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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梧:前代遗迹,不易复寻

高梧 (1898-1965),本名赵尊岳,江苏武进人。民国时期重要的词学家。历任上海《时事新报》记者、《申报》经理秘书、北平政务整理委员会参议、伪铁道部次长等。著有《和小山词》《珍重阁词》《高梧轩诗全集》,辑刻有《明词汇刊》等。

南京以明洪武建元为首都,永乐北迁,则为陪都,如清之盛京(奉天),仅为制度上之点缀而已。迨崇祯殉国,弘光立而南都复兴,无可奈何之局,等于泡影。至有清定鼎,则江宁府治,不过为江苏之省会。况苏抚驻苏州,则并省会之资格,亦不完备。革命之役,为临时都城者,期亦极短。自此至民十五而重建新都,争名于朝,争利于市。昔日之荒凉荆棘者,近且平坦如砥,九逵四达矣。余行役是邦,每览其胜,尤爱掇抬旧闻,综览群籍,以备掌故。就所忆所及,略加考订,为《新都旧话》。倘亦邦人君子茶余酒后所不废乎,摩挲陈迹者其致意焉。

定淮门内,旧有金陵寺,其地为明天策卫故址,殿上旧塑金刚骑白狻猊,俗不识狻猊,呼之曰水牛。山门不塑弥勒而塑真武帝君,与他寺异。盖形家相地之言,谓寺对钟山开面,特朝成火星体,故取克制之义,真武主水以胜火也。

东花园苑家桥,为清初时守园苑老所居,危堤一曲,小屋数楹,窗闼洞开,篱垣周匝,富春花盛,极足流连。旁有酒肆,山肴野蔌,尤复可口。既而废于水患,当年风物,遂不复存。偶读朱述之大令绪曾《东园杂句》,有云“东风吹绿王孙草,一角桥西苑老家”,每为神往。

香林寺,或云半山园故址,然征之志籍,半山寺在北安内东北隅,为王安石故宅,香林寺在北安门外,相距甚远,初非昔之半山园也。旧有四足铜鼎,高二尺余,其色如铁,俗称“吃灰炉”。数百年来,谓灰未出,亦未满,则故神其说耳。又有大木椅,以整木刳而成之,可坐数人,有异香,或曰“沉香木”。大悲楼有漆雕九龙供案,则明大内故物。又有吴道子画佛牙、佛骨,则无从征实。历劫以来,凡此神物,不知犹在人间否耶?

大士香火,旧以蟒蛇仓石观音为盛。六月间赛会,喧阗达旦不绝,仿佛杭之桥三竺。自嘉庆年后,烧香者均赴鸡鸣山观音楼,此遂冷落。其时哄传有白发老妇,自蟒蛇仓肩舆至鸡鸣寺进香,倏忽不见,谓为大士化身。其事虽荒诞,要亦兴废自有定数。

南京民居稠密,时有火患。乾隆五十四年,制军高佳公麟书创作水星鼎于聚宝门楼上,以镇压之,其患渐息。鼎为铜铸,其形圆,底足皆铁通,高四尺许,上嵌八卦十六乳,四周各有篆书“水星”二字,其下铭文二百余字,今亦不知投置何许。

《金陵世纪》谓朱雀航非今之镇淮桥,乃古桐树湾。长乐渡处在聚宝门东北。《金陵新志》亦云在镇淮桥北左南厢后设信府河。救生局正当古长乐渡处,有真武庙。庙门外竖长竿,嵌铁坎卦,上立铁鹳,其大如驴,俗呼为铁老鹳,正对蟒蛇仓赤石矶。矶脉石骨崚嶒,自城外穿壕而入,尽于此,色纯赤。前人因城内屡遭火患,作此厌之。又聚宝门或以罗镜格之,为丑未向以取泄火之义,赤石矶乃正当南离,则以长乐渡为朱雀航,亦非无据也。

