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8年1月的一天,在中原腹地河南郑州花园口,两个正值壮年的男子紧握手枪,面对面站着,在他们脚下,就是古老的黄河渡口。只见两个男人瞪圆了眼睛,怒视对方,手枪对准了彼此的心脏。尽管这天天气晴朗,然而黄河岸边却凉风习习,而这两个被热血充斥了大脑的男人却显然感觉不到丝毫的凉意,豆大的汗珠从他们的额头上滴滴答答地跌落到河岸上。
这两个男人,一个是国民党军官的打扮,手里攥着的是一支标准型的美制柯尔特M1911A1式手枪,显然至少是国民党的团长;另一个穿着当时流行的西装,手里攥着一把驳壳枪,也就是俗话说的王八盒子。
国民党军官恨恨地盯着穿西装的男人,咬牙切齿地说“准备好了么?”
穿西装的男人咬着下嘴唇,冷冷地笑着说:“开枪吧,就算是我死了,杜鹃也不会是你的人!”这渴望已久的时刻终于到了,可穿西装的男人一点也不觉得激动,仿佛浑身的血液并没有加速奔涌,心脏也没有急剧跳动,相反,他感到了微微的窒息。透过手枪的准星,他看见国民党军官那闪露着凶光的眼睛,以及那张略带惊恐的、苍白的脸上,肌肉在微微地颤抖。
两个人静默地对持着,不远处,就是奔腾不息的黄河水,可两个人之间的空气却凝滞不动,仿佛时间就胶着在这一刻。
国民党军官首先打破了沉寂,他的呼吸急促起来,手指扣动了扳机,穿西装的男人也随即大喊一声,打破了这可怕的静寂,开枪射击。
瞬间,二人都变成了血人,倒在了黄河岸边,鲜血浸染了棕色的河岸。
穿西装的男人倒下时,拼出全部的力气,大喊了一句:“杜鹃,照顾好我儿子!”
几个小时后,国民党军官苏醒过来,他挣扎着,吃力地用左手稍稍撑起身子,看向躺在地上的穿西装的男人,显然,他已经死了,胸口被打出了一个血洞,血已经不再流淌,凝结成黑色的血块。
国民党军官仰天大笑,可刚笑出声来,就被肩头剧烈的疼痛给扼住了。他忍着疼痛咽了口吐沫,脸色颓然,嘴里默默念叨着“你的儿子”,试图从地面上爬起来。
这个国民党军官,就是当时驻守花园口的国民党某军某团的团长宋天程,而穿西装的男人,则是前清举人安庆良的儿子安洪玉。
话说这安洪玉,原本也是家境殷实、留洋美国的高材生。1907年的时候,美国总统罗斯福接受了传教士明恩溥的建议,宣布将庚子赔款的余额退还中国,用于中国学生留美。于是当时的中国,掀起了一股留美热潮。整个民国时期,中国留美的学生多达近2万人。而前清举人安庆良,自然也不甘落后,耗费巨资,将儿子安洪玉送出了国门。可没想到,这安洪玉到了国外,本事没学到多少,泡妞倒是屡屡成功,还骗得一个美国姑娘非他不嫁,甚至连他在美国几年的学费生活费都给承包了。于是,安洪玉从国外回国时,十足的变成了一个游手好闲、沾花惹草的浪荡公子。
安洪玉从美国留学归来的时候,安家已经家道中落,说实话,要不是美国女友承包了安洪玉的学费和生活费,这最后两年,安庆良还真供不起自己这个花钱如水,浪荡成性的儿子。
安洪玉从国外回来后,又浪荡了几年,眼看周围的姑娘被自己祸害的差不多了,家也被自己败光了,正愁无路可走的当口,又偏偏遇到了国难。
1925年5月,日本人开枪打死了上海日商内外棉纱厂的工人代表顾正红、打伤其他工人十余名。后又伙同英国制造了震惊中外的“五卅惨案”,当场打死工人和学生71人,打伤数十人。
1926年3月,日舰炮击大沽炮台,中国驻军死伤10余人,后日本调军舰于大沽对中国进行威胁。3月18日,北京群众举行集会抗议,遭到镇压,47人被打死,200人被打伤,酿成“三一八惨案”。
1927年6月27日,日本田中义一内阁召开了所谓的“东方会议”,决定对华侵略总政策。为了阻挠中国的统一并维护日本在华殖民权益,1927年5月,日本出兵山东,制造了济南惨案。
1927年6月27日,总理兼外务大臣田中义一在外务省召集、主持会议,并于7月7日会议制订《对华政策纲领》,宣称采用武力来维护日本的利益,设法压制中国各地反日行动;强调“满蒙”(即中国东北、内蒙地区)对日本的国防与生存具有“重大利害关系”,将采取“适当措施”以确保日本在“满蒙”的特殊利益等。
眼看世道将乱,安洪玉再也过不了公子哥的日子了,而原本就有顽疾的安庆良,眼看不肖儿难承家业,再振家威无望,便一病不起,于1927年年底,病死在安家的老宅中。
这父亲一死,安洪玉就更没主心骨了,于是被人怂恿着将老宅抵了出去,换了些银子来生活,可多少银子经得起他的折腾?于是到1928年1月,也就是开头那场决斗之前,安洪玉已经一贫如洗了。
虽然安洪玉已经变成了一个落魄的穷光蛋,可桃花运还是不错的,不过这一次,可是一场桃花劫,以至于安洪玉为了一个叫杜鹃的女人送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