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直挨到下班,吴楚东才走出副书记室,回了市委的家。
这阵子吴楚东有事经常跑市委,市委的家也就回得多了几次。家里又来了个保姆,正在厨房里忙饭菜。丹丹学校出了食物中毒事件,上百号学生上吐下泻被紧急送医,丹丹虽然没有中招,但钱小鹤再不敢让丹丹住校,请保姆专门给她做饭。这天是周五,丹丹已放学回家,只不见钱小鹤的踪影。她比谁都忙,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这很有意思,过去家里难得见着吴楚东,钱小鹤常常守在家里,哪里都不去;如今吴楚东回家回得稍勤起来,钱小鹤又难得归屋,机枪都扫不着。
吴楚东不知自己为啥想起往家里跑,是不是婚姻快走到尽头,潜意识里有些不舍?
饭菜上桌后,吴楚东把丹丹喊出小屋,一起吃饭。丹丹随便问道:“妈妈呢?”保姆看眼吴楚东,见他没吭声,回答说:“她打了个电话,说在外谈生意,要晚点回来。”
什么生意这么要紧?吴楚东肚内想着,扒口饭到嘴里。听人说钱小鹤在范老板和钱小鸿的公司入了股,挂了个副总头衔,做成了几单生意,小赚了一把。
快十二点钱小鹤才从外面回来。吴楚东还没睡,蜷缩在自己被子里看书。两人已习惯这种同床异被的生活,好久没肌肤之亲也无所谓。
进卧室后,钱小鹤将提包挂到衣架上,去了卫生间。洗过澡,身着宽大睡服,懒懒来到床上,往床头一靠,不咸不淡道:“是不是姓沈的家里打了倒锁,不再让你进屋?”
听她没事找事,吴楚东没吱声,目光仍停留在书页上。钱小鹤又面无表情道:“咱们还是把手续办了吧?”
吴楚东心中一股火腾地起来!这钱小鹤,之前不是说她才没那么傻,市委副书记妻子这个名分值钱得很,不可能轻易送人吗?看来如今自己已不是市委副书记,她留着这名存实亡的婚姻毫无价值,便迫不及待要跟自己做个了结了。
吴楚东慢慢坐起来,看眼钱小鹤,冷冷道:“我成全你。组织上一停掉我的副书记,我就知道咱们的婚姻到了尽头。”钱小鹤咬了咬牙,说:“对,这就算是我要离婚的原因之一吧!”吴楚东说:“还有原因之二啰?”钱小鹤说:“当然有之二。”吴楚东说:“那是什么?”钱小鹤铁青着脸,大声道:“就是你跟那个任可馥的烂事!”
吴楚东张口结舌,半句话都说不出来。“是不是点着你的穴位,理屈词穷了?”钱小鹤溜到床下,取过衣架上的提包,掏出一叠东西,往吴楚东面前狠狠一甩,“你做的好事,自己瞧吧!”
那是些放大的彩照,由于钱小鹤用力过猛,撒得满床都是,还有好几张飞出床外,落到了地板上。彩照上有两个男女,光着身子,正在苟合,画面简直不堪入目。不用说,女的是任可馥,男的就是他吴楚东。
吴楚东已在网上见过这些照片,一点不觉惊讶。钱小鹤瞥他一眼,一脸鄙夷道:“察觉你跟沈柳亭关系不清不楚,我虽也很愤怒,却勉强还想得通。沈柳亭比我年轻,比我优秀,你喜欢她,我也没怎么失面子。再说她对丹丹那么好,我心存感激,也不愿以她为敌。最主要的还是我不肯放弃这段十多年的婚姻,还想再等等,等到哪一天沈柳亭厌倦了你,弃你而去,你就会回到我身边。为此我还请沈柳亭喝过茶,当她面说了这个想法,表明要跟她竞争竞争,看谁更有耐心、更有韧劲,笑到最后。”
怪不得沈柳亭老躲着自己,后来干脆去了西藏,原来是钱小鹤的作用。这确是钱小鹤的聪明之处,不像别的女人,碰到男人有什么异常,容易失去理智,一哭二闹三上吊,弄得双方都下不了台,最后唯有两败俱伤。她却非常冷静,去请沈柳亭喝茶,与她正面过招。冷静让她清醒,她毕竟是吴楚东名正言顺的妻子,至少道义上处于优势,这种面对面的交锋,沈柳亭肯定占不到上风,何况她与吴楚东根本没到那一步。
钱小鹤的冷静实在让人生畏。吴楚东望眼她脸上横着的肌肉,觉得这女人已变得越来越陌生。也许男人就是这样,如果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心里虽然厌烦,倒也不怎么担心,因为你知道她对你还是在乎的。可一旦她不声不吭,一副决绝样,你相反心里没底,不知她会干出什么来。
吴楚东这么自忖着,钱小鹤又启动嘴皮说道:“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你竟然这么无耻!在外找情人还不过瘾,还要去嫖娼。任可馥是什么货色,你也去沾?还被人家拍了照,贴到网上,闹得全世界都知道。你吴楚东恬不知耻,死脸无血,我钱小鹤还得在这个世上做人,还想要这个面子!”
