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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语言学家是经验科学家，他们得出的结论是偶然性的陈述，而哲学家感兴趣的是先天真理。我们于是又回到了上面提到过的第一点反对意见上。不过，现在我们可以对它进行辨析了。
设想象棋游戏的规则还没有明确编码；设想学棋者都通过观棋学会下棋——实际上也确实有些人是这样学会下棋的。再进一步，让我们想象有一个热心的观棋者企图把这门游戏的规则记录下来，以节省他人的劳动。观看了很多盘棋之后，他说：“可见这种游戏是这样玩的”，接下来给出了规则。无疑，他从事的是一项经验性的研究，得出的结论属于偶然性的陈述。因为规则定成这个样子并非必然。可以想象，人们在同样的棋盘上，摆弄同样的象牙棋子，玩的却是别种的棋戏。不过，这项经验性的工作却有其殊异之处。这位观棋者必须对所要考虑之事有所取舍。并非对弈者举动中的所有特征都与棋局相关，就连他们在棋盘上的举动也是如此。仅举一例：他们可能会走出一步不合规则的棋来。但随即这步棋会遭到反对，得以纠正。要确定哪些举动真正有关棋局，观棋者可以询问或测试对弈者：“你能这么下吗？”“这样移动那个棋子行不行？”等等。换句话说，他所关注的不仅是对弈者在做些什么，而且是他们对这门游戏都知道些什么。于是，他的结论将不仅仅是对某些人在某些情况下的所作所为进行经验概括，而是根据对弈者认可的象棋走法进行编码。人们可以说，一套规则描述一种游戏，但这只是由于，这套规则规范了应该如何玩这种游戏。规则是一种规范性描述。
有些规则是根本规则。例如，卒子是通过规定它们的初始位置和可能走法加以定义的。不管棋子是个什么样子，只要它们在这种游戏中符合这些规定，它们就是卒子。由这些规则来决定一个棋子叫作“卒子”，我再说一遍，是个偶然的事实。但现在设想那位规则编码者进一步断定，由于有此规则，两个同色卒子不可能出现在同一竖列上，除非其中一个刚吃过对方的棋子。这就不再是一个偶然性的陈述，而是一个必然性的真理了——因为断言中出现的术语（“卒子”、“对方棋子”等）是象棋术语，只能在这种游戏的语境之中加以理解，也就是说，只能在由根本规则所创立的概念框架之中加以理解。而在这一框架中，上述命题就是必然真理。加上“在象棋游戏中”这一假定简直是多余的，除非说话人还想着另外一种游戏：其术语与象棋相同，释义却不同。若非如此，这一陈述就无条件为真。由此可见，在两种工作之间存在着根本差别：一种是意在发现那些从根本上定义概念框架的规则的经验性工作，一种是探求概念框架内部所包含的先天关联的工作。我将把前一种工作所产生的陈述称为“外部陈述”，把后一种工作得出的陈述称为“内部陈述”。很清楚，尽管两类陈述之间在逻辑上有别，外部陈述对于内部陈述是否成立却是至关重要的。如果不是隐含地或——在较为复杂的事例中——明确地诉诸于规则，你又怎么能看出或表明某一内部陈述为真？要说外部陈述的哪些因素与内部陈述无关，那就是：规则本身是偶然的，可以由经验方式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