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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9年5月6日，那时我在闸口之江大学任课。这天正在西膳厅进晚膳时，忽听得学生会副会长竺杏苑起立拍手报告说：“各位老师、同学，饭后请立即到大会堂集合，听重要报告。”我感到十分惊奇，草草吃完饭，脸也来不及揩抹，就到大会堂等听报告。霎时全校师生都集合在会堂里了。先由竺杏苑报告说：“北京大学拍电报来，叫杭州各校起来响应北京学生，反对北京政府接受日本迫使我国在巴黎和会上签订卖国条约，打倒曹汝霖、章宗祥、陆宗舆三个卖国贼，立即行动起来，响应这一运动。”继由学生会会长陈德徵阐述了这事态的严重性及北京学生运动的详细情况。决定明天起开始罢课，早晨7时前集队进城，到湖滨公众运动场参加群众大会。这可说是杭州第一次反帝反封建的群众大会。我听了报告后，当晚进城回家，心情一刻不能安静。
次日天刚黎明，我就到湖滨运动场门口，等候之江团体到来一同进场。当时望到场里已有好多学校团体在场，料想他们是半夜里就进场的，可见群众的心情同样都是很激愤的。不久第一师范及其他各校团体，举着曹、章、陆三个卖国贼的放大丑像及标语旗帜，陆续进场。那时看见场内早操台上已有一位长髯老人，下颚长须结成一条小辫，还扎上红线的，手持一根手杖，在诉说日寇的侵略暴行，讲得涕泪交加，还不时用手杖猛击讲台，表现出他的内心万分愤怒激动，听众无不为之动容。以后演讲台上又有另外一位身体魁梧、服装俭朴的中年男子在诉说日寇对我国同胞的残酷暴行，将煤油注入同胞鼻孔、点火燃烧的惨无人道的残暴行为，讲得痛哭流涕，力竭声嘶，激起了全场听众的极度悲愤。当时有顿足号哭者，有狂喊打倒卖国贼者，有高呼反日口号者。顿时人声鼎沸，如怒潮澎湃，势不可遏，会场秩序几乎无法维持，群众愤怒情绪达到了高潮。这位演讲者就是袁心粲先生。
五四运动游行的学生
大会决定由法政学校代表起草给省议会的请愿书。随后向大会宣读通过，整队出发游行，沿途高呼口号，向省议会进发。到了省议会前，各校团体队伍，齐向省议会大门站立，由法政学校代表面对省议会大门宣读请愿书全文，每读到词句激动处，不但读的人声泪俱下，许多听众甚至号啕大哭。读毕请愿书，有某校代表报告，着各团体回校后，立即组织宣传队到近郊各村镇进行宣传。我和之江同学10余人，组成一队，第二天往沪杭铁路沿线临平、许村、斜桥等处，选定茶馆、庙场等适当地点进行宣传，连续四天之久。
事后我才知道杭州这一轰轰烈烈的伟大运动，先是由浙江第一师范、工业学校、之江大学等校代表，于运动开始前夕在六和塔顶层，深夜秘密开会决定办法的。后由各校联合发起，组织了经常性的抵制日货委员会，由各校学生组成了日货检查队，到各洋货铺检查日货，将查出日货有的销毁，有的封存。遇有不服检查，仍行私贩私售日货，屡犯不改者，罚站木笼示众（省议会前设有木笼一具）。并不时举行抵制日货游行示威，大力宣传抵制日货。同时上海生产了大批国货代替日货，如无敌牌牙粉，天厨、天一味精、味母，三星蚊香，龙虎人丹，以及机织零件等国货，纷纷应市，挽回利权，收效颇大。
此后，第一师范又随着开始了新文化运动。当时有号称四大金刚、提倡白话文最力的夏丏尊、刘大白、陈望道、李次九四位老师，全力提倡推广，一师同学无不热烈拥护。有一次因施存统同学写了《非孝》一篇文章，校长经亨颐（子渊）因此受到反动政府的非议，予以撤换。一师同学闻得消息，当即紧闭校门，拒绝新校长到校接收，同时一面坚决挽留经校长，一面向教厅请愿收回成命。横河桥省女师亦罢课响应，支援一师。经校长为顾及青年学生，恐遭意外损害，自动离校，风潮才告结束。新文化运动就此更加发展起来了。
《湖滨运动场一次群众大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