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吴楚东履新后,摆在他面前的有两件大事,一是将儒州经开区升级为国家级经开区;二是争取正在规划中的沪昆高速铁路过境儒州。
沪昆高铁是国家规划的“四纵四横”高铁客运专线之一,其对沿线地方经济的巨大拉动作用不言自明。不光儒州市在极力争取,隔壁的临浦市也虎视眈眈,一心要把这条铁路抢到他们那里过境。儒州市委书记危存虎多次在大会小会上强调,如果这个机会被别人抢走,那我们这届领导班子就对不起儒州一千一百万人民!吴楚东刚刚进步市委副书记,自然坚决拥护市委的决定。但毕竟这件大事是儒州市委集体决策,责任集体承担,具体操办也未必落在他的头上,吴楚东还不觉得有什么压力。而将儒州经开区升级为国家级经开区,作为仍兼经开区工委书记、管委会主任的他就责无旁贷了。因此履新后他便将主要精力都投入到了这件大事上来。
这天,吴楚东正在审阅升级国家经开区的申报材料,尹茵茵轻轻推门进来,摊开双手,说是送给他的礼物。吴楚东一瞧,是只两尺见方的丝织袋,织着花边和彩图,煞是好看,问道:“哪来的锦袋?”茵茵说:“咱老家女孩都会织这种锦袋,我也给您织了一只。”吴楚东说:“是女孩用的吧,我一个大男人,背个这么花哨的锦袋,有些不相配吧?”
尹茵茵没说吴楚东相不相配,指着锦袋上面的图案,说:“你看看这是什么?”吴楚东瞧一眼说:“是条龙吧?”茵茵说:“正是条龙,还是条飞龙。”吴楚东笑道:“干吗织龙,不织点别的什么?”茵茵说:“你不就是一条龙吗?”吴楚东说:“我不过凡人一个,又几时成的龙?”茵茵说:“你不属龙吗?”
这个茵茵,还真是有心人,悄悄弄清你的属相,在锦袋上织了龙送你。她是用这种特殊方式感谢你。不错,让一个女孩走进大学,还在经开区谋份工作,于你来说不过一句话的事,于茵茵就是人生的重大转折,她能不对你感恩戴德?吴楚东说:“茵茵真是心灵手巧啊,吴叔叔喜欢这只锦袋,也就不客气,笑纳了。”
见吴楚东并不嫌弃,茵茵一脸灿烂,又将锦袋翻过来,只见背面织着八个红字:前程似锦,龙飞九天。这不是对锦袋和飞龙两样吉物的归纳么?足见茵茵的慧心,要是别的女孩,还不一定想得出这样的话。世人谁不想着前程似锦,龙飞九天?吴楚东连说几个好字。
“锦袋不一定非背着走,也可以放屋里做装饰品。”茵茵说着,转动眼珠子,打量起宽大的办公室来。见靠窗有幅挂历,就拿着锦袋走过去,挂到挂历上方的钉子上。继而退后几步,瞄两眼,又上前扶正点。锦袋带子比较长,不仅没遮住挂历内容,彼此结合到一起,简直浑然天成,像事先设计好的。
两人正在欣赏锦袋,忽闻楼下起了争吵,声音很激烈,好像还喊着吴楚东的名字,要他滚出来什么的。一定是拆迁户闹事,这在经开区实属家常便饭,没什么奇怪的。吴楚东拿起话筒,去拨办公室号码。却没人接听,估计都在与闹事人周旋。吴楚东放下话筒,拔腿出门。还没下楼,廖国旗从楼下上来,说:“这些人蛮不讲理,搞不好会大打出手,书记还是别下去好。”吴楚东问:“怎么回事?”廖国旗说:“儒田区委旁边红星村一伙村民,说拆迁补偿款没到位,要管委会给个说法。”
红星村的地是齐大志拿的,正在建汽车城。补偿款给得很足,没啥后遗症,怎么说没到位呢?定是无事生非,故意来找岔子。吴楚东扒开廖国旗,往楼下走去。大厅里站着不少人,看去不下两百,群情激愤。一见吴楚东,奋力推开维持秩序的保安,一窝蜂围过来,指着他质问道:“你就是吴楚东吧?你这只缩头乌龟,终于把脑袋伸出来了。”
吴楚东亲自出了面,管委会在岗干部职工也不得不走出各自办公室,飞快下楼,站到领导身边,摆出同仇敌忾的架式。吴楚东要他们站开点,对大伙说:“你们谁是牵头的?有话到我办公室去说。”
那伙人不干,喊叫道:“我们都是牵头的,要说就在这里说!”吴楚东提高嗓门道:“你们这么多人,七嘴八舌的,我哪听得清楚?”他们说:“你是聋子?这么大声还听不清楚?”另有人讪笑道:“聋子也当领导,咱们村里有好几个聋子呢,都来当领导好了。”
一时哄笑声大作。有人还将手塞进嘴里,吹起尖厉的口哨。不用说,这些人都是来寻衅的。吴楚东瞪大眼睛,吼道:“你们到底想解决问题,还是想无理取闹?”有人跳起来高喊道:“就是要找你吴楚东闹!看你能把我们怎么的!是你搞这个狗屁经济开发区,害得我们房子被拆,田土被占,生活失去来源,不找你闹,找谁闹去!”另有人高叫道:“还我房子!还我田土!不然把吴楚东绑起来,沉到凤凰河里去!”一边涌向吴楚东,要动他的手。
见势不妙,廖国旗将吴楚东往后一拉,与管委会干部职工挺身而出,站成一道人墙,试图拦住汹涌的人群。可管委会干部职工比闹事的人少,占不到上风,一阵推来挡去,渐渐就有些支撑不住了。
眼瞅着职工人墙要被推倒,外面响起警笛声,一百多名公安干警从天而降,出现在门口。
说从天而降,不免夸张,事实是吴楚东走出办公室后,尹茵茵见情况紧急,给110打了电话。110不敢怠慢,通报给黄文革,黄文革组织警力,火速赶过来,冲进管委会大楼。
一下子出现这么多警察,闹事的人虚张声势,比划一阵,纷纷夹着尾巴,夺门而出。黄文革下令抓人,吴楚东制止道:“不可不可,放他们走,弄清情况再说。”黄文革说:“人都已走掉,还怎么弄清情况?”