阳湖经师孙渊如先生,以五松名园,盖侨居旧内之五松园,以古松五株而得名也。后购皇甫巷司马河师宅,亭台池馆,布置有法,名曰“冶城仙馆”。其后复就旧内菜圃隙地,穿池凿石,逾年而成。门前设书肆,曰“窥园”。入门迤东一带,缭以长廊,曰“小芍陂”。厅事南面,曰“廉卉堂”。东北隅室三楹,后种芍药,曰“留余春馆”。西北临塘一榭,曰“鸥波舫”。旁通高台,钟阜在望,曰“大观台”。西南隅竹篱茅舍,曰“蔬香舍”。宾朋燕集,岁无虚月。五亩之名,遂与五松并传。其后孙殁,赁为茶肆,园林遂废,令人想望不置。

孙渊如先生居冶城仙馆时,方辑《古文苑》。一日为高堂称庆演剧,有《上天台》一剧,宾白姚不负汉,汉不负姚,时全椒吴山尊在座,戏曰:“此二语文义简古,似汉魏人口吻,君何不采入《古文苑》乎?”坐客皆大笑。是年六月,山馆中盆莲开并蒂花,色红,其大如盏。书院月课因以并蒂莲赋命题,并以“瑞不虚呈修德应之”八字为韵。是科秋闱后,太公正寿值八旬,重宴鹿鸣,诚哉其为瑞应矣。

金陵督院司道署,仅大门有狮子。唯城守营副将头门、大堂、宅门三处皆有,而形相大于他处。其地为明岐阳王李文忠故府,制度不同,相沿未易耳。照墙后有大塘,夏日无蛙,或云张真人尝驻足于此,恶其聒噪,以法厌之,则庶为神话矣。

钟山书院大门右空地,有大铁锚二,又陷于地,一叉在上,相传是马三宝下西洋故物,不知何从至此。盖其地本东护龙河,水出升平桥。数百年前,尚通舟楫,未可知也。每中秋游人蚁集,妇人摸弄之,可以生子,呼为摸秋,令人绝倒。石城门外河滩,有铁锚数十,类有大于此者。按明顾起元《客座赘语》载,城之西北有宝船厂,永乐三年三月,命太监郑和等行赏赐南洋诸国。宝船共六十三号,适当其地,则所传不为无证矣。

清凉山旧有宫氏园,凿洞穿池,金鱼数十尾,游泳其中,令人神怡。上建三层高阁,背山壁立,曲磴盘旋而上,春花争发,真有如荼如火之概,今成废井矣。宫氏宅与园对,康其先墓,亦在宅旁。墓上松柏葱茏,百余年物。有术者谓曰:“若要发,光遢遢。”怂恿伐去,家遂消歇。二语不知何本,然盲师之害人深矣。

六朝石刻传世者,以吴天玺纪功碑为最古。石裂为三,旧在县学尊经阁下。乾隆间,拓本甚多。嘉庆毁于火,遂不可多得。其后,太守余公重勒于府学明伦堂。又嘉庆火劫,并尊经阁所庋之明南雍书板《十三经》《廿一史》《通典》《通志》《玉海》,亦一炬而尽,惜哉!

四象桥晒场路隅,有石将军庙。嘉道间奸民借以惑人,诡称灵异,祷祀日众,车马塞途,香火达旦。数月间,起造木栅,树立牌坊。滨河一带,旗杆至千余。敛钱分肥,官不之禁。既而联司马恶其惑众,投石将军,于河以旗杆木植为八府塘栅栏,其事始寝,妖风亦息矣。

钟楼及倒钟厂二钟,乃明初所铸。吕修府志,谓为景阳故物,非也。又志据元赵世延《钟山万寿寺碑记》云,聚铜数万斤,铸大钟,疑即此钟。讵知元铸之钟,在太平兴国寺,见《梵刹志》虞集碑记,赵世延并作钟铭,今灵谷寺钟楼是也,岂可混耶?

天界寺大殿右偏有铜铸大佛椅,高二丈有奇,四面合掌,露其半体,明代所造。后农夫又于殿旁菜圃,掘得一铁佛,头大可数围。寺僧装塑木身,长丈余,供于铜佛头之后。按《梵刹》云,天界寺之右,有铁佛寺,此其遗欤?

