲取智慧。尽管没有高中学历，但他自学了包括机械工程在内的多门课程。
亚历山大·格雷厄姆·贝尔为自学提出了三条法则：（1）尽可能多地观察有价值的事实；（2）牢记所观察到的事实；（3）通过比较事实得出结论。贝尔博士称这为“真正的知识”。他表示：“正是这三条法则，让约翰·巴勒斯成为杰出的博物学家，摩根成为伟大的金融家，拿破仑成为战功赫赫的将军。这是一切教育的基础。令人称奇的是，以这种方式接受教育并非苦差事，而是一种享受。”
威廉·伊斯顿同样强调自学的重要性。他表示：“由于我们进行创造性工作的范围受限于知识储备，因此，我们应通过研究、实验和观察来不断拓展知识领域。”这就需要我们具备强大的自我学习能力。然而，知识储备的丰富性并非是其唯一价值。自学过程中的努力也能激发额外的创造力。对大多数人而言，阅读是一种消遣；但对一些人来说，阅读却是自学的途径。这取决于我们阅读的内容和方式。投入精力越多，收获也就越多——尤其是当精力以笔记形式呈现时。
读完布鲁斯·巴顿的作品，如《无人知晓之人》，一些朋友非常好奇，他的脑海中为何总能涌现如此丰富的灵感？对我们这些与他共事的人来说，这并非什么秘密。布鲁斯总是随身携带几本传记或其他严肃书籍。火车即将开动之际，他便会打开包，拿出一本书。然后，手握铅笔坐下阅读——更确切地说，是学习。他办公室的书架上摆满了上千册书籍，每本书都布满了他为自学而做的注解。我随手挑选一本，查看了布鲁斯在扉页上的笔记。以下是我从道森的《心灵自传》一书中找到的记录（数字为页码）：
16-我们在谋杀奇迹吗？
17-我们的老邻居，上帝
20-常见的快乐
25-我们不再感到恐惧
41-只有艰苦的宗教才能成功
43-告别布道
58-一位疲惫不堪的传教士
98-拖延
99-律师的无用性
105-关于耐心的社论
110-穷人的信仰
117-“拥有”牧师
128-“被猎杀的样子”
139-行善的职业
163-储蓄怎么办
225-勇士
236-别四处看
249-音乐记忆
253-一神论杂货商
308-华兹华斯赚了140美元
314-夸夸其谈的人
320-思想须向外
有些人还会借助特定的文件来构建自己的备用“燃料箱”，并向其中注入创造力的“燃料”。查理·厄普森是洛克波特市厄普森公司的负责人，他在纤维板领域推动了多项创新。在他的个人宝库中，就收藏了大量与本·富兰克林的各种创意思考相关的文献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