吴楚东对廖国旗耳语两句,把黄文革叫进办公室,说:“这些人绝非普通拆迁户,定有来头。”黄文革说:“什么来头?”吴楚东说:“我又不是公安局局长,你问我,我问谁去?”黄文革嘿嘿笑道:“书记批评得对,批评得对。”吴楚东笑道:“我可没批评你。还是先摸摸他们的底再说吧。”黄文革说:“不让抓人,又怎么摸底呢?”吴楚东说:“会给你提供依据的。”黄文革忙问:“什么依据?”
没等吴楚东解释,廖国旗走进来,递上一个电脑U盘。吴楚东转交黄文革,说:“大厅里装有摄像头,这是刚刚摄下的资料,你拿回去研究研究。你是老公安,凭你那双锐利的眼睛,一定能发现有用线索。”黄文革道:“这就好,找出谁是闹事头头,马上捉拿归案。”吴楚东摇手道:“不要随便抓人,里面万一有被骗来闹事的群众呢?搞不好人家正巴不得你抓人,激化干群矛盾。就算抓了闹事的头头也没用,关键看没露面的幕后操纵者是谁。”
黄文革说声得令,准备走人,吴楚东要他稍等等,打通齐大志电话,问道:“有没有人到你那里闹事?”齐大志说:“有两百多人找我要补偿款。我的补偿款给得挺足,村民们都没任何意见,那些人又不怎么像红星村的人,我也就不客气,把工地上民工集合起来,他们一看这阵势,灰溜溜走了。”吴楚东说:“他们的目的是什么?”齐大志说:“前一向来了几个人,为头的自称是史书记亲戚,要揽我的土建工程,我没买账,估计与这事有关。”
放下电话,吴楚东对黄文革说:“这伙人根本不是红星村的,你给我摸摸线索,看看到底什么来头。”黄文革说:“按书记指示办,有什么线索,及时向您汇报。”
送走黄文革,吴楚东也离开管委会,赶往市政府,去见禹今朝。禹今朝代理市长后,仍待在原来的常务副市长办公室,没往斜对面的市长办搬。刘天龙死在那里,无人愿意沾其晦气,市长办被重新粉刷,做了资料室。好在市长和副市长们的办公室都没挂牌,待哪里都一样。也许为避讳,禹今朝的办公室被人称作禹办,没再叫市长办。
这天走近禹办时,吴楚东瞟了瞟斜对面挂着资料室牌子的门,仿佛刘天龙阴魂不散,还隐藏在里面似的。刘天龙死得邪乎,至今仍让人感觉有些不够真实。吴楚东心里暗叹着,掉头走进禹办,说了几句经开区有人无理取闹的事。禹今朝略有所思道:“事情远不像看到的这么简单。儒州需要良好的经济环境,不然许多事情都不好办啊。”
吴楚东非常认同禹今朝的看法,道:“经济环境至关重要。目前儒州有两件要紧事,一是儒北经开区升级申报工作,一是沪昆高铁过境儒州的事。两件要紧事摆在咱们常委班子面前,非做好不可,但有人只怕不愿看见两件事成为现实,会趁机搞些名堂。”
禹今朝说:“儒北经开区升级申报工作存虎书记很重视,刚才又打电话给我,说国家经济开发区的报批只怕会越来越严,要我们抓紧点,尽快跑北京。高铁的事好像也变得悬乎起来,临浦那边在北京活动频繁,听说有关方面想改变原定过境儒州的方案。如果高铁改道,煮熟的鸭子飞掉,咱们这届班子领导就会成为儒州的千古罪人,儒州人民不会原谅我们,我们自己也没法原谅自己啊!”
