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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永江奉命建八卦街

1916年,当上了奉天省督军兼巡阅使的张作霖踌躇满志,变得不可一世,认为有了权就可以有一切。跟他打天下的绿林班底的老哥们儿也自以为功德圆满,可以刀枪入鞘,马放南山,开始各自大肆搜刮民财,充实家底。只有当过东三省总督和奉天总督的赵尔巽知道,因为连年战乱和日、俄侵略者的掠夺,此时的奉天省财政早已是一个筛子底,一银不存。他更知道,凭张作霖这些绿林草莽,根本无法让这个破败的奉天省起死回生,甚至维持民生都难。可赵尔巽又不能把这事跟张作霖说明,一是他是前任对此有责,再则,此时的张作霖正在兴头上,挑明了说他会认为赵尔巽瞧不起他这个大老粗。无奈,赵尔巽要给张作霖推荐个能人来辅佐他。

赵尔巽旧属,也是张作霖朋友的袁金铠向赵尔巽推荐了东北奇人王永江。王永江,字岷源,号铁龛,祖上山东,他于同治十一年(1872)生于辽宁大连金州,是闯关东者的后代。

王永江自幼聪明过人,七岁开始读《周易》,少年时期便博览群书,所学庞杂,易学、医学、数学、历史等几乎无所不通。他头脑敏捷,才华横溢,尤对易学和金融业甚是精通。他著作颇丰,尤以《读易偶得》影响最大。清朝末期,王永江曾在奉天府袁金铠手下为官,后感吏治腐败、前途无望转而回乡,研究学问,著书立说。

赵尔巽觉得王永江是个难得的人才,便准备推荐给张作霖。他又怕张心气过高觉得被辱,便先推荐王永江当了奉天民政司使的轻职。

为此,张作霖果然十分不快,一是这事赵尔巽没跟他商量,二是王永江没到他府上拜访,根本没把他这个奉天督军放在眼里。张作霖心里不快却不敢直接违抗顶头上司赵尔巽之命。于是他便消极抵抗,把王永江晒在那里,不理不睬。王永江感觉很是没趣,要辞职不干。赵尔巽觉得张作霖无非是要个面子,便软硬兼施,愣逼着王永江去了张作霖的帅府拜访。

张作霖听说王永江来访,心中既得意又来气,得意的是顶头上司赵尔巽也不得不跟他低头,来气的是管家告诉他,王永江是空手而来,寸礼没带。张作霖命管家传话,让王永江从下人出入的角门而入,到前廊静候,连客厅都没让他进。

王永江来到张府后,等了半个多小时也不见张作霖出来,他起身便走,拂袖而去。回到衙府,留下一首诗,愤然辞职。诗曰:“士元竟以酒糊涂,大耳如何慢凤雏?才得荆襄宁自满,英雄通病是轻儒。”

王永江辞职,张作霖不以为意。

却说张作霖上任不久就发现,这封疆大吏不是那么好当的。财政没钱,百姓要吃饭,部队要军饷,地方要发展……数不清的政务让他这个草莽出身的地方官听着都迷糊。同时,打赢了日俄战争的日本人开始对东北经济大肆掠夺,他们用日本金票、钞票跟奉票争夺市场。更糟糕的是,张作霖带出来的这群“绿林好汉”个个都不是老实主,不是搜刮民财就是胡作非为,不服王法。对此他火冒三丈,又无可奈何。对上他一计无一计,对下他一招没一招。奉天百姓怨声载道,民不聊生。张作霖按下葫芦起来瓢,心想照这样下去不用别人攆,自己就得夹着铺盖走人。

张作霖把自己的心腹爱将冯德麟、汤玉麟、吴俊升、张作相、张景惠、孙烈臣、马龙潭一干人等招到帅府议事大厅,商量对策。他声泪俱下地拍着后脑勺子对大伙说:“妈了巴子的,事难办啦!奉天省财政是个大筛子,油水早漏光了。现在是子儿没有哇!小日本子又跟着捣乱,奉票就要赶上擦屁股纸了!要军饷没军饷,要民粮没民粮,咋办吧?咱们老哥几个今儿个得拿个准主意,我张老三是没辙了!要不咱们就扛着枪夹着蛋走人,不能让奉天老百姓骂咱们占着茅坑不拉屎吧!大伙说说吧。”

大伙大眼瞪小眼,谁也说不出话,烟袋锅子咕嘟得满大厅乌烟瘴气,一帮子草莽连咳嗽带喘。许久,汤玉麟站起来说:“说啥呀,咱这群草莽打打杀杀还行,管理一个省?扯犊子呢嘛!老疙瘩你就说了算吧!”

张作霖说:“我不也没辙了吗!”

张作相说:“三哥都没辙了,咱们还能有啥好主意!大伙能有今天不都靠三哥脑袋瓜子灵光吗?”

大伙也跟着应和。

张作霖说:“我也自认为这脑袋瓜子不输给谁,可在这上就是一瓢子。看来这读书人还真不能小瞧。我说金铠你倒放个屁呀,别光嗑瓜子!你可是我的好哥们儿,也是我聘的师爷呀!你说说咱这局还有没有解?”

袁金铠眉头皱成了个铁疙瘩,他把手中瓜子皮往地上猛一扔,起身说:“解倒肯定能解,就看大帅能不能低下这个头。”

张作霖说:“我张老疙瘩就是能屈能伸,能吃能吐,说吧,咋个低头法?”

袁金铠:“把王永江请回来。”

袁金铠话一出口四座皆惊。大家都知道前一阵张作霖冷待王永江的事,要把他请回来不是打大帅的脸吗?大伙都望着张作霖张嘴说不出话来。吴大舌头呜噜着说:“没他这臭鸡子还不做槽子糕了!”