宝光寺在雨花台东麓,刘宋时名天王寺,梁废为昭明太子果园,南唐保大中更建奉先禅院,后葬昙师起塔,名宝光塔。元为普光寺,明正统间,改为宝光寺,后接雨花台。其顶方平如砥,面对天印山,形势颇聚,或谓为雨花台带结。大殿后壁画达摩尊者坐像,高及二丈,阔亦如之。衣褶七笔而成,魄力浑劲,俗呼为七笔头祖师。康熙间人手笔,今亦不易踪迹矣。

袁子才之随园,天下习闻之矣。本为织造隋尚衣寓园,袁得之,仍以随名。山环水抱,极画图之妙,城中名园,无出其右。有自撰一联云:“不作公卿,非无福命都缘懒;难成仙佛,为爱诗书又恋花。”又自集唐句云:“放鹤去寻三岛客,任人来看四时花。”其“小栖霞”三字,尹望山亦有联题之。至今清凉山麓,一望平芜,令人殊有梁园之感。

皇甫巷旧有邢氏缘园,在宅之右,方池数亩,绿柳盈堤,冶城山色,如在襟带,并有扇摺矮垣,屈曲纡斜,循而走者,有迷路出难之况,惜主人早殁。邢氏之先,为徐氏主。袁子才宰江邑时,曾燕新进诸生于此。迨归邢氏,袁又往游,题一联云:“胜地怕重经,记当年丝竹燕诸生,回头是梦;名园须得主,幸此日楼台逢哲匠,着手成春。”王梦楼所书,亦双绝也。

前明都会所在,街衢洞达,洵为壮观。由东而西,则火星庙至三山门,大中桥至石城门;由南而北,则镇淮桥至内桥,评事街至明瓦廊,高井至北门桥官街,极其宽廓,可容九轨左右,皆缭以官廊,以蔽风雨。今为居民侵占者,多崇闳之地,半为湫隘之区矣。

茅君别院在朱门乡之牛脊山,一作牛迹,有西汉永光五年碑石,虽损折,可摩拓者,尚有数十字。江宁金石,此其最古者矣。

《金陵世纪》:秦淮与清溪相接处,其流通内桥景定桥,经清平桥绕旧内宫墙南流入淮。又云,清平桥西通内桥,按今四象桥即清平也。

焦状元巷为明焦文端所居,旧有五车楼,为藏书之所,已毁,唯门宇崇闳,在前清间“太史第”三字尚存。若仓巷转西,有朱状元巷,或谓为朱之蕃故宅。秦状元巷在江宁县署东,涧泉殿撰未达时故居。

铁塔寺仓有铁剪,俗呼为“飞来剪”。相传仓中多失米,谓其作祟,必祭之。灵谷寺亦有铁剪,其制较大。老僧云,为镇蛟之物,蛟性畏铁,故设此。然山中屡有蛟患,其言亦不确。报恩寺塔前亦有此物,谓之千斤举重。登高必搭架引,以此坠下者,造塔用之。此说较近理矣。

石城门至通济门长街,数里铺石,极方整而厚。洪武间令民输若干予一监生,谓之监石。数百年来,摧毁殆尽。近则修治道路,更无需于此矣。

明初建立都城,凡十三门,钟阜、清凉、金川,俱闭往来,通衢、三山之外,以聚宝为最盛。其门槛高二尺许,长一二丈,色黝如铁。相传为活子午石,外国贡物,每日自子至午长一分,必万人践之始磨灭,则神话也。城极高,凡二层,各有七洞,与东西水关相埒,初富民沈万三所造。官厅照壁后,有砖塔一座,覆以小亭,相传为埋聚宝盆处,见《余冬序录》等记载。观其名门之义,殆不诬耶。