吴楚东建议道:“常委班子还是适当分一下工,成立两套临时机构,分头抓好两件大事。我是儒北经开区负责人,经开区升级工作责无旁贷,只好我来牵这个头。仁美同志身为市委副书记兼常务副市长,由他牵头争取高铁的事比较合适。两套人马归存虎书记和您统一指挥,统一调度。”禹今朝道:“我先跟存虎书记通一下气,再上常委会集体决定。”
吴楚东道:“集体决定有必要,但主要还是得大书记和大市长来拍板。”禹今朝道:“拍板容易,具体实施落实难。楚东肯任事,自然好办,不知仁美同志会有何想法。”吴楚东半开玩笑道:“都说刘天龙之死,史仁美属最大赢家,他不好好表现一番,也对不起刘天龙在天之灵。”
此话敏感,禹今朝不愿多言,吴楚东知趣退出禹办。经过史仁美办公室,门从里面打开,史仁美送客出门,见着吴楚东,打声招呼,稀疏眉毛下两只笑眼眯成两条缝,好像楼道顶灯有些刺眼似的。刘天龙死后,儒州班子调整,禹今朝代理市长,史仁美从组织部长进步为副书记兼常务副市长,明眼人一看便知,危存虎已是省委常委,迟早会将市委书记交棒给禹今朝,届时空出市长位置,自然非史仁美不可。
在合适的时间坐上合适的位置,到底是时势所然,还是史仁美运气好不得而知。可以肯定的是,儒州官场说他是刘天龙之死的最大赢家,此言一点不虚。
几天后常委会召开。禹今朝事先跟危存虎沟通过,提出由吴楚东负责儒北经开区升级申报工作,把沪昆高铁过境儒州重任交给史仁美。吴楚东自然应承,史仁美却道:“高铁线路怎么走是国家的事,地方党委政府决定得了么?咱们过于高估自己的能量了吧?”
早知史仁美会说这种话,禹今朝强调道:“高铁路线确非地方能够左右,也无人敢保证一定能争取过境儒州。但不搏一搏,儒州人民会骂咱们不说,咱们也会留下一辈子的遗憾。知其不可而为之,轻易不要言弃。仁美同志抽身不出,只好我来操这个心,把担子挑起来。”
史仁美心里明白,争取高铁过境固然不易,可自己身为市委副书记兼常务副市长,很有必要干一两件响亮点的事给大家瞧瞧,若牵头把高铁拿下来,无疑会成为儒州头号大功臣,将为日后仕进奠定坚实基础。史仁美于是说:“我听危书记和禹市长的。”
史仁美表了态,危存虎拍板道:“事情就这么定了,经开区升级任务交给吴楚东同志,争取高铁过境任务交给史仁美同志。”
会后吴楚东没立即回儒北经开区,到装修一新的常委会议室旁边的副书记办公室转了转。黄文革跟进来,说:“发现了重要线索。”吴楚东说:“什么线索?”黄文革说:“看摄像资料时,现场有两个人表现突出,一个是张牙舞爪跳得最高的,外号小豹子;一个是夹在人群中吹唿哨的,人称毛栗球。两个都有前科,在局子里待过。”
吴楚东问道:“其他呢?有红星村的人吗?”黄文革说:“根本没有红星村的,是小豹子和毛栗球一人花五十元,从凤凰河砂场请来的淘砂工。”吴楚东说:“小豹子和毛栗球实力不错嘛。他们跟什么人有来往?”黄文革说:“跟一个叫滚地龙的人关系密切。”
没等吴楚东发问,黄文革又说:“书记可能不太清楚,滚地龙真名李品德,是儒州最有钱的大款。”吴楚东笑道:“李品德谁不知道?他是著名民营企业家和慈善家,还做了省人大代表。”黄文革说:“李品德这个人可不简单。正是他的人想承揽汽车城工程,齐大志不买账,李品德叫小豹子和毛栗球带人寻衅,被齐大志吓跑后,又去管委会捣乱。”
这个李品德也是的,事业都做到这个份上,还搞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真没出息。也许是他手下的喽啰背着他干的,他并不知情。吴楚东道:“他们上管委会捣什么乱呢?管委会又没人得罪他们。”黄文革说:“他们不是点着你的名,跟你叫板么?莫不是你哪里得罪过他们?”吴楚东说:“我跟他们又不熟,更没直接打过交道,谈何得罪?”黄文革说:“要么是李品德在你这里吃过亏。”吴楚东说:“不可能的事。李品德到经开区投资搞项目,我还给予过支持。这样吧,我问问他,看是怎么回事。”
电话打到李品德手机上,李品德语调热情,说:“吴书记在哪?我到您那里去,当面聆听您的教诲。”吴楚东笑道:“我敢教诲您李大老板?”说了说小豹子和毛栗球的事。李品德忙说:“对不起书记,这事我一无所知。这群兔崽子竟敢背着我胡来,我给他们好看!”