吴楚东无从解释,只能听任钱小鹤数落。你说照片是被人合成的,钱小鹤会信吗?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没这回事,组织上怎么会停你副书记的职?组织是英明的,断然停你的职,肯定是你有这回事。
像单位一把手发表重要讲话,最后得下个结论,拍板提出解决问题的方案一般,钱小鹤数落够了,也果断道:“还是抽个时间,去民政局跑一趟吧。”
既然缘分已尽,吴楚东还能说什么呢?他谁都没告诉,三天后抽空跟钱小鹤去了民政局。年轻的女办事员又不是单位头头,不认识吴楚东,她接住两人的结婚证和相关材料,有些不敢相信地核对了半天,看吴楚东的眼神才复杂起来。吴楚东知道她已搞清自己是谁,如今儒州上下,恐怕没谁不知道,他吴楚东不仅是儒州政坛风云人物,还是个超级大嫖客。他见小姑娘有点手足无措的样子,轻轻说:“你别管我是什么人,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们双方已考虑得很清楚,离婚协议也清晰明了,毫无争议,你尽管发离婚证就是。”
一般有人办理离婚,办事员会走走调解过程,劝双方冷静一段时间,像救死扶伤的医生样,尽力挽救濒临死亡的婚姻。站在她面前的吴楚东却不是一般人,而是市级领导,自己领导的领导才有资格向他汇报工作。可就是这个市领导,现在艳照满天飞,成了儒州的大笑话。他跟老婆一定是为此在屋里打完架,过不下去了来离婚。哼,这些当官的,外表上道貌岸然,其实一肚子男盗女娼……女办事员心里正八卦着,见吴楚东面色不豫,一旁的钱小鹤也垮着个脸,她不敢言声,飞快地把手续办完,将两本盖好章的离婚证递到了两人的手上。
离开民政局,吴楚东回家取些衣物,放下门钥匙,去了经开区管委会。根据离婚协议,丹丹跟钱小鹤过,家里存款留给母女俩,丹丹学费和生活费两人共同负担,直到她工作为止。一共两处房子,市委这套划到钱小鹤名下,管委会宿舍区那套复式房的房产证户主本来就写着女儿丹丹名字,归属权不变。
照这份协议看,吴楚东无异于净身出户。好在还有管委会办公室里的休息室可供寄居,还不至于流落街头。也想过跟沈柳亭聊聊,以前碍于自己的身份和婚姻状况,不敢跟她有什么实际的关系发生,两人之间如果硬要定个位的话,或许用“朋友之上,情侣之下”来形容比较符合。如今自己已是单身,按说可以跟她把关系往前推进。只是刚离婚就去找人家,显得没骨气,好像自己喜新厌旧,就是为了她而离婚似的。何况沈柳亭这一段似乎也在疏远自己,不愿卷入到他的婚姻矛盾之中。虽然吴楚东认为自己与钱小鹤的婚姻走到尽头,并不是因为沈柳亭,而是夫妻之间三观不合、生活不睦、情感冷淡所致,但外人会怎么看?还不是你有了小三就急不可耐地甩掉了原配!自己身上反正已经被人泼了屎,不在乎,可沈柳亭还得做人呢,暂时还是不打扰她为好。
将装着衣物的包扔进休息室,吴楚东坐到办公桌前,开始忙碌。一个下午不觉过去,廖国旗走进来,说:“刚接到市委通知,请您明天上午过去开会。”吴楚东问:“开什么会?”廖国旗说:“好像是常委扩大会议。”
想起早些天禹今朝说过,要召集部门头头,好好教训教训他们,估计就是这个内容,这个会确实很有必要参加。果然第二天上午赶到常委会议室,各部门领导都在座,禹今朝虎着一张脸,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坐在他左边的史仁美两眼无光,像走夜路受了惊吓,还没回过神来。倒是他旁边的卓开先印堂发亮,仿佛刚打了鸡血,兴奋劲还没过去。
吴楚东在门口站着,一时不知坐哪儿好。过去是堂堂市委副书记,参加常委会或常委扩大会,都有固定位置,现已无副书记身份,还去坐原来座位,就太不知趣了。刚好禹今朝抬抬头,一见吴楚东,拍拍右手边的座位,招呼道:“楚东到这儿来。”
那正是吴楚东过去的位置。禹今朝这明明是向与会者尤其是各部门头头宣示,别以为吴楚东仅仅是经开区管委会主任和工委书记,他仍是市委主要领导之一,与过去没啥两样。吴楚东心里一阵感激,挺挺胸,几步跨过去,端端正正坐到原属自己的位置上。
人到齐后,会议开始。议了几样工作,禹今朝开始发话:“最近儒北经开区好像有些不太平静,有关部门动不动就往那里跑,严重干扰和影响经开区正常工作秩序。如果经开区真有问题,去帮着分析问题、研究问题、解决问题,促进其建设开发工作又好又快发展,没有什么不可以,应该支持。可据我所知,这些人的目的根本不在工作,是去那里找茬子、生是非、打秋风,恨不得把经开区整垮搞死。”
说到这里,禹今朝偏偏脑袋,瞧瞧史仁美和卓开先,又扫一眼各部门头头,这些人心虚地低下头,不敢正视他。禹今朝又严厉道:“你们可能有个错觉,以为楚东同志的副书记已被停掉,到经开区去胡作非为,他拿你们没法。我明确告诉你们,组织上只停掉他的副书记,没说停掉他的常委,他还是常委领导,还是市委班子成员,还是你们的顶头上司!”
