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郡,帕克-詹宁斯塔弗纳住所的客厅。几扇大落地窗通向屋外的花园。帕克-詹宁斯太太盛装打扮,站在房间中央。帕克-詹宁斯搓着手走进来。
帕克-詹宁斯: 乐队已经来了,亲爱的,而且准备好了,等客人一到,就开始奏乐。
詹宁斯太太: 演奏波美拉尼亚国歌的事,你交代好了?
帕克-詹宁斯: 你说呢,亲爱的?
詹宁斯太太: 希望你不要这样回答我的话。为什么不直接说有没有呢?真受不了你们这些城里人的习气。
帕克-詹宁斯: 我不过是开个玩笑,太太。
詹宁斯太太: 我以为你现在已经记住了,只有那些粗人才爱开玩笑。你从来没听见过哪位勋爵夫人开玩笑,对不对?
[文森特上。
文森特: 我刚从茶点棚那边转回来。有一件事可以肯定:谁也不能说咱们招待不周。
帕克-詹宁斯: [搓手] 我可是不惜本钱。乐队是从伦敦请来的,茶点是从冈特 买来的。用来待客的雪茄没有一支价格低于一先令六便士——这还是批发价。
詹宁斯太太: 嗯,不可否认,咱们准备得很好。我请了威瑟兹他们,罗伯特。弗洛丽·威瑟兹一定会嫉妒得发狂。她在咽下鱼子酱三明治时如果因为嫉妒而噎住,我也不会觉得奇怪。
帕克-詹宁斯: 能把大公请到咱们家来,真是一桩难得的幸事。
文森特: 还不是多亏了我,老爸。要不是我当时在场,你们怎么会认识他。
詹宁斯太太: 我还请了旺利夫人。我就是想让她看看,没有她我照样过得风生水起。郡里的大人物全都会来。无论认识不认识,我都发了请帖,他们也都接受了邀请。
帕克-詹宁斯: 你还记得吗,玛丽恩,当年布罗姆斯格罗夫太太来咱家吃饭的时候,咱们多兴奋哪,就因为她有个当伦敦郡议员的丈夫。
詹宁斯太太: 但愿她能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你还记得吗?她那时对我总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度。但愿布里克斯顿高地那些自命不凡的家伙都来看看,咱们如今跟那些贵族打得火热。
帕克-詹宁斯: 这全是托大公的福,亲爱的。
詹宁斯太太: 塞尔洛如今算老几?塞尔洛侯爵——呸。他从我这儿再得不着什么机会了——他要是有意见,我就给他两句好听的打发他走人。
文森特: 别这么夸张,妈。
帕克-詹宁斯: 你妈妈是个了不起的女人,文森特。今天是她最风光的一天。
詹宁斯太太: 我要是没有一时糊涂请塞尔洛来家里住就好了。埃塞尔那孩子也叫人恼火。我希望她嫁给他的时候,她对他不理不睬,如今有了新的人选,她倒整天跟他待在一起了。
文森特: 嗯,我倒是主张抓牢手里的这个,妈。我看那位大公不大像是个愿意结婚的人。
詹宁斯太太: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亲爱的。要是能娶到一个有五十万镑的漂亮姑娘,每个男人都会愿意结婚的。
帕克-詹宁斯: 她来了。
[埃塞尔和塞尔洛勋爵同上。
埃塞尔: 威瑟兹夫妇刚刚开车过来了,妈。
詹宁斯太太: 他们是最早到的,是不是?我希望弗洛丽·威瑟兹在门口一直等到钟敲四点。殿下在哪儿?
埃塞尔: 我不知道。
塞尔洛: 他在花园里睡大觉呢,坐在最舒适的安乐椅里,两条腿都搭在椅子上,手里拿着的东西在我看来很像是一大杯兑了苏打水的杜松子酒。
詹宁斯太太: 嗯,必须得有人去把他叫醒。我把半个郡的人都请来见他,不能让他就这么睡下去。
[杰克·斯特罗上。
杰克: 我说,你们让那支可恶的乐队演奏波美拉尼亚国歌是为了什么?人家睡得正香,被他们给吵醒了。
詹宁斯太太: [和颜悦色] 客人们就要来了,大人。
杰克: 什么客人?