果然这个电话后,小豹子和毛栗球他们再没到经开区和管委会闹过事。李品德却觉得不够,主动联系吴楚东,说要当面向他请罪。吴楚东说:“事情已经过去,请什么罪啰?免了免了。”李品德说:“我已到您办公室门口。”
话没说完,李品德推门进来,后面还跟着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一人肩上扛着一箱水果。吴楚东说:“你们这是干什么?”李品德上前推开里间的门,命两个大汉将水果扛进去,再给吴楚东说明道:“两箱鸭梨,不成敬意。”
两位大汉放下鸭梨,关门出来,李品德轻轻喝一声:“还不跪下!”两位大汉顿时身上一颤,呼地一下跪到吴楚东面前,脑袋在地上猛捣起来,捣得地板咚咚直响,一边说道:“我俩该死,我俩该死!”
吴楚东觉得滑稽,问李品德道:“你这是搞什么鬼?”李品德道:“他俩就是小豹子和毛栗球,特意来向您老人家请罪的。”吴楚东说:“这又何必呢?”伸手去扶两位。两位不肯起来,嘟囔着请吴书记原谅,不原谅就不起来。吴楚东只好说:“好好好,原谅你俩,起来吧。”
两人这才爬起来,随李品德出门而去。
这个李品德也是的,要手下人用这种方式请罪。吴楚东摇头笑笑,忽觉得有些不对,走进里屋,打开两箱鸭梨,竟是两箱崭新的百元大钞,起码有一百万。吴楚东立即打通李品德电话,说:“马上给我回来!”李品德小声道:“有何指示,书记电话里吩咐也一样。”吴楚东说:“我不敢吩咐你,只请你马上把两箱鸭梨搬走。”李品德说:“品德知道这点意思太轻,下次还会感谢书记的。”吴楚东不耐烦道:“你不来也行,我让人送到纪委去。”
迫不得已,李品德只好回到吴楚东办公室,一脸难堪地道:“我真心敬重书记,又没什么可孝敬的,才表示点小意思。”吴楚东道:“你真敬重我,就发狠把项目搞好,搞出高质量和高水平,为经开区增色。我是市委副书记和经开区领导,你来投资搞建设,做出好项目,就是对我的最大支持,完全用不着表示啥意思。”
说到这里,吴楚东语气凝重起来:“我不是伪君子,也属肉身凡胎,也爱钱,需要钱过日子。可我要跟你说,我更爱自由。不只人身自由,主要是灵魂自由。所以我才特别害怕被钱控制,失去自我。想想看,一个堂堂正正的人,却受制于钱,成为钱的奴隶,可不可悲?”
钱到了手上,爱怎么花就怎么花,完全取决于钱的所有者,人又怎么会被钱控制,成为钱的奴隶呢?李品德没法理解吴楚东的话。不过他不得不佩服吴楚东。世人都爱钱如命,想找不爱钱的人,比找恐龙还难,忽碰上一个敢于小瞧钱的人,不服也不行啊!
吴楚东又苦口婆心道:“没错,与你李大老板比起来,我吴楚东是个穷人。可我穷是穷,却并不缺钱花。我有工资,有补贴,有单位的车开,只要是公务,走到哪里,住到哪里,吃到哪里,消费到哪里,公家报销,不用从自己袋里掏钱,弄再多的钱也没处花。我的心思也就不在钱上,只想着为你们这些投资人服务,共同把经开区建设好,把儒州经济搞上去,就算对得起生我养我的这方土地,也对得起自己了。”
李品德还是不懂。拼死拼命工作,不图钱又图啥呢?图官位吗?这自然不用说,人在官场,谁没个进步心?问题是图官位的目的又在哪里?俗话说当官发财,当官最后不还得落到钱上面么?李品德就曾亲耳听官场中有人说过,当官不发财,请我都不来。
不过李品德拗不过吴楚东,召进小豹子和毛栗球,把两箱钱搬走了。吴楚东舒口气,正要下班回家,又有人出现在门口。这回是钱小鹏。钱小鹏一度想去贴刘天龙,刘天龙已死,又回来找吴楚东,目的自然是想恢复关系。吴楚东正眼都不瞧他,提过公文包,径直往门口走去。这似乎早在钱小鹏预料之中,他望着吴楚东后背,悠悠道:“吴书记知道是谁匿名举报刘天龙,把他藏有巨款的安州房产暴露出来的吗?”
吴楚东了解刘天龙,他最痴迷的两样东西,一是权力,二是女人,对金钱并不怎么热衷,却用远房亲戚名字买了房产,专门藏纳巨款,以至东窗事发,丢掉性命,确实有些蹊跷。偏偏钱小鹏声言知道举报刘天龙的人,吴楚东好奇心起,不自觉泥住脚步,倒看他说的是谁。钱小鹏却引而不发,改口道:“小鹏自知有过,对不起姐夫,姐夫要打要骂都可以,但别急着走,听小鹏慢慢道来,可以不?”
