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吉尼亚·伍尔芙(Virginia Woolf)的作品饱含着细腻的情感。这种情感中有一个重要的因素,就是随着光影的移动,整个世界都变得不安定,似乎要渐渐逝去。让我们来看一看她的小说《到灯塔去》中的一段:
此时,打扫、擦洗的声音,镰刀和机器割草的声音都停歇了,先前被它们所淹没的那些隐隐约约的旋律仿佛又出现了。几下犬吠、数声羊咩,似乎声声入耳,却从未引人注意;它们像是断断续续的乐曲,毫无规律、若隐若现,而又好像连绵不绝;昆虫的鸣叫声、草茬发出的沙沙声,错落有致而又相互融合;金甲虫嗡嗡地响,车轮吱吱呀呀地叫,声线高高低低却又缠缠绵绵;人的耳朵要使劲地把这些声音拧在一起,但它们总是刚刚要达到和谐就散落开来;到最后,黄昏降临,声音一种接着一种归于沉静,和声变得颤颤巍巍像要散架,最终万籁俱寂。随着日落,所有鲜明的轮廓都消失了,风也止了,宁静如轻雾般升起、四处弥漫;整个世界都放松下来,安然入眠;在这儿一盏灯也没有,一片漆黑中,只透出弥散在树叶间的绿色,和窗边素色花朵上泛着的灰白。
她的叙述给地方营造了一种飘忽的、易碎的效果,这种效果源于对声音的铺陈。与视觉相比,听觉是被动的,也缺乏目的性。各种响声被一股脑儿地纳入听觉——“人的耳朵要使劲地把这些声音拧在一起,但它们总是刚刚要达到和谐就散落开来”。我们所看到的东西会被归纳总结,通过前景、背景的区分和各种视角,达成和谐的效果。视觉图景是瞬间静止的,而听觉是流动的。相对于盲人,聋人的世界可以说是静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