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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子栋:军统魔窟,息烽秘密集中营

息烽秘密集中营,即军统在息烽设立的秘密监狱。它对外的称呼是“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息烽行辕”(简称行辕),对内称“大学”。中美合作所成立以后,对外仍称“行辕”,对内改称“新监”。起初是设立在息烽县城附近的川主庙,息烽特训班成立,转移到阳朗坝的猫洞。

监狱称行辕,是有来由的。据他们自己说:当年,大老板(指蒋介石)为了要当中国的“墨索里尼”,派“十三太保”到意大利学习。他们学习回来后,盛赞意大利有一所监狱,为了保密,设在轮船上。大老板听了,满口称妙,只可惜那时的中国,没有几只大轮船,缺乏建设轮船监狱的条件。于是吸取了轮船监狱的保密精神,在南京海陆空军人监狱里设立了秘密监狱,下设改、过、自、新四个分监。这个秘密监狱虽在海陆空军人监狱肚皮里,却不属于海陆空军人监狱管辖,这真有点像《西游记》中的神话,但这不是神话,而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因为我就在这里头被关押了将近三年。

▷ 息烽集中营大门

七七事变前不久,这个特别监狱从海陆空军人监狱的肚皮里爬了出来。钻进附近新盖的一个比原来大得多的监狱里,它的下面分设忠、孝、仁、爱、信、义、和、平八个监,另外还有地牢和水牢,我被关在义监。抗日战争开始后,日寇飞机滥肆轰炸,这个新盖的监狱也未能幸免,于是便将狱中囚犯杀了一批,释放了一些软骨头,其余的押送武汉。

这个秘密监狱迁到武汉不久,又搬到湖南益阳,再搬到贵州的息烽。在息烽这个偏僻的山区,没有南京的那种保密条件,但又非保密不可,特务们挖空心思,才把它叫作“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息烽行辕”。1938年的秋末冬初,凄风冷雨剥光了树上的绿叶,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之夜里,一长串封闭得很严实的大卡车,从湖南益阳开往贵州息烽,这就是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的一支汽车队。它一路上打尖、过夜,或是整天整夜长时间停留,都是静悄悄地开进人们不容易看到的僻静地方。

这支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的汽车队,是王牌,是带“特”字号的,其他车辆必须赶快让路,一点也缓慢不得。挂着军事委员会符号的司机,历来是将喇叭按得哇哇叫,格外响,一则是显派头,二则是逞威风,表示自己的“优越感”,满足虚荣心。但是这几天来,它为什么一反常态,不按喇叭,像小偷一样躲躲藏藏,怕人看见,怕人捉住似的呢?这是因为一出发,日本飞机对着押解杨虎城将军的车子扔了炸弹,虽然只炸了行李车,却吓坏了押解官。于是严禁声张,禁止司机按喇叭。司机当然不赞成,但是敢怒而不敢言,便时常把满肚皮的不高兴,借题发泄到犯人身上。

好些天后的一个深夜里,汽车喇叭又突然大叫起来。

“搞什么鬼啊!”囚徒们疑虑着,猜想着。

“是要在这里枪毙?”有人这样窃窃私语,囚徒们都点头表示同意。

这不是押解吗?为什么都想到“在这里会被杀”呢?这需要一点说明。

军统的监狱,从成立起,杀人的办法跟一般监狱不同,常常是秘密杀害。为了保密,关在上海的,解到福建去杀;关在西安的,押到贵州去杀,一贯如此。这些事实就是我们这些囚徒猜想“要在这里被害”的原因。如杨虎城将军和他的两个儿女,原关押在贵阳,解到重庆还没进屋,就被刀子捅死,埋在花坛底下。小萝卜头和他的父母宋绮云、徐林侠烈士,也是刚从贵阳押解到重庆,一进房门就被杀死,埋在屋内水泥地底下。张露萍、冯传庆、赵力耕等七人,也是在起解的路上被杀害在军统局息烽仓库门口的石坎子上。在重庆渣滓洞,特务扬言把罗世文、车耀先同志解送南京,罗世文同志临走前写道:“此去凶多吉少……要高扬我们的旗帜……”果不出罗世文同志所料,他们被枪杀在附近的树林里。

这群汽车鬼哭狼嚎般吼叫了一阵,戛然停住了。像封罐头似地封在大卡车里的囚徒们,戴着沉重的手铐、脚镣,手铐还用铁索穿起来,10个囚徒穿成一串。突然的刹车,使得已经箍进肉里的镣铐剧烈拉割,痛入骨髓。由于拥挤,用铁索穿在一起只能窝蜷着的手脚受到强烈的震荡,猛然的伸缩,使得被镣铐死的手脚,顿时被割得鲜血淋漓,然而,囚徒们没有喊叫,没有战栗,他们从容地准备着走向杀场,做最后的斗争。

成群的手电闪耀着,忽前忽后,忽左忽右,忽而交织,忽而分开。夜是漆黑的,手电像是鬼火,叫人觉得这是个鬼的世界。囚徒们下了车,进入这个令人不寒而栗的鬼域。这使我想起李贺在《吊古战场》中描述的:“鸟无声兮山寂寂,夜正长兮风淅淅,魂魄结兮天沉沉,鬼神聚兮云幂幂。”“降矣哉终身夷狄,战矣哉骨暴沙砾。”这正是特务为我们这些囚徒精心制作的此时的景物气氛。

“走!”囚徒们下得车来,还没站稳,看守们就大声吼叫了。窝蜷了多日的腿脚伸缩不灵,不听使唤。又被手铐铐着,脚镣镣着,铁索锁着,种种羁绊限制着,走起来高一脚,低一脚,深一脚,浅一脚,颠踬的,摔倒的……镣铐铁索的叮当声,看守们的皮鞭声和叫骂声,成了这黑暗世界的声响曲。

然而,囚徒们没有被杀,而是被赶进经过改造的一片民用房屋里。囚徒们刚把在押解途中用来洗脸、盛菜、盛饭,空着的时候用来小便的万能盆子,从身上解上来,就听到看守吼叫“睡觉,不准讲话!”的命令。在牢里,看守的命令,比“圣旨”还管事,那是非遵守不可的。特务的“管”字,是多么沉重,多么恐怖呵!像《水浒传》中林冲那样的英雄,一旦失去自由,也只得听任看守摆布。

阴沉惨愁的夜,大家都睡不着,伤病号在痛苦地低声呻吟。侧着身子一望,紧挨牢房墙壁,上触天,下着地,密密麻麻地立着粗大的木柱子,这叫人想起30年代动物园里圈虎豹的房子。不过没有虎豹房明亮,因为亮光只能从木柱的空隙中射进。菜油灯在风的吹拂下,晃晃悠悠,影影绰绰,“囚犯”在似睡非睡、睡眼迷离中,常常把这些大柱子误认为看守在那里偷看,木柱的幻影成了囚徒们噩梦中赶不走的魔鬼。这就是我们来到的对外称为“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息烽行辕”,对内称为“息烽大学”的息烽秘密监狱。

《息烽的秘密监狱》 TD0ekSRYk7rbzm1iK5OfqdrQ+QZSNHg9kizaXCwW9TuDBvTlVXXN5t4kKB6cu3q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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