这小子真会吊胃口。吴楚东不吃这一套,抬脚出了门。钱小鹏不可能追过去把人扯回来,在地上愣怔一会儿,才掏出手机,给吴楚东发了条短信,道出一个人的名字。
此时吴楚东已来到车上,看到短信,不免暗吃一惊。此人怎么知道刘天龙的底细?他到底啥来头,有多深的背景?吴楚东没有多想,赶紧删掉钱小鹏的短信,打响马达,将车开出管委会大坪,朝城南家的方向驶去。事业再辉煌,也得有个家。家是别处不可替代的。比如豪华宾馆,吃住齐全,可宾馆永远只能是宾馆,没有老婆和孩子,不可能给你家的感觉。
论到孩子,丹丹天真无邪的样子浮现在眼前。她已进入初中,可仍像个小学生,懵懵懂懂的,说话透着傻劲。正因不懂事,才感觉不出爸妈已快走到婚姻破裂的边缘,否则她还会这么无忧无虑、开开心心么?
丹丹和钱小鹤还没回来,只保姆在厨房里忙晚饭。保姆已五十多岁,是不久前钱小鹤从乡下请来的。家里一直没请过保姆,丹丹小时家务多,钱小鹤宁肯自己忙点累点,也不愿家里插个外人进来。现在丹丹上了初中,早中餐都在学校吃,请个保姆在家,不是花冤枉钱么?渐渐吴楚东明白过来,家务有人打理,钱小鹤才有更多时间往外面跑。她现在比他这个市委副书记和经开区管委会领导还忙,成天在外奔走,也不知她奔走些什么。
直到丹丹放学回家,仍没见钱小鹤影子。饭后吴楚东接了几个电话,又看了会儿电视,不觉已近十一点。保姆和丹丹都已睡下,吴楚东关上大卧的门,走进卫生间。洗完澡,将换下的衣服扔进阳台上的洗衣机里,洗净脱水后,再晾到衣架上。过去吴楚东从没洗过衣服,都是钱小鹤代劳。如今钱小鹤早出晚归,她本人换下的衣物都交保姆用洗衣机甩,吴楚东指望她不上,只好自己动手解决问题。
晾好衣服,准备进屋,楼下响起小车声音。往下一望,是钱小鸿的车子,钱小鹤从里面走出来,拖着疲惫身子进了楼道。到底是亲姐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刚从里面出来时,钱小鹤恨不得杀了钱小鸿,没几天又走到一起,变得亲密无间。据吴楚东所知,钱小鸿仍然在跟范老板“合伙”做生意。钱小鹤跟弟弟走得这么近,除了姐弟亲情外,难说没有共同利益在起作用。这个钱小鹤,在钱上面吃了一回亏,不但没有收敛些,倒有点放飞自我的意思了。
钱小鹤走进大卧时,吴楚东正躺在床上看书。是些杂书,并非什么经典名著,或官场秘籍之类。吴楚东不太认可书的实用价值,官当得高,钱赚得多,绝对不是书上学来的,是时势加运气加努力的结果。之所以还要读书,完全属于精神需求。人是精神动物,不可能总是生活在剑拔弩张的竞争中,那迟早会垮掉甚至疯掉的。现实不可逃避,又不可不逃避,读书就成为必要。焦虑和失衡的时候,读书让你精神得到缓解,心理获得平衡。好书是良友,你遭受打击或心灰意冷了,听良友说番闲话,讲个故事,心里会好受很多,觉得世界虽然残酷,毕竟还有寄存灵魂和慰藉孤寂的地方。
正在吴楚东沉迷于书本之际,钱小鹤洗漱毕,不声不响来到床上,拉开自己的被子,侧身而卧。也不知何时,好像是一年多前吧,钱小鹤将过去的大被换成两条中号被,两人开始各睡各的,井水不犯河水,可谓同床异被。
怕影响钱小鹤休息,吴楚东放下书本,熄灯躺下。迷迷糊糊正要睡着,钱小鹤忽然开腔道:“今天见了一个人。”声音不高,却足以赶走吴楚东的睡意,他问了句:“见到了谁?”钱小鹤说:“沈柳亭。”