说话间,禹今朝下意识端过杯子,举到唇边,似要喝茶的样子,却并没有喝,稍停又放回桌上,继续道:“再说网上流传的那些照片咱们市公安局已经做了技术分析,判定是合成的,可有些人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仍然在网上造谣生事、推波助澜。一些网民没有辨别能力跟着起哄,你们难道也没有?也跟着起哄?组织上暂停楚东同志市委副书记的职务,也是为了先给这把烧了邪火的舆情降降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在保护楚东同志。同时组织上还在调查,希望找到更多的证据,还原真相,不但要将这股邪火平息下去,更要把幕后烧这把邪火的人揪出来!我在这里再强调一下,不管如何,只要楚东同志主持经开区工作,市委就要全力支持他,决不会坐视干扰甚至破坏经开区建设的不良行为于不顾。”
禹今朝最后说:“既往不咎,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以后再不允许类似情况发生。市里有个治理经济环境领导小组,我本人就是组长。不用我说,你们应该也知道这个机构是干什么的。这里我郑重宣布一条,以后哪个部门要到经开区去搞检查什么的,必须先打报告到治经办,报经我这个组长批准同意,否则谁敢擅自搞小动作,我对他不客气!有句话很刺耳,屡遭媒体诟病,今天我还是要借来一用:谁影响经开区建设一阵子,我就影响他政治生涯一辈子!如果哪位觉得我是吓人的,就跳出来试一试,看我敢不敢动他真格的。”
禹今朝的确不是嘴巴上说说狠话而已,会后不久水利局不识时务,跑到经开区去乱收费,禹今朝一拍桌子,下令处理了几位当事人,还撤了局长的职,降级调到政协文史委副主任这个闲职上。从此再没人敢给经开区添乱,经开区又变得河清海晏,一切恢复正常。
只是吴楚东嫖娼风波还没过去,禹今朝专门请督查组的人吃饭,请求尽快澄清事实,还当事人以清白。督查组蒋组长说事发时间地点都是真实的,任可馥一口咬死照片没有假,是她自己偷拍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想从吴楚东身上敲诈更多钱财。这当然还不够,督查组还在进行外围调查,寻找更多有效证据,以佐证照片的真实性。
儒州市公安局都已经证明照片是合成的了,督查组居然还要找证据佐证照片的真实性,莫非任可馥的信口雌黄比公安部门的技术结论还有效?这不是有罪推定吗?禹今朝提出见见任可馥,蒋组长不同意,说这是纪律。禹今朝没法,只好上了安州,这才了解到蒋组长是熊继为的人。熊继为用意何在,是不言自明的,再这么调查下去,恐怕只会离真相越来越远,吴楚东跳到黄河都洗不清。
禹今朝去省委见韩石江书记,说:“督查组动机很成问题,明摆着要把吴楚东整下去。书记很清楚,儒北经济开发区完全是吴楚东一手创建起来的,把他整掉,对经开区建设乃至整个儒州经济都是个重大损失。还有沪昆高铁过境的事,市政府跑了大半年没跑出名堂,我心里还指望吴楚东出马。想想没有吴楚东,我还待在儒州干什么呢?”
这让韩石江很为难,说:“你的心情我完全可以理解。上面有领导指示,要求查实之后再处理,不能放过一个坏人,但也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保护好公正、廉洁、有担当的好干部,也是我们组织上应尽的责任。因此经省委常委会研究,才只停掉楚东副书记职务。至于督查组,也是经省委同意去的儒州。主要是这事闹得如此沸沸扬扬,影响太恶劣,不调查个水落石出,怎么向党和人民作交代?”
禹今朝还是不服,说:“莫非结论只能有一个,就是吴楚东嫖娼属实?”韩石江说:“省委既然派出了督查组,还是要等待他们出个结论再说。你别先入为主,认定这个结论就一定对吴楚东不利嘛!”禹今朝想说督查组姓蒋的组长是熊继为的人,难说背后没有熊继为在指使。可这种事无真凭实据,怎好在韩石江面前说?但他仍不愿意放弃,说:“不是我先入为主,是督查组先入为主,他们连公安部门的技术鉴定结果都不采信,这不摆明了要对吴楚东不利吗?”
