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7年蒋介石在上海发动“四一二”政变后,又指示湖南反动军官策动反革命政变。同年5月21日,国民党第三十五军军长何键在长沙发动了“马日事变”反革命大屠杀。
当时,我家住在中山东路船山学社旁边,目睹了事变当晚的情状。这天晚上打过二更后,三十五军独立三十三团团长许克祥的军队,开到了小吴门正街,埋伏在船山学社附近烈士祠的墙下。因为社内驻扎着农民自卫军和工人纠察队,同时社内还关押着十多个土豪劣绅。当时,学社社址的地形是:东边系烈士祠,祠的南面是一块大坪。自从坪中焦达峰、陈作新、杨任三位辛亥首领烈士的铜像于1924年迁到北门湘春路烈士祠后,这里恢复了原名——曾文正公祠,大家习惯叫曾公祠。大坪的南面临街,有东西两张辕门,门两边是麻石墙,墙的上面是铁花栏杆。许克祥的军队以麻石墙做掩体,一字散开在墙下,在东侧两张辕门口堆放沙袋,竖架两挺机枪,对准船山学社大门。住在大坪西面的老百姓连小孩一个也不准出去,但外面回家的可以进来。此时,在学社内的农民自卫军与工人纠察队已得到消息,并已将人员埋伏在大门口横贯东西的一条无水长沟内,以为掩体。双方剑拔弩张地对峙着。刚刚打过三更,反动军开始射击,一时枪声大作,步枪、机枪直向船山学社大门射击。农民自卫军与工人纠察队即时还击,双方激战,枪声密集,弹如雨点。不多时,农民自卫军这边吹起了冲锋号,高喊着杀声向南面冲击。终因反动军队枪弹过密,无法正面突击,只好退入学社,由后面艺芳女校(现在的第十四中学)走局关祠退却。一部分人从屋上向西面水风井、胡家花园退却。反动军队不知虚实,见农民自卫军与工人纠察队没有还击,亦不敢前进,机枪也停止射击,只有步枪随时断续地响几枪,似拟待天明后再行前进。
鸡鸣报晓,东方微明,天正下着小雨。坪的西边竹篱管巷内北头,住着个姓王的单身汉。他过去在军队里当过班长,人们习惯叫他王班长。是时,他急于大便,而厕所在坪的东边恰茂成南货店的墙脚下,他见没有打枪了,便横过坪去方便。当他回来时,一粒子弹却穿进了他的大腿。另一被打伤者是王象恒的儿子,叫兆子,才三岁,双方交战激烈之时,一粒子弹从他的右边乳房打进去,弹头漂皮而过,后在医院里从右肩头取出弹头。
有两位工人纠察队队员从船山学社西边墙根躲入我家后面猪圈的楼上。他们是小吴门正街吟章币局的工人,直到反动军队进入船山学社、街上解除警戒后,他们才由我家走出去了。
反动军队进了船山学社,释放了被农民自卫军关押的十几个土豪劣绅。我到竹篱笆边向坪中看,见坪中打死六人,地面上一摊摊的血迹,巷子内井边也打死一人,真是惨不忍睹。后来,我到船山学社及曾公祠后门去看,见沟边麻石上还有许多血迹。
反动军队接着就是疯狂地捕杀共产党人。住在小吴门正街湖南商药局隔壁的黎二公是个老中医,他的三儿子在读高中,平日文静少言,大家叫他“黎三姑娘”,一晚,被国民党反动派抓去,杀在十字岭。东站路浏阳门口杀了一人,系老照壁徐松泉茶馆的少老板、商民协会的要员徐亮采。听人说,徐死后他家里曾拿出六块光洋请人整容,将人头缝接在颈上。
教育会坪中某日上午,一次杀了六个人,内有三个是不到20岁的女学生,相隔约四米杀一个,看的人围了六个圈圈。另浏阳门外十字岭一次杀了四个人。总之在那“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走一个”的反动口号下,隔一二天清晨,就可听见吹号杀人声,同时也能听到喊共产党万岁的声音。黑云密布,当时的整个长沙城都笼罩在反革命白色恐怖之中。
《马日事变的片断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