钱小鹤口气很平静,平静得令人难以置信。再有定力的女人,面对另一个有可能对自己婚姻构成威胁的女人,都会变得歇斯底里。钱小鹤这么沉得住气,吴楚东颇感意外,但没有吱声,倒看她会说什么。好一会儿钱小鹤才又道:“我是去面谢沈柳亭的。见她之前,我就设想,若她比我钱小鹤差劲,你就是对我的侮辱,我跟你没完。若跟我打个平手,我也可以让贤,反正旧不如新,你们男人都这个德性。可一见到她,我就没了脾气。她姿色不比我差,气质却比我强,又有年龄优势,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只能甘拜下风。”
世上还有这么把自己与别的女人相比的,真是莫名其妙。见吴楚东没有反应,钱小鹤躺平身子,道:“怎么不说话?”吴楚东道:“我跟她啥事没有,不知道说什么。”钱小鹤道:“脚踩两只船,容易出事的,弄不好两只船都会翻掉。你总得有所取舍吧,是取我舍她,还是取她舍我?”吴楚东道:“什么取啊舍啊的,你想多了。我真的跟她清清白白,没你想的那些苟且之事。人家也未必看得上我,不过把我当成一个比较谈得来的朋友罢了。我事情这么多,过几天又要到北京去跑经开区升级的事,没工夫为了这些鸡毛蒜皮跟你吵架。”
“知道你是市委大领导,专门管大事的,我说的都是鸡毛蒜皮,不值一顾。”钱小鹤冷冷道,“你看看你,现在连吵架都不想跟我吵了。你跟她之间清不清白我不知道,但你敢说你对她没有那方面的意思?经开区她那套二百平方米的精装房你也出了力吧,要不靠她一个人买得起?哼,看来你只在我面前装清官,到她面前却装大款。把话跟你说白了吧,我已不再对你充满幻想,这样的婚姻存续下去太没意思。主要还是担心哪天控制不住自己,一刀剁了你,害得丹丹没爹没娘。不过现在我还不想跟你离婚,凭空把一个市委副书记太太的名分让给她,我也太傻了吧!我得先把我失去的捞回来再说。要捞回来,必须有本钱。”说完她翻过身去,把被子一蒙,不再吭声。
吴楚东火起,想跟钱小鹤解释自己哪有钱出?沈柳亭的房子是她把离婚后傅克文给她的房子卖了,再加上毕生积蓄才凑的首付,现在还背着房贷呢,自己顶多就帮她讲了讲价,要了点优惠。翻身见钱小鹤这个样子,知道没法解释,越解释在她看来就越是掩饰。他气恨恨地翻回身子,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你真敢说对沈柳亭没那方面的意思么?沈柳亭对你又是什么意思呢?吴楚东忽然想起有一回,沈柳亭看着丹丹正在欢快跳舞的身影,自言自语说丹丹这么可爱,做大人的谁能忍心伤害她?吴楚东当时听到了,没往心里去,现在想来,她也许在暗示什么。他又回过头看了一眼身旁蒙着头无声无息的妻子,琢磨着她刚才说的话,这个钱小鹤,到底想干什么呢?
这天于正国走进工委书记室,递上儒北经济开发区升级申请报告,还有厚厚的装订成册的背景材料,没立刻走开,站着问了句:“书记何时动身?”吴楚东没作正面问答,只是说:“先请示一下危书记,看他还有什么指示。”
部下在领导面前有问必答,是基本要求,反过来,领导在部下面前却完全没这个必要,答非所问实属正常。身为经开区管委会副主任的于正国,跟随吴楚东多年,这点常识还是具备的。让他不解的是,申报国家级经开区系常委决策,材料也是经危存虎审阅过,批示市委秘书长罗宗林修改后定的稿,何必多此一举,再去请示他老人家呢?于正国嘀咕道:“危书记这么忙,也不知他有没有时间。”
吴楚东没理会于正国,伸手去拿桌上话筒,准备拨危存虎秘书小崔的号码,看危存虎在哪里。于正国还不心甘,又说道:“申报升级工作一直是在危书记指导下进行的,还有没有这个必要,又去打扰他老人家呢?”