聚宝门西南隅,旧有万竹园,明魏国公别墅,《白下余谈》云齐王孙业。按顾起元《客座赘语》载,齐王孙同春园在沙湾饮马之间。《江宁县志》云,在城西南隅,后为陶氏宅。据此则同春应在今小门口库司坊,非万竹园矣。清初邓氏卜居于此,近尚有存者,其题门曰:“二分水行,一半城郊。”城外适与赛虹桥相近,薄暮时曩有白鹭数百成群,栖止林间,咿哑不绝,俗谓为旺气所聚,百鸟朝凰。然近兹已不之见,则朝阳鸣凰之盛,其去而之他耶。

诸葛祠在信府河军师巷,相传和吴破魏时,武侯驻节于此,后归救生局。高楼三楹,南窗夜启,塔灯在望,颇称僻静。后有人于庭中栽树,掘地六尺,见石板二方,下有穴,深不可测,遂亟掩之。其不波之古井乎?

作假山自李笠翁后,以阳湖戈姓为最工,孙渊如经师多奖假之。五松、五亩二园及冶城仙馆,尽出其手,一丘一壑,结构天成,大小不同,各具胜趣。穿池以砻糠灰、石灰、黄土,研之极细,三合为一,铺而捶之,坚整如石,经久不裂。视用锡板、石板者,巧拙迥别。然言兵之后,废池乔木亦终,徒叹奈何而已。

梅花以隐仙庵为最古,乃六朝遗迹。聚宝门外能仁寺一株,色淡红而素心,枝多下垂,呼为覆水。梅寺已败圮,花开时,游人多自远来,近则巨干已不复花,绿毛么凤,无枝可栖矣。

报恩寺旧有藏经版,明初颁赐,令广印行。其目录条规,具载《金陵梵刹志》,是为南藏。他处或残或缺,均诣寺补印。宏觉、灵谷、鹫峰所藏,均此本也。道咸间崇封寺住持敬玺请印北藏全部,费至数千金,丛林北藏,仅此一部。迨岁月如流,沧桑屡换,报恩经版,不知犹在人间否也。

马鞍山有三,一在定淮、清凉二门之间,俗呼“小匡庐”,有大悲岭,《六朝事迹类编》纪之,去城十里,西临大江与石头接是也。一在钟山灵谷寺之东,八功德水从山下涌出,见《灵谷寺志》。一在江宁西南三十五里,见《乾道志》。今牛首之西有马鞍山,由吴山西来,朱先生元英墓后过峡处,盖即《乾道》所载者也。

名山多为僧占,唯雨花台吕祖庙、朝天宫飞霞阁二处,高踞峰巅,万家烟火,一览而尽,最为胜境,羽士主之。虎踞关之隐仙庵,丹桂盈庭,乾河沿之不二庵,白莲满沼,以及灵应观、小桃源等处,皆当年游览胜地。昔李笠翁云,遍庐山而览胜者,皆佛寺也,道观唯简寂而已。释、道应作平等观,何世人厚于僧而薄于道如此,诚哉为知言。

秦桧墓在牧牛亭,出聚宝门七十里,又名牧龙亭。元兵渡江,屯墓侧,兵士践溺,呼为“秽墓”。明万历间曾被发掘,今已湮没无传。其后裔犹有居其地者,皆改徐姓矣。杨诚斋有《宿牧牛亭秦太师坟庵》七律一首,是其明证矣。

金陵产稻,与他处同。观音门一带,粒长而白,谓之观音籼,作粥最良。门外谷里府之金牛洞,上下数里,色红而味香,做饭耐人咀嚼,谓之到地南乡,皆谷中之特异者也。

元至元中,西僧杨琏真加毁会稽南宋诸陵,断理宗头,漆为饮器。琏败归内府,九十年矣。洪武二年正月,诏宣国公李善长求之,得于僧汝讷所,命瘗聚宝山,立石表之,见《贝清江文集》。今方正学祠后梅冈有石冢,其形如椁,与长干塔相对,或谓即其处。

旧俗妇人以黑绸包头,绸缎廊谈见所、奇望街汪天然两家,皆以是著名。汪天然自明迄今,世守其业,门前招牌八大字,赫然在望。庭中有大白盆,贮清水。相传昔时来买者必令以盆水浸之,以示无欺。迨世风丕变,妇流竞效新饰,以至今日之摩登化。包头固已废弃,谈、汪两家,亦遂早歇业矣。