韩石江笑了,说:“今朝同志,你对吴楚东就那么相信?”禹今朝说:“日久见人心,板荡识忠臣。我跟楚东共事时间不短了,不管工作上还是私底下我们交流得很多,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很了解。再说,他也算是从大风大浪里闯过来的人,之前刘天龙贪腐团伙那么打击陷害也没能压垮他,他是经得起考验、扛得住事,有大志、有作为、有担当的好汉子,怎么会在这种事上摔跟头!”
禹今朝如此力保吴楚东,这是不寻常的。党和人民的事业,太需要吴楚东这样的干部了。韩石江其实从内心里也不相信吴楚东会干这样的事,他沉吟半晌,道:“就目前情况看,这事的关键人物是任可馥,现在她控制在督查组手里,谁也没法接近她,只有调查结束,督查组自儒州撤走后,看能不能通过她,弄清真相。”
一语点醒禹今朝,要督查组不查吴楚东不可能,只有等待时机,看可否在任可馥身上做做文章,只要吴楚东确实跟她没关系,真相就有大白于天下的一天,网上沸沸扬扬的议论自然就平息了。
走出省委,禹今朝准备见见韦叶舟,看他对吴楚东的事有何想法。打韦叶舟手机,正在通话中。禹今朝上车,给司机说了声省纪委,想着待会儿再联系韦叶舟。离纪委大楼还有两百米的样子,韦叶舟回电话道:“今朝你找我?我也正要向你拜码头呢。”
禹今朝一听,忙问道:“怎么,你到了儒州?什么时候到的?”韦叶舟道:“到了三天啦。”禹今朝道:“到了三天也没知会一声,你像话吗?”韦叶舟笑道:“你是儒州主官,除不管军队,什么都要管,日理万机,怎么好意思叨扰你?再说我任务于身,也不便到处露面,才迟至今天向你报备。告诉我,你在哪里,咱俩见个面。”
禹今朝没好气道:“我在哪里?在你办公楼下面!”韦叶舟笑道:“那让你白跑了。什么时候回儒州?”禹今朝道:“我本来打算回家待一晚,陪陪老婆孩子,你在儒州,哪敢怠慢你纪委大常委,只好这就往回赶。你等着,咱俩不见不散。”韦叶舟道:“我有事求助于你,还能散到哪里去?”说了所住宾馆名字。
韦叶舟住的宾馆有些偏,禹今朝回到儒州,车入宾馆后,坪里没几台车。上得楼来,按图索骥,敲开房门,韦叶舟正在与于来群商量事情。于来群认识禹今朝,打过招呼,给他泡好茶,找借口回了自己房间。禹今朝这才点着韦叶舟鼻子道:“还说本人是儒州主官,到主官地盘三天才通报,主官在你眼里到底几斤几两?”
韦叶舟指指屋角电子秤,笑道:“你有几斤几两,可以自己上秤,自称自。”禹今朝道:“别转着弯子骂人好不好?儒州话说,老鼠沿秤钩,才自称自。不跟你废话了,到儒北三天,不告诉我,总该给吴楚东吱一声吧?”韦叶舟道:“这趟儒州之行,是来初步核查一个案子的,需要保密,所以没知会你,也没联系吴楚东。”
禹今朝瞪眼道:“难道现在不用保密了?”韦叶舟道:“不说了有求于你吗?就顾不得保密了。”禹今朝道:“何事相求,说吧。”韦叶舟道:“我手头的案情与儒州城里一家私人会所有牵连,这家会所非同寻常,光凭我和于来群,没法搞定,得有公安配合才行。”禹今朝道:“是家什么会所?”韦叶舟道:“一家叫作艳阳春的会所。”
禹今朝没怎么多想,便道:“那就把公安局局长黄文革叫来。当初调查刘天龙时,他就配合过你,没问题吧?”韦叶舟道:“没问题,楚东也挺信任他的。但不能往这里叫,你刚来过,黄文革又突然冒出来,会引起注意的。”禹今朝道:“干脆让黄文革定见面地方吧。”
接到禹今朝电话,黄文革另外联系宾馆,待韦叶舟和于来群住过去后,再上门见面。谈及艳阳春,黄文革道:“吴楚东不雅照出现在网上后,我找过照片里的女人任可馥,她是北方来的女孩,就在那家艳阳春私人会所上班。”
韦叶舟跟吴楚东游北京香山时见过任可馥,却没想到她是艳阳春的员工。黄文革又道:“任可馥也承认,吴楚东在北京出差时,曾按李品德意思,到宾馆去给他送过花。两人仅在阳台上说了几分钟话,吴楚东就有事离开了房间,她在里面待了半宿,没等着吴楚东,只好离开宾馆回了自己住处。只可惜省里督查组下来后,把任可馥要走,我们再没法接触她。”
韦叶舟道:“蒋组长曾给省委领导汇报过吴楚东的事,与你说的任可馥供述可不是一回事。是蒋组长耍什么名堂?还是任可馥出尔反尔,在你这里说的一套,到蒋组长那里说的又是另一套呢?要说吴楚东也不是那种什么女人都看得上眼的人,怎么会随便跟艳阳春的人上床呢?”