惹得吴楚东不快起来,扔下话筒,指着于正国鼻子,骂道:“你懂不懂政治?请示领导怎么能说是打扰呢?领导就是用来请示和打扰的嘛,没人请示和打扰,领导还是领导吗?这正是你们这些业务干部的不足之处,以为只要懂点业务,懂不懂政治无所谓。不懂政治怎么行?不懂政治,能把业务做好做大吗?正国同志啊,政治上你还要学着点,如果你不是铁了心,要在这个副主任位置上干一辈子的话。”
于正国笑笑,不敢再多嘴。他也知道,与其说吴楚东是批评他,还不如说是给他点卤,教育他如何做人为官。领导给你点卤,是看得起你,并非谁都有这个福气。
吴楚东重新拿起话筒,拨通危存虎秘书电话,问大书记在不在市委。大书记就是危存虎。地方常委班子里有一正多副数位书记,官场中人见着副书记,副字不好出口,只能喊某某书记,比如喊吴楚东为吴书记,不便喊吴副书记。副书记吴楚东是吴书记,正书记危存虎也是危书记,岂不混为一谈,不分彼此,没了尊卑?叫正书记也不妥,书记本来就是正的,不是正书记,难道是歪书记斜书记偏书记不成?加个正字,实在别扭。这倒也难不倒官场中人,极富创意地在正书记前面加个大字,叫作大书记,说得响亮,听得舒服,无形中又与副书记区别开来。市委这边有大书记和书记,政府那边也不落伍,也分别叫市长为大市长,副市长为市长,都跟着升了一级似的。姐姐做鞋,妹妹学样,县区和局办委也照着办,大书记大县长大区长大局长大主任满天飞。
听危存虎秘书说大书记正在办公室接待老干,吴楚东二话不说,将材料塞进包里,往手上一提,迈开步子朝门口走去。于正国不知要不要陪领导去市委,犹豫片刻,还是拔腿跟上,贴近吴楚东屁股。见吴楚东没说什么,就随他来到楼下,一起钻进坪里的小车。
自儒北经济技术经开区成立之日起,于正国还有肖立军,就跟着吴楚东冲锋陷阵,可说是他身边不可或缺的两员得力干将。事实也是,经开区能有今天的成就,他俩功不可没。吴楚东也没亏待他们,不久前分别给他俩戴上了经开区管委会副主任帽子。两人比较起来,于正国业务能力略胜于肖立军,吴楚东还把唯一的工委副书记也给了他,以后好提主任,为自己减轻点工作上的负担。与过去仅挂常委头衔不同,现在吴楚东已是市委副书记,市委那边的工作也要管,不可能天天泡在经开区,还得往于正国肩上压压担子。
不过这只是吴楚东肚子里的想法,还没跟危存虎正式通气。官场外的人论到某某上了台阶,占了好位置,都说是领导一句话的事,其实并非这么简单。没错,提谁用谁,最后都得一把手拍板发话。可事前须做不少铺垫,铺垫不到位,一把手也不可能拍这个板、发这个话。别看官场官位多,可再多也多不过等着上位的屁股们,一把手拍板发话前,也得全盘考虑,多方权衡,不会信口开河,胡乱表态,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目前儒北经济开发区还是省级经开区,管委会架子为副市级。为加强对经开区的领导,当初明确吴楚东任工委书记和管委会主任时,组织上还让他进了市委常委,比普通副市级更重要。工委书记及管委会主任属副市级,副书记副主任便是正处级。吴楚东明白,自己已是市委副书记,离开经开区是早晚的事,将自己一手开创的经开区交给外来人,不如把于正国扶起来,日后好让他来主政经开区。于正国是经开区元老之一,熟悉业务,对经开区建设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同时也解决了他的级别问题,让手下人知道跟你吴楚东干,不会吃亏。于是吴楚东走到哪里,尤其要跟常委班子领导接触,都喜欢把于正国带在身边,先让他多在领导面前露露脸,为以后进步打点伏笔。官场就是这样,光工作干得好是远远不够的,没露脸机会,主要领导对你印象不深,也难有出头之日。
车入市委大院,得知危存虎那里的老干还没走,吴楚东带于正国先上了组织部。史仁美升任市委副书记兼常务副市长后,市统战部长水进田接任组织部长。水进田一张胖胖的圆脸,属于典型的笑相,倒也挺适合做统战工作。统战工作要团结统战对象,笑相有亲和力。做组织部长则有所不同,渴望进步的官员比统战对象多得多,你还逢人笑脸嘻嘻的,脸上笑肌也应付不过来呀。再说你太亲和,弄得人人都往你身边贴,你又怎么消受得了?果然到任组织部没多久,水进田的圆脸就渐渐成为方脸,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他做了拉皮手术。
不过这天吴楚东走进部长室时,水进田的方脸又恢复回去,变成圆脸。虽说两人都是常委班子成员,吴楚东毕竟是副书记,位置更为显要。不过仍属平级同僚,说话也随便,吴楚东玩笑道:“你这里庄稼长势不错嘛。”水进田一时没反应过来,说:“庄稼?什么庄稼?”吴楚东说:“还什么庄稼?田里庄稼呗。水都进了田,庄稼还有长势不好的?”
水进田笑起来,说:“没办法,俺祖辈都是农民,父亲没文化,只会取这种土里土气的名字。”吴楚东说:“这名字好哇,你就是吃的这名字的福,一辈子有吃有喝。”水进田说:“照吴书记这么说,干得好,还不如姓得好,叫得好啰?”吴楚东说:“可不是?你看看,你姓都姓水,喝绝对没问题吧?水又进了田,庄稼长得好,自然顿顿有饱饭吃。”水进田乐道:“看来进田得加倍努力上进,若混得太差,还真对不起自己这个姓名。”
进组织部长的门,可不是专门来开玩笑的。吴楚东对身后的于正国招招手,说:“过来见见水部长。”于正国紧走几步,来到水进田面前,弯了腰,低了头,说:“水部长好!”