帕克-詹宁斯: 全柴郡最有身份的人,大人——一个外人都没有。喔嗬!
杰克: 哎呀,你们是要举办酒会吗?
詹宁斯太太: 您不记得了,大人?我问过您,我能不能邀请几位朋友来跟您见个面。
杰克: 哦,是的——旺利夫人和霍伦德。我还以为是跟他们在花园里打几把桥牌呢。你们把村里的乐队叫来干什么?
文森特: 那可不是村里的乐队,大人,是皇家布鲁管弦乐队。
帕克-詹宁斯: 请他们来花了我一百五十镑。从伦敦坐专列过来,还不知道总共要破费多少呢。
文森特: 行了,爸。不必逢人便说您为每样东西花了多少钱。
杰克: 有多少位客人要来?
詹宁斯太太: 哦——只请了我最要好的朋友——大约……
杰克: 大约?
詹宁斯太太: 嗯,大约三百五十人吧。
杰克: 哎呀,那可真热闹。您想让我跟每个人都握握手吗?
帕克-詹宁斯: 他们都是本郡最杰出的人物,大人,精华中的精华。
[仆人进来通报,威瑟兹夫妇到了。威瑟兹夫妇上。
仆人: 威瑟兹先生和太太到。
詹宁斯太太: 你们好。你们来得比别人都早,真是太好了。
威瑟兹太太: 我们知道你还不习惯操办这种盛大的聚会,玛丽亚,所以就想着也许你需要两个老朋友来给你帮帮忙。
詹宁斯太太: 哦,谢谢。不过我这儿的用人够用了。殿下,这两位是威瑟兹先生和太太。
杰克: 你们好。
詹宁斯太太: 我们正要去花园,客人们大概马上就要到了。
[众人离去,只剩下埃塞尔和塞尔洛。
塞尔洛: 我说,我明天就要走了。
埃塞尔: 是吗?真遗憾。
塞尔洛: 但愿我也能这么想。
埃塞尔: 为什么这么快离开?
塞尔洛: 你那位可敬的母亲大人已经客客气气地给我下了逐客令。
埃塞尔: 你这是什么意思?
塞尔洛: 听我说,咱们都坦诚一些,好不好?
埃塞尔: 咱们不是向来如此吗?
塞尔洛: 呃,要是你问我的话,还真不是。
埃塞尔: 那咱们就从现在开始坦诚相对。
塞尔洛: 好的,十天前你家里人还在对我大献殷勤,个中原因我想你和我一样清楚。
埃塞尔: 咱们一定要谈这个吗?
塞尔洛: 坦诚相见并不那么容易,是吧?
埃塞尔: 不,你继续说吧。
塞尔洛: 那时候我耳边整天都是“亲爱的塞尔洛勋爵”,他们对我从不感到厌倦。好哥们,塞尔洛。正是人家心目中最适合当女婿的那种小伙子。
埃塞尔: 塞尔洛勋爵!
塞尔洛: 等一下,我还没说完呢。多么般配的一对,净是些诸如此类的话。只有那位年轻小姐无论如何都不肯搭理我。
埃塞尔: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说这个。
塞尔洛: 还是说出来的好,你知道,把话憋在心里太难受了。不能怪那位小姐。如果我是位妙龄少女,恐怕我也未必会多么喜欢我自己。不是人见人爱的类型,人生中还有几处污点,是吧?曾经卷入过一两宗丑闻,这个世袭的侯爵也当得很不像样,还有些贪杯。他心肠不坏,你知道,但并不是你愿意与之共度余生的那种人。年轻姑娘有她自己的想法。让那爵爷看看,他就是白送给她的,人家也不要。好吧,爵爷说,计划有变。瞎说,姑娘的妈妈说。五十万还等着人来拿呢。给她点时间来熟悉你。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小伙子。她越了解你就会越喜欢你。来乡下住吧。
埃塞尔: [笑起来] 你可真能胡说八道!
塞尔洛: 好吧,爵爷说,我同意。她真是个可爱的好姑娘。爵爷被她迷住了。心想如果她肯嫁给他,他愿意改过自新——改掉所有恶习,争取做个好丈夫。他开始憧憬起婚姻来。他也许看上去像个傻瓜,但爵爷他识货,那位年轻小姐也许是他见过的最美好的东西。
埃塞尔: 你说这些是认真的吗?