黄文革也觉得这事蹊跷。韦叶舟又问道:“艳阳春规模怎么样?什么经营模式?”黄文革说:“规模不算小,起码有三千平方米的经营面积。实行会员制,不对外接待非会员客人。”韦叶舟又问:“老板何许人也?有无特殊背景?”黄文革说:“是一个叫作米玲瑶的漂亮女老板,目前还不太清楚她有什么背景,只知过去是纺织女工,纺织厂改制后离厂出来,经营过一阵子服装店,后转行开了这家艳阳春会所。”
这种还算有些规模的私人会所,不是一般人开得起来的,这个米玲瑶恐怕不寻常。韦叶舟说:“一定要搞清楚,米玲瑶背后的人是谁。任可馥也不能忽视,还要继续对她进行调查,比如她接触过什么人,跟谁往来最密切。”
黄文革表示一定按韦常委指示办。韦叶舟又不无担忧道:“情况这么复杂,任可馥还在督查组手上,会不会有生命之虞呢?”黄文革说:“这个常委放心好了,督查组的人不傻,不会让任可馥死在自己手上的。”韦叶舟道:“督查组撤走后呢?”黄文革说:“督查组撤走后就不好说了。不过常委不用担心,我会安排便衣暗中保护她,决不让她有丝毫闪失。”
“这就好。任可馥就交给你了。她的生命安全牵涉到我手头的案子,也关乎吴楚东的是非和政治前途问题,可出不得任何差错。”韦叶舟强调道。黄文革答应着,转身要走,韦叶舟又叫住他:“我请示一下省里,争取由我与来群代表省纪委,你代表省公安厅和市公安局,两家组成联合秘密核查组,开展对艳阳春与相关案情的彻查。文革要做得机密些,不能让太多人知道,包括省市公安内部,不然会事与愿违。”
连这点常识都没有,还搞什么公安?韦叶舟确实多虑了。不过黄文革还是大声说:“常委指示精神文革已牢记心中。”
黄文革走后,韦叶舟就电话请示省纪委书记黄河清,汇报了自己的想法。黄河清又当面请示过韩石江,韩石江很支持,纪委公安联合秘密核查组成立,由省纪委常委兼第二审查调查室主任韦叶舟牵头,负责具体秘核工作。
出于秘核工作的需要,韦叶舟以组织名义,把吴楚东叫到住处,见了一面。仿佛汹涌的洪流之中漂来一根浮木,吴楚东紧紧抓住韦叶舟的手,哽着喉头道:“叶舟啊,恐怕只有你能还我清白,捞我上岸。”
韦叶舟把吴楚东按到椅子上,省了寒暄,开门见山道:“楚东说句实话,到底跟任可馥有没有那回事?”吴楚东说:“真有这回事,不用组织处理,我自己给自己绑块石头,沉到凤凰河底去。”韦叶舟笑笑道:“就是有这回事,也没到沉河那一步。最好是没这回事,咱们还可想想办法,把局面扳回来,不然你的政治生涯就此结束,禹今朝也不可能再在儒州有所作为,只能灰溜溜回安州去做闲官。”吴楚东感慨道:“这些人也许不仅仅是冲着我来的。”
韦叶舟语重心长道:“楚东啊,你与今朝都是想干事的人,又正值年富力强,多少能干点事。干事需要合适平台,不是谁想干就有干的。你俩幸运,能拥有这个平台,所以轻易不要言弃,一定要咬紧牙关挺住。我已嘱咐黄文革,要他盯牢任可馥,从她身上拿到事情真相。”
听韦叶舟这么一说,吴楚东也觉得信心倍增,说:“楚东会挺住的。”韦叶舟说:“这就好。我是儒州人,儒州经济建设大好局面来之不易,真不想眼睁睁看着它毁于一旦。还有沪昆高铁过境的事,今朝不愿被临浦他们争走,还等着你给他出把力,尽快把局面扳回来。”
韦叶舟的到来,像一根定海神针,让吴楚东七上八下的心定下来不少。又从禹今朝那里得知韩书记、颜省长等省委主要领导还是信任他的,吴楚东没理由不相信,这无中生有的嫖娼风波很快就会过去。底气一足,回管委会的路上显得一身轻松,车窗外的空气仿佛都多了几分芬芳似的。
车入管委会,下车上楼,刚打开办公室,于正国就进来汇报工作,还拿出目标考核管理奖惩兑现方案,请吴楚东过目签字。
这套方案,说白了吴楚东就是想给辛苦工作的同志们发点奖励。经开区工作任务繁重,没点咸味,只要马儿跑,不给马儿草,干部职工积极性上不去,绝对成不了事。因为绩效好,这次方案里的咸味还蛮厚,有重大贡献者,奖金竟达到六位数,少的也有上万。这在儒州党政机关里是绝无仅有的,其他单位没这个胆量,也无这个实力。开始管委会班子成员里还有人担心审计关不好过,会引起不良反响。吴楚东自有高招,将几大家主要领导和纪检审计等相关部门也列入目标考核范围,再请示禹今朝,要他把奖惩方案拿到常委会上过一下。见考核奖惩力度大、范围广,禹今朝也有顾忌,怕常委们不好表态。常委们都占份,有啥不好表态的?关键还是禹今朝本人不太认可这个做法。