吴楚东抬手在于正国肩上拍拍,对水进田说:“这是我的副手,管委会副主任于正国,人挺能干的。今后进田部长有啥用得着他,打他电话就是。”
见吴楚东这么郑重其事地将于正国介绍给自己,水进田不敢轻视眼前这个还算干练的中年男人,伸手跟他握握,说:“强将手下无弱兵,吴书记的副手肯定不同凡响啰。”吴楚东说:“要想不同凡响,还得组织上多多培养。”水进田笑道:“组织上就是培养干部的,吴书记手下干将,组织上肯定重点培养。”吴楚东说:“进田部长说话可算话哟。”又叮嘱于正国:“留张名片吧,好随时听从组织召唤。”
于正国赶紧从身上掏出一张名片,先拿笔划掉上面的手机号,在空白处另写一个,双手呈给水进田,说:“找的人太多,一般人只提供名片上的号码,这个手写的只吴书记几个主要领导知道,水部长有找,就请拨这个号。”
“要得,要得。”水进田礼貌地看看名片,“于主任的阿拉伯数字写得不错,一看就是搞经济工作的。”于正国说:“正国学规划出身,后又跟着吴书记搞城建工作,天天与数字打交道,几个阿拉伯字还写得略像样子。”水进田把名片放进抽屉,说:“搞规划和城建好,国家建设离不开你这样的有用之才。”
让水进田认识了于正国,目的已然达到,也该走了,吴楚东握握主人的手,说:“打扰进田部长,不陪了,还得去见大书记。”
水进田送两位出门,说:“大书记在找老干谈话,应该谈得差不多了,这时上去正好。”
来到书记室,危存虎刚送走最后一个老干,屋里没有外人。小崔进来倒好茶水,跟两位笑笑,关门出去。吴楚东打开包,掏出材料,放到危存虎桌前,说:“经开区升级申报材料已准备就绪,可以考虑上北京了,还请大书记发话。”
升级工作事关重大,危存虎非常重视,一边手翻材料,一边问了好几个具体问题,连如何进京找人的某些细节都没放过。主要是吴楚东作答,有时也会掉头瞧瞧于正国,让他也张张嘴巴,不然白带来见大书记了。大多是于正国经手的事,他自然说得有头有尾、有理有据。危存虎不时点点头,表示满意。
大书记满意,于正国忍不住暗暗激动起来,双颊泛红,两眼放光,鼻尖上冒出细细汗珠。从小他就有这个特点,遇到高兴事,鼻尖就会放肆冒汗。村里人就说他是牛变的。牛不像人,皮肤没有排汗功能,干活太用力,或吃草太使劲,汗没处出,只能从鼻尖往外冒。不过说于正国是牛变的也没错,他这人一向做事扎实卖力,还真有几分牛的劲头。做事卖力的人,容易受领导青睐,吴楚东才这么器重于正国,一直带在身边。
问得差不多,危存虎提了几点指导性意见,吴楚东站起来,准备告辞离开。转身时,又僵住不动了。依然坐着的危存虎仰仰头,问:“还有什么?”
吴楚东望眼于正国,示意他先走。于正国意识到,吴楚东要说的话可能与自己有关,得回避一下,于是轻手轻脚出了门。吴楚东坐回去,笑对危存虎道:“还有一事,早想向大书记汇报,一直没机会。”危存虎道:“别客气,有什么只管说。”
“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吴楚东悠着语气说,“自从组织明确我副书记后,市委这边分管了一摊子工作,经开区又不可能扔下不理,天天两头奔波,还真的不怎么吃得消。”危存虎笑道:“是不是觉得让你做副书记有些亏?”吴楚东说:“做上副书记还亏,楚东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我是想给管委会班子成员重新分一下工,减轻点自己的负担。”
自己班子成员分工,也找大书记汇报,不多此一举么?显然吴楚东还有别的什么想法。危存虎道:“莫非你们管委会班子分工,你也做不得主?”吴楚东笑笑道:“管委会一向是在大书记正确领导下开展工作的,班子要重新分工,依然离不开大书记的正确领导。”危存虎笑骂道:“别油腔滑调,有屁就放,有话就说。”
吴楚东收住笑容,一本正经道:“于正国现任管委会副书记和副主任,是管委会最能做事的。他素质好、能力强,工作表现一向出色,若没有他和肖立军他们共同努力,经开区也不可能有今天的成就。我早就想给于正国加些任务,自己也好腾出精力和时间,多替大书记分担点市委这边的工作,不知大书记意下如何?”
危存虎明白过来,吴楚东是要你认可于正国,先给他压压担子,慢慢再过渡到更加重要的位置上去。事实也是,吴楚东已提副书记,要他仍像过去一样,只管经开区的事,已不太现实,应该考虑考虑他的工作安排。至少可腾出经开区主任位置,让其他人多干些具体事。于正国还算不错,吴楚东又不遗余力推荐,危存虎认可道:“那就按你想法办吧。”
得到危存虎明确答复,吴楚东又跑到水进田那里,说了给于正国压担子的事。水进田问:“大书记有何想法?”吴楚东说:“大书记已点了头。”水进田说:“大书记都点了头,那还有啥可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