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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人为物境

一、农业

农民利用了智慧和遗传,使土地大量生产,把自然环境改变了,却又被这改变了的环境,所影响、所限制,而成为安静、迟缓、难于变易的。农民的最大敌人是地心吸力。他们耕犁,就是要克服这吸力。这永恒的斗争,养成了农民忍耐的性格。

甲乙两乡之农业,除了一些菜油和桐油,主要的是食粮,甲乡公所呈县文中有云:全乡耕地不及全面积之半。呈请免购军谷时,又报全乡田面2万余石(三十年调查粮食之统计是28000石“虚田面积”),实收约13000石,与杂粮合计约20000石,折米10000石(以上皆旧量,每老石合3市石),不足本乡20000人口之用。但这是有作用的呈文,可能是故意少报的。乡公所一主任告我,本县原分东西南3里,西里仅东南2里面积1/4,但是比较富庶而人口众多。全县田粮7000两(按本县二十九年度岁入总预算书载全县,着粮5600两),半在西里。甲乡即在西里。前副乡长说,本乡若收获10成,则可外销,7成则仅够自给。一个国民学校校长所说大概更近乎事实:“这里的米,原仅够吃。二十九年仅7成,人口却又因陪都空袭而增加,米就显得缺乏了。”

乙乡据乡公所布告,有“谷田地面旧量20000石”。表面上虽较甲乡为少,但乙乡人口几少一半,所以常有余粮外运。三十年春,余粮登记(事实上登记的仅是谷),全乡141户(仅全乡户数7%),5802石,每户少者10石,最多204石(此是余粮市石数,甲乡榜示粮户资产,自10石起,最多才200石),其中余100至204石的,共7户。5802石谷,拆米2900石,以每人一年三石计,仅够967人一年之用,似乎太少。听说有一富绅,田面2000石。查其余粮登记才60石。□有这种漏报,则余粮必更多。以全年108个场期(三十年可有117个,因阴历闰六月)计算,若仅余2900石,则每场只有27石的交易。照三四月间200元一石之市价,斗息除非打到2.5%(甲乙两场斗息,皆打米,而非收现钱),就无法打足全年14,300元之包额,更说不到赚了。包商不致如此无计算。事实上,据打斗人说,场上交易,一场最多90石。斗息可以打7斗,所打不到8‰;如因强抑米价等,米源不旺时,一场也可打3斗,即应有40石之交易。若每场平均70石,一年也有7560石是场上交易的。

总之,甲乙两乡产粮不少。二十六年川省旱灾,甲乡有吃树皮的,乙乡有抢米的,但未闻有大饥馑。

工艺植物,许多是自然生长的。山有树林,水边更多丛竹,供给本地木作和竹工。竹子更是几家草纸厂的原料,棕垫棕索也就地取材。

甲乙两乡皆不产棉,但乙乡有较大规模的纺织业。自从洋纱来路不易,以前手纺纱每场交易不过30多斤,现在有时超过500斤(约值3500元)。全乡窄面织机1340多张,未全活动,每日可出800至1000“件”(匹)比过去反而不如,乃因利润太小,每天“编”两“件”布,只赚两三元。福生庄自二十九年三月起换纱,一整年才换了20,000斤。纺手由最盛的1600人减到不足1000人了。

二、附近都市

甲场距重庆79公里,乙场距重庆88公里,每日皆有迁建区公共汽车,可以通达,而乙场在成渝大道上,通重庆有60公里的山道,尤为纱布等货挑所必经。离都市近,则社区所受外力之影响,快而且大。

三、交通

公路和电话是新的建设。(参见前章第二节下。)甲乡有10.5公里的公路穿过,乙乡有6.5公里。汽车人力车之外,更有运送盐米的橡轮板车。

最普遍的路,还是石板的。山地不多,社区内的石板路,可说四通八达,但是人造了田畦,有的因为山坡造成梯田,有的因为分家、分佃、买卖等制度,把整片的田地,分成小块。即使是平平的田坝,石路也不能直修,左弯右曲,增了长度。而且这种路都仅2尺多宽(成渝大道有加倍的宽度)。那些在梯田田埂上所修的,时常因为较低的田地侵占而掏空了路基,致使石板倾斜或落下,年久失修,崎岖难行。外来机关,都将自己附近道路新铺或修补。也有民众捐款,推人主办,修补“大路”的。所以常见修路的“同结善缘”碑。甲乡最近修了一段,需款8000元,还有一段,长2000丈,二十九年冬计算,每丈运石带工,12元,如用原有石板,则6元,总数自亦可观。

没有听说有乡村马路的计划。山地固然不易修筑,但修好之后,没有脚步以外的交通工具,如脚踏车汽车之类,其结果必鲜效用。文化之充实,是要注意其“文化丛”的关系的。

四、场

交易与交通,相互作用。生活简单,交通不便,不需也不能每日交易,于是定了日子赶场——甲场逢阴历一四七日,乙场是三六九,每月各有场期9次。场上有些铺子在“闲天”(即不逢场日)是空的,即使有家属在内,男人多半到它处赶场去了。例如甲乡可以赶二五八的在东南北方的4场,和三六九的在东南和更南方的2场。乙场可以赶一四七的在南西方的2场,二五八在东方和更北方2场,和四七十在北方的1场。以上各场,除了一个不足10里,其余距离我们的场都是15或30里。

