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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I.“NATURAL”作为人的一个特性

我把这一大类分为三个小类,且必须警告读者,除了第一小类,我对其余两类都多少存有怀疑。第二小类我不能肯定自己是否理解;第三小类注定会边缘模糊,原因下文会出现。我觉得对读者来说,最后即便是一个可疑的分类(他可以自己再加以拆分),也比一个大杂烩更好些。

1. 波爱修斯论及世上的好东西,说无需太多 natura 就已满足。 57 阿尔弗雷德的翻译很准确:“in very little of them kind gecynd )has enough”(寥寥几样,本性已觉足够)。斯宾塞 58 有言:“with how small allowance Untroubled Nature doth herself suffice”(无忧无虑的本性,能让她满足的分量,何其微不足道)。 59 亚当、夏娃、还有天使长一起吃饭,他们吃的东西“sufficed,not burdened nature”(满足本性,而非成其负担)。 60 所有这些例子中暗示的对立,是人之本性所需——即人仅仅作为此种有机体的所需——与这个人或那个人因为奢侈、胡思乱想、或者赶时髦而想要的之间所存在的对立。这是 nature 作为天赋与被干涉之间更为一般的对立的一种应用。我们“内置”的胃口受到我们各自生活方式的干涉。

2. 但是以下这些使用说明了什么呢?一个 natural 是白痴或蠢人。“Love is like a great natural that runs lolling up and down to hide his bauble in a hole”(爱情像个大natural,吐着舌头跑来跑去,把他的小玩意儿藏进洞里)。 61 人体内无意识的巨大能量可以是 nature 。“Ther nature wol not wirche”(它们 * 的nature不再运作了),乔叟这样描写垂死的阿尔希特,“Far-wel Physik! Go bear the man to chirche”(再见医生!把这人抬去教堂吧)。 62 最惊人的是,德莱顿笔下的阿巴达拉说“Reason's a staff for age when nature's gone”(nature消失后,理性就是老人的武器)。 63 必要时,我们可以去掉乔叟那一段。其中的 nature 可能是“大自然母亲”在这个人的身体里拒绝再运作了。而另两个例子则都暗示了 nature 与理性之间的对立。白痴是 natural ,因为他缺乏理性,阿巴达拉只要还有 nature 就不会运用理性。既然人的 nature 被定义为“理性的动物”,则缺乏理性,或者理性的对立面被称为 natural ,就显得很奇怪了。

我建议的解释如下。我们已经看到 nature 与人的对立如何在我们的现实生活中涌现。但这一对立同样也由另一个方向获得强化。《蒂迈欧篇》和《创世记》中的人都被表现为一类不同的特殊的造物;是上帝的一次新举动,将人加入 nature d.s. )(大自然)。(在伯纳杜斯 * 的作品和里尔的阿兰所著的《安提克劳迪》里,人作为一种造物显得更为特别,更与众不同。)当然,与人相对的“自然的其余部分”也可以被称为自然。因此,我们感觉人与自然(其余部分)所共有的,因其是生物而非特殊生物,即为 natural (自然的),与人作为特殊的被造物的种差形成鲜明对照。于是,人在那些最不理性的状态和活动中可以是最自然的(与自然的其余部分相融合),这虽然是悖论,但并非不能理解。也许我们还可以补充说,人之特殊,即理性的运用与主导,只有通过每个个人的努力才能实现。人在理性得以发展之前的状态,或者说理性仍然被搁置的阶段,也许在“天赋”的意义上也因此是 自然的 ——如果什么都不做,便会如是。白痴只不过是停留在了我们所有人最初所处的非理性状态。阿巴达拉将nature等同于激情或者激情的主导,因为激情会涌现并主宰我们,除非我们“干涉”自己。

按此思路, nature 一词可以获得以下含义:“并非为人所特有的,人与动物所共有的”。于是才有了这样的委婉语“a call of nature”(自然之召 * )。于是乎,在乔叟的那段引文中,无意识的生理活动(消化、血液循环,等等)可以是 natu re