塞尔洛: 别打断我。我正说到兴头上,我要把积在心里的话一吐为快。
埃塞尔: 抱歉。
塞尔洛: 嘿,当这位爵爷来到乡下,你猜他发现了什么?原来这儿又来了一位外国王爷。嗨呀,足以让爵爷靠边儿站了,不是吗?当心点儿,老伙计,你可得把眼睛睁大了,爵爷心里嘀咕着。他也许是个笨蛋,你知道,但是当风暴到来时,他知道风是要往哪边儿吹。姑娘的哥哥冷淡下来,爸爸冷淡下来,妈妈更是冷若冰山。好吧,爵爷跟自己说,漂亮的波莉怎么想呢?
埃塞尔: 你现在说的是我么?
塞尔洛: 这一个月来,漂亮的波莉对爵爷完全不理不睬,横竖不待见他,可是忽然间,她对他变得格外亲热。嘿,这是怎么回事,爵爷心说,他那颗小心脏开始扑通通地乱跳。他也许有点笨,但他不是白痴,过了一两天他突然醒过味儿来。于是,像那些明智的人一样,他收拾东西打算走人了。
埃塞尔: 我不明白你究竟在说什么。
塞尔洛: 是吗?那好,你要我把话挑明吗?
埃塞尔: 咱们说好了要彼此坦诚的。
塞尔洛: 好吧,不开玩笑,亲爱的,我才看出你被那个大公迷得神魂颠倒,而可怜的内德·塞尔洛连一丁点儿机会也没有啦。
埃塞尔: 才不是呢。
塞尔洛: 就是。你瞧,我自己就是过来人,所以对这种事看得特别清楚。
埃塞尔: 你!
塞尔洛: 好啦,别发火。我现在不会向你求婚了。我知道那毫无意义。起初我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觉得这不过是场交易而已——一方出五十万镑,另一方出一个世袭的侯爵身份。可是现在……嗯,你知道我不会说话——尤其当那是真心话的时候。
埃塞尔: 对不起,我之前一直对你很不友好。
塞尔洛: 哦,没有的事儿。我确实像个讨人厌的无赖,不是么?
埃塞尔: 不,我认为你会是个很好的朋友。
塞尔洛: 你这么说真太好了。你知道吗,我真受不了你的家人,你受得了他们么?
埃塞尔: [微笑] 要知道,我在他们没钱的时候就认识他们了。当你捱了一辈子穷日子,忽然像我们这样发了大财,是很难不得意忘形的。
塞尔洛: 你体谅他们,却从不体谅我。
埃塞尔: 我如果那样做就太失礼了。
塞尔洛: 你从来没想过,一个没有任何生计,只能依靠爵位过活的侯爵是多么艰难。而那个爵位最大的坏处是可以让你赊许多账,却拿不到几个现钱。
埃塞尔: 我从来没想过。
塞尔洛: 听着,我要说的是下面这些:那位大公的事本来不该我多嘴。我对王室了解得不多,但我认为一个外国王爷不大可能只因为一个平民的女儿有一双漂亮的眼睛和一大笔钱就把她娶进门。 [埃塞尔刚要开口] 别,让我说完。你也许会经历一段糟糕的日子,我只想让你知道,无论什么时候,如果你需要我——嗯,你明白我的意思,对吧。忘掉你的女继承人身份,也忘掉我的世袭侯爵封号。你就是个迷人的好姑娘,而我也只是内德·塞尔洛。我其实并不坏,咱们在一起也许会幸福的。
埃塞尔: [感动] 你真好。我真高兴现在更了解你了。我知道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可以信赖你。
塞尔洛: 好啦。爵爷现在要打道回府了——不再跟这儿碍事,像个男子汉一样接受现实。
[杰克·斯特罗上。
杰克: 嗨,天气怎么样,庄稼还好吧?
塞尔洛: [非常诧异] 我怎么会知道,大人。
杰克: 我只是随口问问,因为你们看起来像是正在谈论这些事情。
[他向塞尔洛递了个眼色,塞尔洛却没有离开的表示。
杰克: 不会是因为我来了,你才要走吧?