甲场有公路从场外经过。场是一条有254门牌的长街,原编2保,近并为1保。南北场口,各有棚门,其外住家多于铺面。棚门之内,上搭“凉厅”,两边铺户,不受风雨,但街内臭味,尤其场期,不易□出。而且若有火灾或空袭,更难救援。乡公所曾拟把它拆除,用其材料改建场外疏散摊棚,并补三合土街面,商民反对。(区署所在之场,已将凉厅拆除,补筑石板街面,很是整齐。东南邻场,凉厅两边交搭,光线暗弱,一如本场。)

这正是民众“难与谋始”的例子,一则民众对于行政机关,已经养成不轻信任的态度,恐其从中渔利。二则民众眼光,往往短浅。火灾固可怕,风雨也讨厌;而且,火灾不定有,雨却是必落的,民众惰性之改变,恐怕是社区里,最重要而最困难的问题了。

场上店数不易确定,因为一个铺子,有时会作两三种性质不同的生意,也有时赶场时,允许别人将摊子摆在它里面。如果尽量剔除摊贩,甲场铺数如下:

饭馆28 药铺16 茶馆13 布铺13

杂货13 纸店7 烟丝5 木匠5

点心4 理发3 裁缝3 鞋铺3

纸扎3 陶器3 旅馆2 茶叶2

柴炭2 干面2 酒酱油2 洋货

铁匠 竹工 榨油 洗染

照相 钟表 箱子 印刷

裱糊 派报 消费 合作社

平价供应站等 各1共142家。

机关则有:邮局 电话局 电报局 汽车站 警总队 国民学校 乡公所

乙场较大,619户占全乡户数1/3,大小五条“路”,有门牌492号。公路(已修约10年)通过之大街,常有汽车来往停留。逢场则老街热闹,不逊大街,反因路狭拥挤过之。492号中,不逢场也可看出是何买卖或机关的,

杂货24 药铺23 饭馆21 茶馆41

旅馆14 布铺14 木匠9 裁缝7

洋货7 铁匠6 理发6 烟丝5

油坊4 纸扎4 纸铺3 制鞭3

点心3 鞋铺3 盐店 妆镜

陶器 豆腐干 相面 笔

柴 染 照相 钟表

度量衡制造等 各1

机关则有:邮局 汽车站 美以美会 天主堂 棉纺织训练所 福生庄 营业税处 军事学校 宪兵队 私立中学 中心学校 私立小学 图书馆 乡公所等各一,共195号。

乙场名为××驿,其繁盛是有历史根据的。明制驿有驿丞。本驿守班40名,吹鼓手8名,共银345两6钱。驿马10匹,各马草料鞍辔,人夫工食银共200两。清裁驿丞。康熙初年,设站马12匹,马夫6名。四十一年调余6匹。原设杠夫6名,五十三年调余12名。雍正十年全裁。

雍正元年奉文于所属大道安设六“铺”(即公文递铺),本场其一。每铺司兵千名,烟墩3座,哨楼1座,营房3间。宫厅1间,旗杆1根,牌坊1座,梆锣旗帜全。雍正六年裁,乾隆二年复设,每铺司兵3名。咸丰四年裁汰,改设“役递”。

康熙二十五年永川知县重修本驿公馆,以备驻节。康熙初,本县曾归并永川(今专署所在),雍正后设县。雍正七年,县城残破,曾寄治本驿数年。

驿站之裁撤已约60年。前清旧例,大员过境,四品以上,皆得驰驿。至藏差使,年有常期,各县设局供应马匹,尤为络绎,不胜其扰。光绪初,丁宝桢总督四川,裁撤东路驿站,“绅民德之”。

(以上据本驿郭家院书橱中之本县《建置疆域城池治署》手写稿本,无编著人姓名,大致系抄旧志,但有民初材料。)

除是经济核心,场也是社区之社交,政治和文化的核心,在场上,可以坐茶馆,谈天或接洽,也可传播本地或外面的新闻,二十九年十一月间,在甲场茶馆内,听到小商人在谈论南宁收复与宜昌指日可下,对于纱价的影响。乙场茶馆内,更有许多士绅谈论国家大事。场上有公共阅报的地方。也可以看相算命,欣赏“西洋景”或听说书。场上学校总是较大较好。乡公所自然也设在场上。

五、公产

庙产和学产,现在成了许多公共事业的资源。甲乡防护分团调查得本乡寺庙16处(但未登记场上的),大钟11口,小钟7口,多已改为空袭警报之用。除了3处国民学校,甲乡其余9处公立学校,校址都是寺庙。乙乡用私宅的较多。外来机关如警察队和军事学校都驻扎在庙里。乙场更有高大碉堡和祠堂可用(如那私立中学所用)——虽然祠堂不是纯粹公产。

许多庙产和一切学产都已由县财委会统筹了。乙县在乙乡有学产田7块,田面共162旧石;地基2块,7方丈;街房1栋,7方丈;山坡干土各1块。有的学产太不值钱,未被统筹了去,例如甲乡西山脚下一个国民学校,所用的庙,有几块干“土”,便迳由该校收用,有些寺庙,其产业仍为僧人享有。乙乡某寺僧,曾任二十七保保长,“年入租谷20石”。乙乡一寺门,悬有川康绥靖公署与四川省政府会印的告示(无日期),大意说不许毁佛像,不许提庙产。

新县制提倡乡镇造产。但是乡镇原有公产,几乎全被县府统筹了去。地方似有一种趋势,因为怕县府再统筹了去,而不愿积极添造了。事实上,新县制实行年余,还无新的公产造出,甲乡文经股主任说过一些计划,是根据上级政府所颁办法拟的,并未见谁实行。 zuEc0SxLxLR1PQ68dVPsKEB9gVOfKnT4ncPRwcyZqwpzpYZy65zvKx4MYWlwBPx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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