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渎严家花园原名端园,又名羡园,为清钱端溪于道光八年(1828)所建。园址在吴县木渎镇山塘街王家桥侧。后为东山严氏(严家淦家族)所拥有,故称严家花园。古镇小园,在苏州木渎间赢得了人们的流连赞赏。
岁月悠悠,半个多世纪以来,严园在老一辈的心目中也已逐渐淡忘,在新一代中,对严园几乎一无所知。
由于我家于20世纪30年代中期自上海回苏后,母亲需要找一处空气新鲜、风景秀丽的僻静之所养病,父亲就租赁严园前落住房,将母亲和我安排在那里住下,无形中严园就成了我家的“后花园”,所以在我们的脑海中还有些残痕遗踪可以寻觅。花园另有一门,并不对外开放,看守花园门的是严家请的同乡东山人金婆婆。金婆婆看守园门很负责,若真有“闲杂人等”要进花园,那她也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之勇”。但对我们这些住在花园前落的孩子们却是例外,只要说声“金婆婆,我们要进去”,她就笑眯眯地“放进”,最多说声:“早点出来,我要上锁的。”我们也齐声回答“知道了”,就一阵风似地进去了。同时,严园又是木渎小学低年级生的远足胜地,在春秋两季,严园门前可热闹了,傍晚,“兴尽归来,落日已苍皇”的歌声荡漾在山塘街上……
我依稀记得园门并不太宽阔,但一进园门,通过一条曲廊,就感到豁然开朗,首先是荷花厅面对荷花池,给人一种开阔的气概。荷花厅大概可分两个部分,前一部分是露天的,用长方的石板砌的,周围围以曲石栏,欹坐在曲栏上,可以观赏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荷叶。“赏荷”对我们小孩子来说,似乎还没有进入这样的意境,但在平整宽广的石板地上跳绳、拍皮球、踢毽子却是绝好的场所。……大人们到此,都有意在这里小憩叙谈一会儿,可我们孩子都不感兴趣。
踏着鹅卵石砌成的小径,绕道到荷池对面。这里有湖石垒成的假山群,乍看起来也是怪石嶙峋,其中有山洞可以穿越,自然是孩子们最喜爱之处,因为可以“爬山越岭”,可以穿越山洞捉迷藏。……再深入,又有一厅,隐约记得叫楠木厅,厅中有一木屏风,这也是最能吸引孩子们的所在,因为我们只要从口袋中掏出一枚铜板,贴在屏风上,铜板就会被它吸住,一时掉不下来,据说这是因为楠木的缘故。我们爱在屏风上贴很多枚铜板观赏,掉了再贴,乐此不疲。
眺农楼高出园墙,依假山而筑,通过爬山廊就可登楼观赏。据说这是全园的主楼,楼上有“眺农楼”匾额。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推开一排木窗,楼外广袤的天地尽收眼底。似乎楼内楼外融成一片。尤其是在春天,那橙黄的油菜花、暗红的紫云英,明亮的箭泾河(吴宫遗迹),还有那青山(灵岩山)古刹,奇峰怪石,环抱着那隽永典雅的私家花园——严园。极目而眺,溪边,水牛斜卧,远天飞鸟翱翔,我不禁想起父亲口授的一副对联:“牛眠芳草地,鸟语落花天。”傍晚,古刹钟声悠悠,由远而近,回荡在蒙蒙的暮霭中。此时此景,连一群淘气的孩子也会沉入凝思遐想之中。整个严园融入在决非凡人画笔所能描绘的田园景色中,这正是名副其实的眺农楼。现在回想起来,严园的特色就在这里:青山为墙,绿水环绕,田园、家园相依,天然、人工互补。这是苏州城市园林所少有的。
除此以外,在树石掩映中还有一起错落有致的亭阁:友于书屋、延青阁、知鱼轩、宜两亭等。但都为孩子们少到之处,因为这里没有他们的用武之地。
据长辈们说:“严园分东西两园,荷花厅居中,眺农楼在东,桂花厅在西。桂花厅面积并不大,但它却坐落在桂树丛中,每当深秋,桂香浓郁,令人陶醉。隐约记得在厅前还有一条窄窄的小溪,上有石板小桥贴水,显得非常精致。”约在1936—1937年间,严园曾在木渎镇的筹划下开放了一次夜花园。据说当时树上都缀满了电灯,一时灯光灿烂,火树银花,为园景增色不少。第二天,凡去“夜游”的人们都奔走相告,我也在这“相告”中听到了一二。
抗战开始,我们全家寓居上海,约在40年代初,苏渎亲友来沪访问我家,都怀着惋惜的心情告诉我们,“严园给严家的后裔拆卖了”,大家听了也都觉得挺可惜的。而我,儿时在严园的片断镜头又在脑海中浮现,虽然我那时还是一个不太懂世事的初中生,但也似乎有沧海桑田之感。
《严园忆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