塞尔洛: [起身] 当然不是,大人。我正要去看看酒会进行得怎样了。
杰克: 那正好,你就帮个忙,假装成我,跟那些讨厌鬼握握手好了。你去了就知道应该站在哪儿,因为他们在草地上为我铺了一小块红地毯。
塞尔洛: 恐怕他们根本就不会理我,大人。
[下。
杰克: 就我所知,身为王室成员唯一的好处就是,如果有人挡了你的道,你只管叫他走,他就会走开。
埃塞尔: 您为什么要塞尔洛勋爵走开,大人?
杰克: 因为我想和你独处。快,问下一个问题。
埃塞尔: 我应该去帮妈妈招呼客人了吧?
杰克: 我想你确实应该。不过你瞧,这就是生在帝王家的另一个好处:我不叫你走,你就不能走。我说,你不讨厌那些酒会吗?
埃塞尔: 讨厌极了。
杰克: 我也是。咱们就装作根本没有什么酒会,好不好?哎,你为什么不坐下,放轻松一点?
埃塞尔: 我想和您谈谈,大人。
杰克: 好啊。要是有一队士兵把那些人都赶出去就好了。
埃塞尔: 我想说什么都可以吗,大人?
杰克: 当然啦,有什么不可以的?
埃塞尔: 我在十六岁之前见过的最有身份的人是一位伦敦郡议员。我不是很确定自己是否知道应该如何与王室成员相处。
杰克: 那你干吗不去买一本教礼仪的书呢?我总是随身带着一本。
埃塞尔: 您说要来乡下的时候,妈妈去买了几本。
杰克: 不知她跟我买的是不是同一本。你瞧,我总是记不住管餐巾叫餐巾。
埃塞尔: 妈妈在这一点上很严格。
杰克: 哦,还有,你知道吗,决不能把鸡说成禽?那样很不规范。不知道你妈妈的书里写没写这个。我说,你的眼睛好迷人啊。
埃塞尔: 这是身为王室成员的又一个好处:您尽可以甜言蜜语,却不会有人把它们当真。
杰克: 可是你要知道,我这个王爷根本无足轻重。千万不要以为我真是什么大人物。
埃塞尔: 您这么说太谦虚了。
杰克: 你知道吗,波美拉尼亚一共有七十九位大公和勋爵夫人。我的祖父有十七个子女,全都成了家,他们又要各生几个子女才能得出七十九这个数呢?
埃塞尔: 这道算术题听起来好像很难。
杰克: 但是你现在知道我不可能有多重要了,是不是?而且我也几乎没有值得一提的财产。
埃塞尔: 谢谢您让我不那么拘谨了。那么您不介意我说出我想说的话吧?
杰克: 你不是要给我什么忠告吧?我有七十九个家人,个个都爱给我忠告。
埃塞尔: 我不会那么冒昧。
杰克: 除了忠告,你说什么我都禁得住。咱们就假装你是路人甲小姐好了。
埃塞尔: 事实上,我就是。
杰克: 那我就是——杰克·斯特罗。
埃塞尔: [吃惊] 为什么是杰克·斯特罗?
杰克: [漫不经心] 那是汉普斯特德一家酒吧的名字。请继续。
埃塞尔: 我在想,不知您肯不肯帮我一个忙。
杰克: 你就是问我要月亮,我也会叫卡特·帕特森公司 明天一早把它送到你的门口。
埃塞尔: 我要的东西比那简单得多。
杰克: 快说吧,别卖关子啦。
埃塞尔: 如果——如果您能离开这里,我将万分感激。
杰克: [大吃一惊] 我?现在吗?
埃塞尔: 我并不是让您现在就离开。不过如果您明天方便的话……
杰克: 你不是想说让我彻底离开这里吧?
埃塞尔: 我正是这个意思。
杰克: 你就不能问我要点简单的东西吗?问我要一个从不说谎的律师,我会把他五花大绑交到你手上。
埃塞尔: 谢谢,我现在刚好不需要。
杰克: 可是我在这儿正住得快活哪。
埃塞尔: [语气变了] 你难道不明白,你在这儿的每一天,对我都是极大的羞辱?
杰克: 我还以为我挺招人喜欢呢。
埃塞尔: 哦,别装糊涂了。我母亲设下圈套,等着你往里钻的时候,我看见你眼睛一亮。
杰克: 我总是干净利索地一头就钻进去。
埃塞尔: 可是当我知道你对她让我对你投怀送抱的想法一清二楚的时候,你认为我会怎么想?
