盎格鲁-撒克逊语中的 s æd (复数 sade )跟古斯堪的纳维亚语中的 saddr 是弟兄,跟拉丁语中的 satur 是表兄,这三个词最初有一个共同的含义:吃饱的,充满(食物)的,饱足的。于是才有《诗篇78:30》第30句,其拉丁文为 manducaverunt et saturati sunt nimis * ,科弗代尔 * 的版本译成“So they did eat and were well-fed”(他们大吃一番,酒足饭饱),某位盎格鲁-撒克逊译者译成“They ate largely( swipe )and became sade ”(他们吃得甚多,很是饱足)。在古斯堪的纳维亚语中 addr lifdaga “full of life-days”对应圣经英语中的“full of years”(尽享天年)。
足够多和太多之间的区别,如你我所知,颇为微妙。我们现代英语中的“fed up”(受够了)足以为证;同样,“I've had enough of your impudence”(我受够了你的放肆)表达了“我之所有超过我之所需”,尽管这里也含反语。还有,“He's had his bellyful”(他已经受够了)是说这个人已无斗志,尽管是有点过时的用语,但其中的反讽依然清晰可辨。 Saddr 和 sæd 都经历了同样的词意发展。在 Laxdale Saga (《拉克斯代尔萨迦》)中,奶牛人一面从鬼魂边飞走,一面说:“I am saddr of wrestling with him”(我跟他摔跤摔够了)(ch. xxiv)。“I'm fed up with”(我受够了)和“I've had enough”(我够了)都是一样准确的翻译。盎格鲁-撒克逊诗歌中也出现了类似的用法。“布拉南勃”这首诗 * 这样描述战场:“there lay many a man,weary and s æ d of war”(遍地躺着的,是奄奄一息、饱尝战争的人们)”——这么多人“吃饱了”战争,意思是这些人已死或垂死。 102 此处毫无讥讽之意;只有古德语风格中苦涩阴郁的怜悯之情。维格拉夫将水泼到“饱尝战斗”的贝奥武夫身上,意即他已身负致命之伤(l. 2722)。
“过饱”或“受够”的意思也进入了中古英语。在中世纪佚名作者的名诗《猫头鹰与夜莺》中,夜莺说她不会一年唱到头,是因为她不想让她的听众们 to sade ,太过餍足(l.452)。乔叟指出成瘾的炼金术士永远不会“wexen sadde”,对自己虚妄的技艺永远不会厌倦(G. 877)。
“忧郁”( sad ( d.s. ))这一现代含义是不是“受够”这个意思直接单独的衍生,这一想法很诱人,但是这样判断未免操之过急。
那么,一个人——或者一样东西——如果是充满的,则必定比空空的分量更重。因此,“重”成了 sad 的意思之一。高尔 * 说地球“is schape round,Substantial,strong,sad and sound”(形圆,质实,坚,沉而稳)(VII,225)。所以在科特格雷夫的《法英词典》(1611)中,我们发现 Fromage de taulpe 被定义为“如奶酪般重或沉”;时至今日,在我们这个国家的很多地方,我们说做蛋糕或面包时发面没有发起来,就用“sad”。《玫瑰传奇》 * 的英文版说“sadde burdens”(沉重的负担)让人的肩膀生疼,不知道这个词历史的人还以为这是个心理学的词汇搭配;事实上, sadde 的意思就是“重”。 103
空无和空洞,充满和坚实,都是有密切关联的概念。因此,我们听到威克里夫 * 说“the altar was not sad but hollow”(祭坛不重,空空如也)也没什么好吃惊的。 104 但是这就打开了通往更重要的意义发展的一条道路。 sad 成了拉丁词 solidus 的对应词,并且有了很多同样的意思,不管是不是这一对应关系建立的结果:坚实(与薄弱相对),完整(未被打破或打断),可靠,稳健。维吉尔用 solidum 描述卡米拉的父亲用来绑住婴儿时的她所用的矛枪; 105 盖文·道格拉斯 * 翻译成“the shaft was sad and sound”(长矛沉而稳)——这一形容词搭配也是之前高尔所用的。马洛礼则在应该使用 soundly 的地方用了 sadly :“and there he found a bed and laid him therein and fell on sleep sadly”(他在彼处找到了床,便躺下,沉沉睡去) 106 ——沉睡。当乔叟说“The messenger drank sadly ale and wyn”(信使豪饮啤酒和葡萄酒)(B. 743),我们几乎可以译作“drank solidly”——正如续篇所言(他很快就“睡得像只猪”了),是致力于一场结实的、持续的、稳健的、沉重的、严肃的傍晚豪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