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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WIT-INGENIUM”的磨难

wit d.s. )的流行本来就会危及 wit-ingenium 。但是后者也同时受自身的某一弱点之害。它是一个褒颂词;说某人具有 wit - ingenium ,或者称他是(在此意义上的)“a wit”(一位智者),你是在赞扬他。这就使得词的含义和说话者的用意之间的差别变得格外尖锐。

一个非洲的霍屯都人和一个丹麦人也许会就美的定义达成一致,在此意义上,就字面意思而言,他们都用“美”表达同样的意思。但是,在不同的意义上,“美”对其中一位可能“意味着”凸嘴唇、卷毛头、啤酒肚,而对另一位则“意味着”樱桃小嘴、如丝秀发、“唇红齿白”、纤纤细腰。对“喜剧”一词的(词汇)含义毫无异议的两个人,对同样的事情,很可能不会都觉得好笑。

对于天才这样的词来说显然更是如此。对我们所有人而言,天才可能字面上都“意味着”可以创造出譬如说,伟大文学的脑力、个性或状态。但同样种类的文学不会在我们眼里都是一样的伟大。因此我们会把 天才 用在不同的作者身上,我们也会在我们的 天才 概念中加入不同的大脑能力。达成共识的所指,千差万别的能指,这两者是可以共存的。

十七世纪和十八世纪早期,批评家们正是以上述方式对 wit 的含义达成广泛共识——当他们有意识地使用这个词的时候。他们同意 ingenium wit 真正的或准确的词义。他们永远、永远不会同意(直到下一分钟,也即他们自己忘记的时候)有 wit d.s. )(机智)这个含义。不行;这个高贵的词指的就是诗人的本质,优秀作品的内在原因。但是就在这一语义共识仍然通行之时,品味却已开始发生变化。 wit 是优秀的原因,但什么是优秀,对此人们的想法已经开始不一样了。也没有人愿意放弃 wit 这个神奇的词。无论新诗与旧诗的相似处有多微乎其微,称其优秀的人就会说新诗体现了 wit 。就像新店主买下了上一任的“好名声”,就会把旧店的名号在自家商铺的门上再挂一段时间,文学创新者们也想继续拥有这个被圣化的词所带来的特权,甚或是“销售力”。谁也没想过要说“ wit 派已经完蛋了;我们可以带来一种不同的优秀”。他们喜欢说“我们带来的是‘真正的’或者‘真实的’ wit ”。于是也就出现了对这个词的无休止的定义和重新定义,尽管从语言学角度来看毫无产出。这些定义都只是战术性的。必须让这个词拉伸或者收缩,以便囊括你和你的朋友写的或者喜欢的东西,然后排除敌对阵营所写所爱的。

考利笔下的 wit “意指”诗人的天赋。但是,对他来说,这种天赋是能创造 concordia discors (不和谐的和谐)的能力,也即自约翰逊博士起著称的“玄学智慧”:

In a true piece of Wit all things must be,

Yet all things there agree,

As in the Ark,join'd without force or strife,

All Creatures dwelt; all creatures that had Life

(万事当存于真正的智慧,

万事于真智慧中相宜,

如同在方舟中,没有武力或争端,

一切生物居于其中;一切有生命之生物)。 159

德莱顿笔下的 wit 同样“意指”诗人的天赋。1667年他把这一天赋定义为“想象力……仿佛一只灵活的猎犬,纵横于记忆的原野搜寻猎物”。 160 他理想的 wit 已经和考利的有些许出入;很少强调discors(不和谐),即由诗人整合起来的事物的多样性。但是十年之后德莱顿和考利就相去十万八千里了,远到“只见船桅不见船身”。 161 wit 如今成了“思想和文字的得体”。德莱顿这么说的时候颇为自得。他如此喜欢以至于1685年时又重复了一遍。 162

正如艾迪生(Addison)所言, 163 这一定义会将我们导向这样的结论,“Euclid was the greatest wit that ever set pen to paper”(欧几里得是所有提笔写字者中最伟大的 wit )。也许还可以大胆断言,任何人使用 wit 而不是讨论 wit 时,都不会用它表达天才的意思。德莱顿本人也没有在任何其它地方使用过这一定义;也许根本无处可用,因为这个定义使得 wit 根本无法用来区分世上最伟大的文学和任何还算过得去的手稿。我们可能绞尽脑汁也难解释以德莱顿之才高八斗,何以会对实际用法下这么大错特错的结论,这么毫无用处,这么口说无凭,除非我们意识到他这样说的战术功能。他考虑的既不是这个词实际上是什么意思,也不是它能够用来明确、准确、有效地指什么意思。它只是一个有价值的时髦词。因此,也是批评大战中的一个重要据点。他不想让敌方使用这个词。至于他自己这一方从今往后还能怎么用这个词,不妨从长计议。“得体”是个卫戍词;把它扔出来是为了把奥维德、考利和克利夫兰 * 排除在最优秀诗人的荣誉之外。

蒲柏也用 wit 指诗人的主要天赋。但是到了他这里,意思几乎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对考利而言, wit 在于能出其不意地把“本质上最不相邻的东西”绑到一起。对蒲柏而言,却在于能把老生常谈讲得头头是道,这种表达的透彻和自信能让人们重新关注那些熟视无睹的东西——

True Wit is Nature to advantage dress'd,

What oft was thought but ne'er so well express'd.

(真正的智慧是将人们常常思索

却从未好好表达之物作动人的言说。) 164

但真正说明问题的词是“ true ”。没有人会把自己喜爱的生活描述为“ 真正的 幸福”;那就是“幸福”。一个友好的人不会自称是我们“ 真正的 朋友”;自由与黑格尔派所谓“ 真正的 自由”几乎互为排斥。如果 wit 就是蒲柏同时代用来指他所描述之物的那个词,那么他只会称之为 wit ,而不是 true wit 。这个形容词true说明他是在把名词wit扭曲出一个它从未自然拥有过的词义。

在以上这个故事里,德莱顿和蒲柏的表现都很一般;因此还得补充一句,这完全不是因为他们不够聪明。两人在别处对这个词的使用都说明他们心里很清楚,也本可以做得更好。“Ben Jonson... always writ properly and in the character required; and I will not contest further with my friends who call that wit; it being very certain that even folly itself,well represented is wit in a larger signification”(本·琼森……素来行文得体合宜;我无意与称之为wit的友人再多辩驳;即便愚蠢本身,若表达恰当,广义而言,亦是wit无疑)。 165 此处德莱顿不再固执于这个词应该指什么,而是对两种它实际所有的词义做了区分。而蒲柏也可以这么写:

Thus Wit,like faith,by each man is applied

To one small sect,and all are damn'd beside.

(于是wit,如同信仰,由各人赋予

各自的小团体,外人只有被咒诅的份儿)。

蒲柏自己对“true wit”的定义也是代表某个小团体而写。但在这里他却是站在纷争之上,虽然也只是一会儿的工夫。 0rbR4Nmzp0OMwJ8s0NDvEXUz4mtNMl9qJg+Z6dlVIGYRge1d2TxYzHb0CRWTY45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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