杰克: 有人让一个漂亮姑娘对你投怀送抱,那感觉真愉快极了。
埃塞尔: 你只把这当作一个笑话,却不知道我有多么难为情。
杰克: 可是你以为我来塔弗纳是为了什么——难道是来看望你父母的?
埃塞尔: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来——如果不是为了折磨我的话。
杰克: 假如我告诉你,我来这儿是因为我对你一见钟情,你会怎么说?
埃塞尔: 我会说殿下您太客气了。
杰克: 可是,说实话,你不觉得我其实挺好吗?
埃塞尔: 对这个问题,我实在不便发表任何意见。
杰克: 用咱们的朋友塞尔洛的话说,这真是当头一棒。
埃塞尔: 我能回去帮妈妈招呼客人了么,大人?
杰克: [不为所动] 假如我不是什么大公,你会不会更喜欢我一些?
埃塞尔: 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杰克: 那就请马上想一想。
埃塞尔: 肯定不会比现在更不喜欢。
杰克: 我相信,如果我是个身无分文的冒险家,你一定会爱上我。
埃塞尔: 我想我不会把话说得这么绝对。
杰克: 你知道吗,你恐怕是个浪漫得无可救药的人。你已经向我表白了爱慕之情,只因为我不慎选择了一位皇帝做我的祖父,你就要我离开。这太不讲道理了。
埃塞尔: 可是我根本没向您表白过什么啊。
杰克: 我把你要我离开的请求视同于你对我不灭的激情的表示。
埃塞尔: 您想不想听,假如您不是大公,我会对您说什么?
杰克: 好啊。
埃塞尔: 我会说,你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傲慢、最放肆、最厚颜无耻的人。
[她意带嘲弄地匆匆行过屈膝礼出去了。他刚要追上去,旺利夫人和霍伦德走了进来。杰克·斯特罗停下来,同他们握手。
杰克: 啊,我正希望能见到你们呢。你写了封短信给我,霍伦德先生。
霍伦德: [语带讥诮] 我是想冒昧地问问,能否跟您私下谈几分钟。
杰克: 也许你不介意在这儿等一会。我去去就来。
[下。
霍伦德: 你看,他把我晾在这儿了。
旺利夫人: 我觉得很好,这样别人就不会怀疑他只是个……
霍伦德: 当心。
[他看看四周。
旺利夫人: 没人会来这儿,咱们可以放心讲话。
霍伦德: 我真希望咱们没有想出这么个愚蠢的点子来。我就知道会后患无穷。
旺利夫人: 现在说这话也于事无补。咱们必须保持冷静,尽可能全身而退。
霍伦德: 你有什么打算?
旺利夫人: 哈,你可真是个男子汉。你想把责任全都推到我身上。我倒要问,你有什么打算?
霍伦德: 嗯,咱们必须让这出闹剧尽快收场。
旺利夫人: 无论如何,不要把事情闹大。我不忍心看他当众出丑。
霍伦德: 你干吗还要替他着想?
旺利夫人: 唉,因为我是个傻瓜呀,安布罗斯。
霍伦德: 亲爱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旺利夫人: 我毕竟不再是小女孩,而是两个胃口好得出奇的小伙子的妈妈了。我想我是被那个人迷住了。
霍伦德: 天哪!
旺利夫人: 说这话有什么用呢。他当然是我见过的最有魅力的人啦。
霍伦德: 你不会是说你当真爱上他了吧?
旺利夫人: 一个有幽默感的寡妇是决不会真的爱上谁的。
霍伦德: 是吗?
旺利夫人: 不过我认为这个年轻人最好像他当初凭空出现一样凭空消失。
霍伦德: 咱们想到一块去了。咱们就这么跟他直说。
[杰克·斯特罗上。
杰克: 好啦,我亲爱的朋友们,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霍伦德与旺利夫人正要坐下。杰克看了他一眼,他不安地站起身来。
霍伦德: 哎,别装模作样了,杰克。
杰克: [冷淡地] 对不起。 [停顿一下] 请帮我把帽子放好。
[霍伦德接过帽子,没好气地扔在椅子上。
杰克: 我看你今天下午心情不大好,霍伦德先生。恕我直言,我认为你的态度有待改进。
霍伦德: 够了,别再胡闹了。
杰克: 请坐。看你站着让我紧张。
霍伦德: 我看这人疯了。
旺利夫人: [和颜悦色] 你把那套特别合身的服务生制服忘了吗,斯特罗先生?
