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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III.形而下与形而上

亚里士多德的作品一般按下面的顺序排列:1.《工具论》,有关逻辑的著作。2.科学著作,《物理学》。3.有关上帝、同一、存在、本原以及潜能的一本或几本书。4.有关人类活动的著作(《伦理学》、《政治学》、《修辞学》、《诗学》)。为第三大类中的东西找到名称比较困难,因此它们的命名仅从它们的地位出发,被称为“物理学之后的东西”( ta meta ta phusika )。这些“东西”一旦被看作一本书无疑是错误的,这本书就成了“形而上学”。

“形而上”一词尽管有着各种高大上的涵义,其源头不过是图书管理员用以指称亚里士多德文集某个分支的实用手法,只因没人能找到合适的名称——这样揶揄很容易。但是这个名称不像这句俏皮话暗示的那么不幸,亚里士多德本人的思想对其也并不陌生。我们已经看到,亚里士多德相信 phusis (用他的话来说)之外所存在的现实,且把这些现实作为与 phusike (或曰 自然 哲学)相区分的学科的研究对象。就算这些命名是肤浅的,它们所表达的这种区分是真正的亚里士多德主义的。

这些命名以及与之相应的学科安排,影响了语义。原本某个事物是 phusikon ,因为你认为它属于 phusis ,或者包括在其中;你自己对 phusis 的定义起到作用。但是,一旦 phusike (自然哲学)作为一个学科存在,区分于 mathematike (数学)和 metaphusike (形而上学),大多数人就有了决定什么是或者不是 phusikon 的捷径。你上 phusike 课上遇到的任何东西都成了 phusikon 。你不需要再问 phusis 本身是什么;你只需要知道某个东西在谁的课上出现,你是哪一年读到的,最后它又对你的哪门考试有帮助。事实上,这背后起作用的正是“方法论套路”。

亚里士多德的研究分类法,以及由此产生的各种分类法,延续了几个世纪。在此框架下,一个 phusikos 之人不是一个“自然的”人,而是那种研究 phusike 的博学的人。“ savants philosophis )”(哲学家),伊西多尔 * 说,“不是 physici (医学家)就是 ethici (伦理学家)或 logici (逻辑学家)”。 90 Physici 研究 natures ——为事物分类,告诉你他们的种属。但是,大众对他们这部分工作最感兴趣的当然在于,如何减轻我们的痛苦,保存我们的生命。因此, physicus physician 主要成为医生或医药的意思。医生给你的东西就成了 physic (“throw physic to the dogs”(扔药剂给狗),麦克白说,V,iii,47)。形容词 physical 意思是“药物的”,“对你好的”;所以鲍西亚可以说

Is Brutus sick,and is it physical

To walk unbraced and suck up the humours

Of the dank morning?

(要是布鲁托斯病了吗,有这样医治的吗

宽衣解带走在潮湿的清晨,

把湿气全吸进身体?) 91

可以想见, metaphysical 就有了 supernatural 的意思(流行义项);“事物超越本性的行为”或者(更可能是)“ physicus 之外的艺术科学研究对象”。于是乎,马洛 * 写到一种tempered by science metaphisical(经超自然学调和的)神奇药膏; 92 而巫术对麦克白夫人来说就是metaphysical aid(超自然的相助)(I,v,30)。

正如亚里士多德所言, phusike 自然 哲学)最初就是“主要与身体相关”。 93 也因此可以想见, physical ,按照方法论套路,迟早都会发展出它的现代义项“肉体的”。这一倾向也被以下这个事实所鼓励,从一度无区分的 phusike 中产生了特殊学科,这些学科或从特殊角度研究身体(比如化学),或只研究某些身体(比如植物学),也各自有了不同的命名,于是 phusike ,就像某种残留物一般,变成了仍然研究身体或者物质的科学。其复数形式 physics 存留下来,提醒我们它曾经是所有“ phusika 之物”,正如 metaphysics 曾经是所有“形而上之物”。单数形式 metaphysic 如今正逐渐被接受,但是 physics 的词尾 -s 可能不太会掉,除非 physic 一词的“药剂”之义完全成为古义。

“肉体的”是 physical 一词略有些危险的义项。巴克斯特 * 说“common love to God and special saving love to God be both acts upon an object physically the same”(对上帝而言,普通的爱和救赎的爱都是同样physically作用于一个客体) 94 physically 意思是“凭其本性”。胡克说圣餐“are not physical but moral instruments of salvation”(不是救赎的physical工具,而是救赎的道德工具)(V,lvii,4),我觉得他用 physical 不是“肉体”的意思,正如他用moral也不是“伦理道德”的意思。他可能是在说“其功效是道德哲学,而非 自然 哲学的研究对象”。 OU06fcxeCFOBDZ6FtjHsZwrOsu5woNqpRUTSprRWgNoyn7muc0R5mt7/CLopGLc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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