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着头顺马路一直往北走。“靠边走!”如迅雷似的一声响,把我惊了一跳。抬头见前面一只黄色的手臂乱挥着,把行人、车、马,都赶到大车道上来。马路上立刻静悄悄的人烟断绝,只有向南来的一阵兵。很奇怪,他们为什么靠着马路两旁走?为什么一阵马兵一阵步兵地间着走?我心里印上了这几个疑问的符号,立刻命令着腿停止,眼睁睁地只向他们望。那一师那一营的兵士开拔吗?不对!总统出门吗?不对!什么大官僚死了,他们替他送丧吗?不对!……心里只管画了许多耳朵,只是一个个的遭了否决。忽然……奇怪!为什么又有两辆大车夹在阵伍中间走?大车上还坐着好几个人——一辆是四个人,一辆是五个人——呀!绝顶的奇怪!他们几个人为什么都把双手反缚着?可怕呀!他们的脸色!为什么这般白?为什么他们嘴唇都颤震着?……可怕!我回头来不敢再看了。兵都过去了,两辆大车也慢腾腾一步一步地夹在他们中间向前进。末了有一个兵官和一个抱着令箭的兵,押着阵过去了。
“是呀!往下斜街去了!”
“当中一个年轻的长得相貌很好,真可惜!”
我立刻明白了!一阵……咳,一阵说不出的感觉,来侵袭我了。打了几个寒战,心里只觉得软柔柔的,……真说不出……苦……苦……怕!灵魂跟着这两辆大车一块去了!腿也软软的大半天走不动。
食饭,只觉得……咳!不敢想!我只觉……悸……战……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只是软柔柔的……
睡了!
忽觉得自己也坐着大车,被一阵兵押着由大街出城。到了!一片广场,除了几丛高粱,只有起伏的黄土堆。双手反剪着。神魂摇筑筑的,……只觉着四周围着许多张口舞爪的虎豹,等时候一齐扑来。
咳!惊悸呀!我受够了!为什么还不……
火光一闪,身边一个东西抶了……
忽地醒来,心里还嘭嘭地跳个不住,桌上一盏如豆的灯,放出绿惨惨的火苗……一身都是冷汗。
兄弟们呀!你们心里也软柔柔的吗?……两手满染着血,为什么?
咳!人呀!你们为什么……
觉着有一点血腥气……心里只是软柔柔的……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