清胡任舆状元坊,香楠木所建,极为宏壮。至嘉道间,二百年来犹存之。陈会元、秦状元,均未建坊也。他若十庙之英灵坊,鼎新桥之建安坊,城北之单牌楼,双三四牌楼,土街口之芦政牌楼,汉西门之牌楼,徒有其名而无其实。又利涉桥侧有牌楼,题“桃叶渡”三字。镇淮桥有牌楼,题“巷舞衢歌”四字,久毁于火。近则市政设施,一行新制,凡此障碍物,多付芟夷,不易问其根址矣。

淮清桥旧有集刘梦得、韦端己联云:“淮水东边旧时月,金陵渡口去来潮。”极称工雅。然桥已屡建,联遂失去。父老见之者,犹辄资为谈助云。

台城一段,犹建业遗址,俯临后湖,登眺最胜。城下向东有门堵塞,俗呼为“台城门”,或谓即“古北掖门”,为广莫门旧址。按台城即吴菀,晋成帝咸和中修缮为宫,周八里,乃在都城之后,别为一城。刘宋于台城东西开万春、千秋二门,向所谓广莫者,为都城。北门在十二门之内,非台城也。今台城向东之门,盖万春门之故迹,明初开拓城基,因旧址而成之。安得指为北掖,而以广莫当之乎?

南唐御街在天津桥南,直对镇淮桥,至南门台省相列,夹以深渠。东西有锦绣坊,西锦绣坊即在应天府街。《金陵世纪》:今江宁府治为应天府旧治,地名府西大街,当即西锦绣坊。其东有街通旧王府,初有过街楼,名文昌阁,后毁于火。道光间移建凤池书院于此,及今并书院遗址,亦不易考矣。

蟒蛇仓石观音像,倚山凿石而成,为梁光宅寺故址。像下有石孔,以竹探之,深不可测,或所谓郗后窟耶。朝阳门下观音寺,本灵谷下院,见《梵刹志》。殿后有石壁高二丈,广如之,背刻“水晶屏”三大字,孝感熊赐履书。正面刻大士像,光泽可鉴,如坐琉璃中,追琢之工,妙绝千古。又麒麟门外坟头地方道旁,有大碑一段,横卧于地,长五丈许,阔一丈,碑头作盘龙形,未凿成,土人于碑上曝稻,可容三十余石。相传明初所遗,将以备孝陵用者。盖当时因举重难运,故置之耳。于今灵谷又在重修运动会场址,拓地无数,种种遗迹,不易复寻。石屏依旧,宜无慨然。

台城 摄于1933年前

淮清桥之东清溪祠,旧祀青溪小姑,南朝甚著灵验。《舆地志》称,青溪岸侧有神祠是也。隋平陈,斩张丽华、孔贵嫔于栅下,南宋时并祀之。《六朝事迹类编》已称祠有三妇,迨后祠额犹存,仅小屋一楹,塑男子像,优伶祀之,名曰“老郎神”,谬妄愈失其真,至今则并此且勿存。然读王渔洋《分甘余话》,秦淮青溪上有张丽华祠,作二诗,则其祠清初犹存也。

道光间,南京大风雷雨,红纸廊仁昌质库招牌杆,自上及下,劈为数段,其顶抛至古城隍庙前,相去半里。府学大成殿柱,火自内发,当即扑灭。县学泮宫牌楼左角,亦被击毁。此外大树拔干,犹不绝书,视今水灾,亦同属仅见者焉。

金陵地势,北高而南卑,取黄土者皆在永庆寺五台山一带。城南土色皆黑,黄者少。人家穿井,下及三丈,犹见砖石,知前代为平地,日积月累,久而至此。高岸为谷,深谷为陵,岂虚语哉?

(原载《旅行杂志》一九三一年第五卷第十期,原题《新都旧话》) r9IBxZ/MXUviMwiskm3ZFVKA3wEhsJ+l4Z7okPod5Dr312oyhC4g14BfCAIctSs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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