3. 我非常肯定我要讨论的下面这类含义是真实的;但是 nature 有一个更古老的含义使人怀疑,有些例子是否属于我要讨论的这层意思。我们已经知道 nature 可以是拥有“该有的感情”,或 pietas (孝顺)。因而其父鬼魂对哈姆雷特的下面这句话就有两种可能的解释:“If thou hast nature in thee,bear it not”(你若还有nature,不要再忍)(I,v,81),普罗斯彼罗 * 的“You,brother mine that entertained ambition,expelled remorse and nature”(你,我的弟兄,满腹野心,驱走了悔恨和nature)(V,i,75)也是一样。鬼魂的意思可能是“如果你还有孝子之情”;普罗斯彼罗可能是说“你驱走了所有兄弟之情”。但鬼魂也有可能是说“如果你仍然有人性,如果你尚未远离人之 phusis ”。而普罗斯彼罗可能是说“你驱走了天赋人性,自己将败坏自己的本性”。我怀疑还是第一种解释更有可能。(当然两种意思可能都有,或者这区别从来不曾在莎士比亚脑子里有意识地出现过。)不过当麦克白夫人祈祷说“no compunctious visitings of nature”(别让任何nature的愧疚之情)来撼动她毁灭的目的(I,v,45),更有可能是第二种意思。她有可能是在祈祷她对邓肯作为一个国王、客人、同族者、恩人,所“该有的感情”和忠诚不要化作愧疚来找她。但是,与“unsex me here”(拿走我的性别)放在一起考虑, nature 似乎更可能是指“我原初的人性内容”。她是故意扔掉她作为女人的本性、她的人性以及理性(按我们祖先对理性的理解),并禁止它们再回来。

nature 在这里似乎是善的,因为这个生灵正远离它的 phusis ,走向更坏的东西。这与对普遍人性的乐观态度没有任何关系,与自然更加没关系。我们可以干涉我们天赋的 nature ,或改善或损毁它;我们可以攀至人性之上,或沉陷其下。因此,在一个自甘堕落的人身上,他的 nature 就是仅存的一丝善(他的外形尚未丢失人性全部原初的光亮)。之后,人性就会成为他最终丢失的善。但是,当一个人正变得更好,正超越或者(我们所谓)“征服”他原初的心理 datum (资料),nature相对就成了坏的东西——他体内尚未被征服或者纠正的内容。班柯 * 是个好人,但是他却要祈祷“Merciful powers,Restrain in me the cursed thoughts that nature gives way to in repose”(仁慈的大力,请抑制我心中那些可诅咒的念想吧,当我沉睡时本性就会向恶念屈服)(II,i,7)。他体内原初的人性资料尚未完全被征服,仍然会在他睡梦中抬头。 64 因此,约翰逊 * 可以说:“We are all envious naturally but by checking envy we get the better of it”(我们天性都会嫉妒,但是控制嫉妒就是战胜了它)。 65 蒲柏 * 的用法更复杂——可以作燕卜荪教授的研究内容——他让艾洛伊斯这样说:

Then Conscience sleeps and,leaving Nature free,

All my loose soul unbounded leaps to thee.(l. 227)

(良知睡去,天性得了自由,

我放纵的灵魂不受羁绊,奔向你。)

从她虔诚的决心的角度来看,此处的 nature 是应该被征服的天赋部分,其顽固因此也是坏的。但是,她也可能是暗示她对阿伯拉尔的激情毕竟也是自然的,因此可以理解(我们必须回到这个用法);在正常意义上的 natural ,可以预期的,也许也是“大自然母亲”权威准许的,是她强加于人的,也就无可抗拒。性欲是自然的,因为性欲并非人所特有,也可能是这个概念。

目前为止,我举的例子都是伦理上的,一个人身上的 natural 部分因他本身的选择而显得在道德上更好或更糟。但是也可以作为“天赋”与语境中被认为是义务的、有罪的东西成为对立。有一个柯勒律治的例子(尽管借用了一个宗教用语):

And happly by abstruse research to steal

From my own nature all the natural man.

(深奥的钻研愉快地从我本性中

偷走了所有自然的人。) 66

柯勒律治是在下决心,跟麦克白夫人一样,远离自己的 phusis ,但并不败坏它(大多这么认为)。我们在《项狄传》 * (V,iii)里有一个同样的无关道德的对比,因“大自然母亲”而更复杂:“When Tully was bereft of his daughter at first he listened to the voice of nature and modulated his own unto it... O my Tullia,my daughter,my child... But as soon as he began to look into the stores of philosophy and consider how many excellent things might be said upon the occasion... no body on earth can conceive,says the great orator,how joyful it made me.”(当塔利失去他的女儿,一开始他倾听nature的声音,随之调节自己的声音……哦塔莉娅,我的女儿,我的孩子……但是他一旦开始看一堆哲学书,思考自己原本可以在这个场合说出那么多了不起的话来……这位伟大的演讲者说,世上无人能想象,这让我多么喜悦。)此处的“声音”是拟人;但真正的对比是天赋之物——哲学家们,或任何人,都会自动感觉到的——与哲学和修辞(在作者斯特恩 * 眼里是做作)可能对天赋做的改变。 OFbRrotMJsiGQbSQX0s99BROzyaiBdA9U/HSqQ/s05Var+PLRVhoUxYuq9hW3P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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