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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诏杰:“狗肉将军”谭浩明

广西督军谭浩明(号月波)是陆荣廷的妻舅,原是龙州县水口乡龙江河上的一个打鱼仔,由于军功和陆氏的关系做督军,还做到湘粤桂联军总司令。没有见过他的人猜想起来这位督座兼联帅一定是头如笆斗、声若洪钟,上马杀贼、下马布露的英雄好汉,可是见了他,真是大出意料之外。他外形是个矮胖子,举动斯斯文文,老是长袍马褂,我记得平时从来没有见过他穿军服,就是在节日,例如元旦或祭孔,他穿起那套金碧辉煌的将军大礼服,头插鸡毛扫,腰挂九狮刀,满身勋章宝星,却仍然踱他的八股老方步,特别难看而可笑。这与陆荣廷的虎虎有生气差得很远,要是和杀人大王武卫军总司令马济比,有人说一个是撞得死狗,一个是踩不死蚂蚁,不可同日而语了。

他面孔圆圆的总是笑眯眯,说话低声细气,还带女人的嗓音。没有见过他发过大脾气,骂起人来总是口中念念有词,有时发急起来连话也说不出。他有一个特别嗜好:好食狗肉。很多人说陆荣廷是狗肉将军,那是“谭冠陆戴”了。他家里有专门做狗宴的大厨师,嗜好之深,大有不可一日无此狗之概。在此附带一谈老桂系政要多是土包子的暴发户,没有像以后的人豪奢,说到专厨,也不过是一些从行伍出身在身边跟久了的火头军选拔而来,甚至陆荣廷的厨子也是这样。有人以狗作礼品送谭,或者奉陪他参加食狗肉,往往有不可思议的效力,获得意想不到的好处。他对于自己目不识丁感到十分痛苦,曾经一度发狠请人像小学生般地教读,但是没有进步。因此,他对后辈教育再三注意,也曾经解私囊办学校。李静诚(广西省长,谭任师长时,李曾做过他的参谋长)对他的评价是:谭是个忠厚老实的“烂好人”,桂系中的好好先生。惜乎这样的“好人”,结果惨遭横死是谁也没有想到的,不死于战场,而死在家庭自己人的手中。1925年春在上海私宅给自己从小养大、出生入死的贴身卫士小名叫阿福的刺死。凶手当即逃跑,出马路不远就丢枪束手就擒。经过租界巡捕房侦查审理后,引渡去当时的湘沪护军使署。

事件轰动一时,报章传载却是遮遮掩掩,说不出个中真相。之后谭府即全眷迁澳门,也绝口不再提及。当时一些无聊小报如《晶报》《金钢钻》之类,就连篇累牍说成什么桃色事件等等。这话并不是没有蛛丝马迹可寻。谭浩明是个多妻主义者,最小的一位夫人排到第八,据说当时她是上海花界的什么“花国总统”,鼎鼎有名。问题就牵涉到这位八夫人的身上去。谭被刺后,谭宅南迁。当时一家大小都无异议,只有这位八夫人已生有一子,不愿同行,这是可以理解的。在她想来,既然有了这种空穴来风,南归对她可能是不利的。但这样更引起大家怀疑,她为了表示自己的清白无辜,宣称自愿削发遁入空门以明志。为了这件事,当时在上海的桂系还开过元老会议商酌处理,结果原则同意她不南归,但不同意她入庵堂,也不让她闲居在外,而是由家里把一笔款捐给苏州的某一个善堂的养老院,作为基金,叫她母子二人都住到那养老院去。这种善堂的养老院是专为一般孤寡而设,清静无为到极点。人进去了就完全与外界隔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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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年我曾与我妻去探视一次。我不准进去,我妻虽放进去,可是交谈时也规定远远地隔开,不得挨近。她母子进去住后,一直到孩子长大,才有一次准接出院过节。可怜这小孩子出院连看见牛都认不得。按照大家的估计,那位花天酒地出身的年轻“花国总统”不会过得惯的,肯定迟早要走还旧路。可是出乎意外,这年轻的母亲,其心已死,带了亲儿入院一住就过了二十年,直到解放前不久,儿子也长大成人了,才携儿回广西居住。封建制度之杀人不用刀,此事提供了一个很好的例证。

《谭浩明其人和他的被刺》 /ZKGkrScFHhKb3nTwkRLBLNW6D3LJfo5IgSW2Lin+OgFZsuUB2XrsESE462/5N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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