吴楚东就做禹今朝思想工作,说要让儒北经济开发区建设再上台阶,实现可持续性发展,适当加大目标考核奖惩力度和范围,是必不可少的。还给他分享了曾国藩的故事。曾国藩从小接受儒家思想熏陶,喜欢用儒家的高标准严要求对待自己和身边人。久而久之,曾幕人才纷纷离他而去,投奔到湖北巡抚胡林翼门下。事是人干出来的,没人才成得了何事?曾国藩很恼火,想不明白胡林翼是怎么把自己的人才挖过去的。后还是学生李鸿章给他点卤,让他恍然大悟。李鸿章说老师乃一代大儒,思想好,觉悟高,不怕死,不要钱,一心救民于水火,这没人敢怀疑,可世上又有几个您这样的大儒?放眼望去,恐怕大都是些凡夫俗子。凡夫俗子出来当兵打仗图个啥?还不就图功名、金钱、女人这些俗物?胡林翼正是看中人性这一大特点,才出手大方,尽量满足下属欲求,天下人才于是纷纷投奔到他门下。曾国藩深以为然,让李鸿章支招。李鸿章说了十个字:合众人之私,成一己之公。曾国藩一听,不禁拍案叫绝,奉十字真言为圭臬,还写入曾氏家训,自此手下要名给名,要利给利,只要能帮自己干事就行。果然四海群英入彀来,不惜抛头颅、洒热血,促成曾大帅成就一番大业。
说得禹今朝点头称善,笑着在目标考核奖惩方案上签下自己名字,再提交人大常委会获得通过。果如吴楚东预期的,考核奖惩方案的实施,充分调动管委会干部职工工作积极性,也赢来良好的外部环境,经开区建设取得令人瞩目的成就,也拉动整个儒州经济建设整体上升。这也是不言而喻的,上下左右都得了经开区好处,谁还不支持经开区工作?
目标考核奖惩管理措施半年兑现一次,经开区管委会内部干部职工自己上财务室签名领取奖金,几大家领导和有关部门头头则由于正国出面,带着财务人员分别送上门去。于正国工作忙,开始还不想出这个面,吴楚东就瞪着双眼,批评他不识好歹,人家想在领导面前露脸没得机会,他有机会还要推辞,真是弱智。于正国这才意识到,吴楚东是让他用这种方式,去跟几大家领导和部门头头联络感情,痛痛快快接下任务。
这天吴楚东在目标考核奖惩兑现方案上面签完字后,于正国拿着要出门,吴楚东又叫住他:“把廖国旗也叫上吧,让他给你保驾护航。”
给几大家领导和部门头头去送钱,又不是押着货轮过索马里海域,要保什么驾,护什么航?于正国稍稍一愣,马上明白过来。廖国旗刚提管委会纪检组长,纪检组长名义上属纪委派驻单位的执纪执法人员,监督单位去上面送目标奖,很有必要。
让财务人员备足现钞,装好信封,于正国约上廖国旗,一起出发,去了市委大院。这天运气好,不仅禹今朝在家,其他好几位常委领导也在办公室,好像专门等着几位上门送目标奖似的。接着来到组织部,进入部长室。水进田正在打电话,听去似有什么亲戚要来看他。组织部长系异地为官,儒州地面上,水进田一无亲二无邻,估计是他老家来的。
待水进田打完电话,于正国让财务人员放下厚厚信封,转身准备出门。还没挪开步子,水进田就说:“正国留一下,跟你说句话。”
于正国让廖国旗他们先走,返身问水进田有何吩咐。水进田道:“我准备请一位亲戚吃饭,就我两个,太冷清了点,看你有没有空,有空一起去坐坐。”
水进田请人吃饭,要你一起去坐坐,意思自然不是坐坐这么简单。他请亲戚吃饭,属私人场合,叫你参加,可是对你天大的抬举,你当然也要通味。于正国心头一热,赶紧说:“有空有空,还没定地方吧?我来安排。有家新开张的酒店,环境不错,口味又好,我有电话,先订个包厢。”水进田道:“今天我请客,要你安排什么?”于正国说:“正国经常在外混吃混喝,哪里饭菜好,哪里口味佳,心里最有数,部长就赏个机会吧。”
水进田一脸无奈,只好给于正国这个机会。订好包厢,赶往酒店时,水进田亲戚已先到。一个鼻子大眼窝深的中年人,号曰钟离普。钟离为复姓,不是钟,可水进田叫钟老板,于正国只好跟着这么叫。钟离普说话低声下气的,看去不怎么像水进田的亲戚。既然不是亲戚关系,水进田应酬那么多,又干吗请他吃饭呢?