张作霖说:“关键是我咋看他不像那个虫呢!”

袁金铠说:“大帅,在你麾下搞经济没人能跟他比,在全东北王永江也是第一奇人。起用他我担保你拥有天下不敢说,坐拥东北肯定没问题。”

张作霖腾地从太师椅上蹦起来:“中了!备厚礼,明天就派人去金州请王永江!”

第二天,王永江让张作霖备厚礼派重员请了回来。他吩咐开大门,隆重接待。帅府的正门一般情况之下很少大开,就是平常张作霖的老哥们儿来也都走小门。这回张作霖给了王永江最高礼遇。也是从那时起,只要王永江来,帅府都要开大门相迎。以致后来奉天省百姓都流传一句歇后语:王永江进帅府——高人一等。

张作霖亲自在大门口迎候,拉着王永江的手直至客厅,并吩咐闭门谢客,谁也不见。张作霖同王永江在客厅里进行了第一次改变他命运的长谈。

张作霖直奔主题:“岷源兄才高八斗,前段本帅有眼无珠,多有得罪!你说我奉天之困局如何破解?”

王永江笑道:“大帅客气啦!你我命中本是有一段缘分的,辅助大帅也是我的宿命。老子说,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天地间的事无不遵循这个定律。顺天者昌,逆天者亡。咱们奉天可是个好地方,地大物博,矿产丰富;黄沙挖一锹出金,黑土抓一把流油,春夏秋冬,四季分明,山河清澈,五谷皆丰。当年清太祖父子在此创得基业,夺得天下,你张大帅为何不能也在此干出惊世之举?”

张作霖听得似懂非懂,既兴奋又极为诱惑,迫不及待追问道:“永江,咱哥俩就说点大白话。这会儿咱奉天省要人没人,要钱没钱,你说咋个整法吧?”

王永江问:“大清三百来年的江山,根就在奉天。八旗子弟置办最多的家产在哪儿?”

张作霖说:“当然是奉天了。可这帮子败家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都跑北京提笼遛鸟享清福去了。留下的山开不了矿,肥地撂了荒。”

王永江一拍大腿说:“没错呀,这就是金矿。”

张作霖说:“可那些产权还都是他们的,总不能都没收吧?民国政府也没有这个法呀!”

王永江说:“买呀!买过来总行吧?”

张作霖有点失望地说:“傻兄弟,能买我还找你干啥!不瞒你说,奉天省财政现在是子儿没有哇。奉票都快成擦屁股纸了,钱从哪来?”

王永江说:“大清朝垮台以来,这些八旗子弟身无一技,生活朝不保夕,能把祖产变现成钱,他们正盼之不得呀。只要以政府的名义担保,先把他们的祖产打欠条低价征用,然后面向全国高价或租或卖,招商兴建,到时再把钱给他们,这样就不愁没人没钱,奉天不兴了。”

张作霖大悟,大腿一拍:“妈了巴子的你是说空手套白狼啊!真有你的岷源兄!”

王永江说:“这叫金融经济,不叫空手套白狼。只要财政有了钱,就不怕奉票不坚挺,也不怕日本人的啥金票、钞票。”

张作霖一拍大腿说:“管他是啥经济,就这么干了!永江,现在我就任命你为奉天省财政厅长,这事就交你一手来办。”

王永江说:“这不是问题,但我要尚方宝剑。”

张作霖问:“啥意思?”

王永江说:“揽金动银的事免不了是是非非,肯定会有人眼红,横生枝节。我必须有绝对权力。”

张作霖拍着后脑勺说:“妈了巴子也是,我这帮子兄弟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这样,我再让你兼个职,奉天督军府警务处长,往后你也替我好好管教管教他们。不瞒你,都是跟我过命的兄弟,有些话我不好说,你是生面孔,无所谓。”

王永江忙推说:“这个职位太凶险,我可干不了!”

张作霖:“怕啥?有我撑腰你怕啥?”

王永江:“你都管不了的一帮子山猛野兽,哪个能听我的!”

张作霖:“嗯……倒也在理。这样吧……”他拿起一张纸,挥手写道:“张家人犯法,犯一判八。”交给王永江,“收好,这就是你的尚方宝剑。”

从此,王永江开始了对奉天财政的大胆变革和整顿。同时对奉天的社会治安和秩序也进行了有力的整肃。昔日那些横行霸道、不可一世的军警恶霸和纨绔子弟们气焰消了许多。这些人尽管对王永江又恨又怕,但奉天的经济和社会状况却有了很大改变。到1918年,奉天的财政不但扭转了严重亏空,还有了很多积蓄。就因为有了钱,进一步膨胀了张作霖的政治野心,他连着打了两场中原大战,再次使奉天百姓陷入战火和困苦之中,为此王永江永远挂印归隐山林。当然,这都是后话。

1918年,张作霖当上了东三省总督,真正成了东北王。此时日本人的经济扩张更猛了,他们在所有“附属地”都建市场,招引民间资金和外商。在奉天十间房,他们搞了当时最大的商业市场,集日商、俄商、美商、德商和中国商人在内的三十多个国家和地区的商人于一地,对奉天的民族工商业造成了极大的危机。

在王永江的建议下,张作霖决定挨着日本人“附属地”的商埠地也建个大市场,同日本人抗衡,地址就选在西瓦坑。

王永江再次肩负重任,这是他卸任之前留给沈阳人最后的辉煌一笔。恐怕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他亲手创建的奉天南、北两大市场和八卦街,百年来为老沈阳的民生做出了极大的贡献。 ZrtkcZHkhLlaJ/h9H7b6VPvJxfb8wwgg6g3UVZNxh/3nEAO1B4/612imZX7pUEp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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