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烽烟弥漫的抗战年代,满目疮痍,民不聊生。遇上天灾人祸,更是雪上加霜。1944年9月14日发生的苏桥惨案,给湘桂大撤退的难民带来了莫大的灾难。
自从桂林开始疏散以来,桂林军政界显要不顾铁路的运输规则,抢占列车,强行驶动,致使事故频生,铁道运输线上一片混乱。
9月12日,桂林最后一次紧急疏散。桂林火车站人头攒动,不少难民已连续三四天无法挤上车,只好垂头丧气向柳州方向步行。
离桂林不远处的二塘小站,难民们亲眼见到三个佩戴着“广西绥靖公署”襟章的官员,带着十多个兵,押着二塘站站长,强迫他在一列火车上加挂两节特别车厢,以乘载国民党广西当局某要人的家属和箱笼家具,由其副官护送。
二塘站站长忠于职守,据理力争,言明列车业已超载,再加挂车厢便无法开动了。但那些官员却气势汹汹地说:“你如果要钱,十万八万没有问题,你如果要命,就得乖乖听话!”那站长迫于无奈,只得加挂上两节头等和二等车厢。
湘桂大撤退时乘火车逃离的百姓
9月14日上午9时许,列车往南开到距苏桥站约一里的山口转角处,火车头需往前站加煤,便脱离了列车。那副官急不可待,如狼似虎地抓住苏桥站站长鲁文宪,迫令他即刻挂上火车头,继续开车。鲁站长无法违抗,只好从另一列车上摘下火车头来挂到副官押运的那列车上去,并被迫发签放行。
被摘掉火车头的那列火车,只得停搁下来。此时,恰好从桂林又开来一列火车,因事前未获警讯,临急时无法将车刹住,就撞向那被搁下来的列车,遂演出了一场大惨剧。
只听见轰隆一声巨响,列车像火龙般腾空而起,熊熊燃烧,接着又是一阵剧烈的撞击和摇撼,最后,列车死蛇似的瘫倒在铁轨外边。
列车附近,顿时成了一片火海,血肉横飞。有的被烧成焦炭;有的腹开头裂,肝脑涂地;有的断臂残腿。轻伤者仓皇逃命,争相奔离现场;重伤者痛苦呻吟,无人援救,只好坐以待毙。
四周的号哭声此起彼伏。那些得以生还的难民,惊魂未定。有的手扶倒在血泊里的亲人,呼天喊地;有的怀抱头破骨碎的婴孩,捶胸顿足;还有的喊娘叫儿,遍寻不获,只得挥泪离开,继续逃难。
这次撞车,损失惨重,据当时统计,共“撞坏篷车四辆、守车一辆、空车一辆、火车头一个,死了百多人,伤了四五十人”,除了使“无数的物资损失之外,还使湘桂铁路交通中断了二十四小时以上,由此而带来的损失,亦不可胜计”。
而其中最悲惨的,莫过于那些从桂林撤退下来的文化人。当时的目击者、桂林《大公报》记者陈凡曾如此描述:
在那相撞的两列火车之中,文化工作者特别多。其中,桂林《扫荡报》总编辑钟期森和他的父亲,都作了惨剧的牺牲者。他的太太则给撞断了腿。只剩下三个不懂事的孩子,被人从撞坏了的车厢里扯出来,却意外地安全无事。该报的另一位姓符的编辑的太太,也给撞伤了小肚,情形很危殆。我们的报馆也有同事二人受了伤,其中之一的大腿上被撞去了一大块肉。另一位姓何的,则在睡梦中给撞出了一丈以外,满身是别人的血花,本人却幸获安全,自称有如大梦初醒,恍同隔世!
钟期森的惨死,更令人椎心泣血。当两车相撞时,他被强烈的震撼高高弹出车窗外,再摔到地面时,下体正撞在铁轨上,小腹裂开,肝肠都被压出了体外。当他从昏迷中苏醒过来,正想挪动那鲜血淋漓的躯体时,突然飞来一个车轮,直把他砸得血肉模糊,停止呼吸。
钟期森生前曾是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桂林分会的理事,并同夏衍一起荣任桂林市新闻记者公会的执行委员。其撞车的噩耗传来,桂林、重庆和昆明的文化、新闻界的同人深感痛惜。昆明新闻界特发起筹募钟期森子女教育基金会,并发表文章表示悼念。
《湘桂大撤退:抗战时期中国文化人大流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