进包厢屁股没坐热,水进田手机捂耳,去了外面阳台,也不知是什么重大组织秘密。于正国趁机打探钟离普底细,钟离普东一句西一句,说他是水进田老家隔壁村子的,从小两人一起玩鸡屎、掏鸟窝,关系铁得不得了。原来他不是水进田亲戚,仅普通老乡关系,水进田还这么当回事,可能是想借钟离普一张寡嘴,回去说他好话,宣扬他在外做官做得如何威风、如何滋润,还有仁有义,不忘故人。
不管如何,还得给水进田做面子,把这顿饭安排妥当。于正国下完单,服务生问可否马上上菜,刚从阳台回来的水进田说:“等等吧,还有客人要来。”
过没多久,进来几个人,是儒州歌舞剧团马团长和两位漂亮女演员。听水进田说是请来陪钟离普的,钟离普感到脸上有光,于正国却觉得水进田另有用意。也许请钟离普吃饭仅仅是个借口,这两个漂亮女演员才是水进田的真正目的。
桌上有漂亮女人,饭局气氛也就很热烈。水进田是主角,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说了许多趣闻逸事,逗得在座各位直乐。尤其两位女人,笑得合不拢嘴,说水部长真幽默,没有一点官架子。马团长也说水进田不应该做官,应该做演员,表演单口相声,保证比那些专业相声演员还说得好。钟离普一旁打和声,说水部长从小就能言善辩,故事讲得很精彩,走到哪里屁股后面都跟着一批崇拜者,以此印证两人渊源不浅。
水进田说累了,建议马团长带头,表演几个文艺节目。马团长毫不推辞,从服务生手上接过话筒,唱了一段美声。接下来是两位女演员,一个唱了首通俗歌,一个跳了支民族舞。马团长建议水进田与民同乐,也来一个。水进田说:“我五音不全,爱跑调,还是免了吧。”马团长说:“跑调有跑调的味,你看从“超女”“快男”里出道的某些歌星,唱歌也不着调呢,不也大受欢迎吗?”
“我如果不着调,不许你们笑话啊。”水进田咳两下,亮开嗓门,对着话筒唱起来。还是美声与民族两结合唱法,内容是电视连续剧《三国演义》主题歌:“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几位大声叫好,一个劲鼓掌,说当初《三国演义》剧组就不应该去找杨洪基,把水部长请去,效果不是更好么?于正国也觉得水进田嗓门不错,还真像那么回事。把歌舞剧团的人请来吃饭,恐怕也是想在他们面前露一手。
怕于正国与钟离普受冷落,马团长又提议他俩也来一个。于正国说:“我是搞后勤保障的,还是钟老板来吧。”钟离普去看水进田,见水进田微微点点头,才大胆说道:“我唱歌不行,就给几位领导模仿模仿名人声音吧,看像不像。”
几位都说好,钟离普来了劲,拧着喉头说道:“改革春风吹满地,中国足球不争气,美国那旮发大水,物价直蹿天上去。”
听着还真像赵本山。几位鼓掌,问钟离普还能模仿谁的声音。钟离普又模仿黄宏和陈佩斯,也挺像的。还唱了几句刘欢、齐秦和刘德华的歌,听去也有那个味道。马团长就说:“水部长把钟总调进咱们团里来,专门表演模仿秀,保证会火得一塌糊涂。”水进田笑说:“钟老板是企业家,组织部可管不到他头上去。”
热热闹闹喝完酒,水进田说还有点事,扔下钟离普,由马团长三位簇拥着先走了。于正国就知道钟离普在水进田心里分量不够。过后钟离普几次找到管委会,想套近乎,来经开区弄点项目什么的,于正国只是敷衍,不买他的账。
说起钟离普,他原在一家国营性质的乳品厂跑销售,因一笔销售款的提成分赃矛盾,与厂长樊兴国闹翻,一气之下,出来搞起了单干。涉猎过不少行当,什么药材、皮革、家电、小五金,没有钟离普没做过的。都没做出名堂,又回到吃喝行当,在老家县城旁边办了个饮品经营有限公司,产销矿泉水、纯净水还有奶茶之类。仍然没能做大,赚了点小钱而已。
正在钟离普想着如何壮大企业时,得知水进田到儒州当了组织部长,就设法联系上他,说想来投资。水进田随口说了个欢迎,钟离普就拿鸡毛当令箭,把饮品公司搬到儒州,想背靠他这棵大树,干点动静出来。他这饮品公司要资金没资金,要规模没规模,不过两间厂房,二十几个农民工,水进田受邀到厂里转了小半圈,日后再没搭理钟离普。来儒州投资的大老板多了去了,钟离普这也算投资,水进田觉得好笑,哪里会放在心上?
钟离普却不肯善罢甘休,三天两头一个电话,想见水进田,希望通过他扩大些影响,改变企业窘境。每次水进田都避而不见。借口也好找,不在省里开会,就在外地出差,反正钟离普也不可能派人查证。这天又把电话打进水进田手机,水进田心想老躲不是办法,才答应一起吃个饭。钟离普屁颠屁颠赶到吃饭的地方,见水进田不仅带了买单人于正国,还叫来马团长和两个美女作陪,觉得挺有面子。无奈饭后水进田溜得太快,单独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只得转而去缠于正国。
于正国也是个太极高手,表面客气,就是不跟钟离普玩真格的。钟离普意识到还得在水进田身上下功夫,功夫下足了,他发句话,还怕于正国他们不理你?回头又去缠水进田。吃饭人家有的是人请,还少你钟离普的饭不成?干脆直接送钱。送了几次,也没送出去。当官发财是连在一起的,水进田不爱钱,还当什么鸟官?明显不合逻辑嘛!他想一定是钱不厚,水进田看不上眼。
其实也不是钟离普舍不得送厚钱,饮品公司效益只这么好,想送厚钱暂时还送不起。钟离普苦恼至极,天天捧着个脑袋发懵。懵得目光直直的,像得了癔症。把手下会计兼出纳樊真珠吓得两腿发软,上前使劲摇晃他肩膀,问到底怎么回事。
樊真珠不仅是钟离普会计兼出纳,还是他的小情人。钟离普费劲把饮品公司从老家县城迁往儒州,一半是冲着水进田来的,一半也与樊真珠有关。樊真珠不是别人,就是钟离普当年跑销售时那家国营乳品厂厂长樊兴国的女儿。可谓风水轮流转,风光一时的国企遭遇体改大潮,一夜工夫破产倒闭,樊兴国也夹着尾巴回了家。待到女儿樊真珠职院毕业,想找过去的老关系联系个单位上班,才发现大都休息的休息,离岗的离岗,倒台的倒台,关押的关押,火化的火化,没休没离没倒没关没化的,也早退居二线,再没人帮得上忙。
多方打听,得知钟离普办了个饮品公司,虽属私企性质,效益还算可以,樊兴国别无他法,只好觍着老脸去找这小子,请他看在同事一场的份上,收下樊真珠。钟离普一见这老家伙就来气,哪还会收他女儿?忍不住一番挖苦嘲讽,句句夹针带刺。樊兴国被噎个半死,回家后病倒在床,打了一个多星期吊针,才好不容易恢复过来。
得知父亲是被钟离普气的,樊真珠火气往上直蹿,跑到饮品公司,向他兴师问罪。钟离普也觉得自己过分了点,事情早成过去,还老记着旧仇,显得太没肚量。又见樊真珠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漂亮,比小时水灵得多,不免动了心念,把她招进厂里,负责内务和勤杂。
钟离普可是洞庭湖上的老麻雀,樊真珠一个刚出大学校门的纯真女孩,又哪是他的对手?经不住钟离普巧施手段,樊真珠就被骗上了他的床。樊真珠吃了亏,不肯善罢甘休,逼着钟离普让她担任公司会计兼出纳的要职,成为厂里关键人物。只是纸包不住火,钟离普家黄脸婆得知两人的烂事后,隔三岔五跑到饮品公司去闹,闹得厂里鸡犬不宁,钟离普迫不得已,干脆把饮品公司迁到远离老家的儒州,与樊真珠做起了无名有实的恩爱夫妻。
这下钟离普被樊真珠一摇,顿时回过神来。望着眼前如花似玉的樊真珠,钟离普不由得联想起歌舞剧团两位女演员。做演员的总得有些姿色,穿戴打扮更不在话下,泛泛接触,那两位演员还算招人爱。可比较起来,樊真珠更漂亮,也年轻水灵得多。钟离普绕着樊真珠转起了圈子,两眼在她身上上下左右打量着。边打量边在心里说,若让樊真珠站到两个美女演员面前,两个美女演员肯定自惭形秽,无地自容。
樊真珠不知钟离普要干什么,说:“不认识我怎么的?瞧你两个眼珠子,都快蹦出眼眶了。”钟离普说:“我要让你给我去攻关。”
樊真珠嘟着性感的小嘴巴,说:“我是会计,不是公关小姐。”钟离普说:“不是公关小姐就不可以去攻关?这可是对你能力的最好检验。”樊真珠说:“攻什么关?”钟离普说:“攻水进田的关。”樊真珠说:“你不是说水进田是你哥们吗,还要攻关?”钟离普说:“哥们是哥们,需要攻关还得攻。走走走,咱们上组织部去。”
到了组织部,刚好水进田在部长室。抬头瞧见钟离普身边的樊真珠,水进田两只眼睛就大放光芒,心道这个狗日的钟离普,生意做得不大,谱摆得不小,还给自己配了个这么年轻漂亮的女秘书。
见水进田神色有异,钟离普心里就有了数,拍拍樊真珠柔软的肩膀,说:“这是小樊,樊真珠,刚学校毕业,应聘在咱厂里做会计,以后还请水部长多多关照哟。”
一个私企会计,又不是党政干部和国企高管,组织部长怎么关照?可水进田顾不得这么多,麻雀啄谷样猛啄着脑袋,嘴上连说:“没问题,没问题,没问题。”
水进田已没问题,下面就看樊真珠有没有问题了,钟离普暗自琢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