杰克: [气定神闲] 忘了。我只记得当我接受您那个富于幽默感的提议时,夫人您慷慨答应过的条件。
霍伦德: 听我说,咱们得好好谈谈这件事。
杰克: 我很愿意听你讲话,亲爱的霍伦德。你的谈吐常常充满趣味,有时更是妙语连珠。我只要求你对我使用那些礼貌性的语言,以符合咱们彼此的身份。
霍伦德: 假如我知道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我是决不会同意这个荒唐的计划的。因为詹宁斯太太极其傲慢地对待了一个柔弱无助的女孩,出于一时激愤,我们决定惩罚她一下。这本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以为也许她请你吃个饭,这件事就结束了。谁也没想到你居然会到她家来,住下就不走了。
杰克: 我亲爱的朋友,你自己头脑不济,怎么能怪我呢?
霍伦德: [不耐烦地] 哼!
[杰克走到旺利夫人身边坐下。
杰克: 咱们的朋友有些语无伦次了,是吧?
旺利夫人: 我们希望你离开,先生。
杰克: 真的么?嚯,您这身衣裳真漂亮。是在哪儿买的?
旺利夫人: [被他浮浪的举动逗笑了] 你真让人无法抗拒。
杰克: 这正是我要对您说的话,被您抢先了。
旺利夫人: 你说的是真心话吗?
杰克: 我对漂亮女士说的话,句句真心。
旺利夫人: 但愿我能了解你。
杰克: 亲爱的夫人,这三十几年来我都在试图了解我自己。噢,对了,我多大了,霍伦德?
霍伦德: 我怎么会知道?
杰克: 唉,老兄啊,你太大意了。你应该事先查清楚。万一有人问起我的年纪呢?
旺利夫人: 我倒希望你真的是位王室成员。
杰克: 一个侍者似乎确实难得有我这样的派头,是吧?
旺利夫人: [低声] 你究竟是何许人也?
杰克: 您忠实的仆人,夫人。在见到您十分钟之后,谁还可能是别的什么呢?
旺利夫人: 你真会说话。
杰克: 我很讨人喜欢,对吧?
旺利夫人: 非常讨人喜欢。所以我才要恳请殿下离开这里。
杰克: 哎,您还没告诉我您的礼服是哪儿买的呢。
旺利夫人: 哦,是在巴黎买的。你觉得好看吗?
杰克: 好看极了。您穿着正合适。
霍伦德: 伊莎贝尔,伊莎贝尔,咱们是来谈正事的。
旺利夫人: 亲爱的安布罗斯,谈正事我自有我的谈法。
杰克: 哦,亲爱的霍伦德,不知道你介不介意出去看一下,我那块红地毯是否还在原地。
霍伦德: 我才不要被你当傻子耍呢,老兄。
杰克: 为什么不?你很合适。
旺利夫人: 别那么小气,安布罗斯。
霍伦德: 你到底想让我干吗?
旺利夫人: 我渴死了,你给我拿杯柠檬汽水来好吗。
霍伦德: 我一步都不打算离开这儿。
杰克: 这个星期我一直在想,如果我示意某人退下,而他断然拒绝的话,我该怎么办。会很尴尬,是不是?
旺利夫人: 比穆罕默德和大山的故事还要尴尬。
杰克: 如果是在一百年前,我早就把他投进地牢了。不过,我只告诉您一个人,我现在手边刚好没有地牢。
霍伦德: 好啦,你们俩别再闹了。玩笑已经开得够大了。你到底走不走?
杰克: 如果你直接问我的话,不走。
霍伦德: 你知不知道,只消我一句话,你就会被用人们从这所房子里赶出去?
杰克: 别忘了,他们会连你一起赶出去。
霍伦德: 听我说,杰克,咱们是老朋友了,一起经历过风风雨雨。我不想对你恶语相向。我知道我干了蠢事,但你是个正派人。你一定要明白,你必须马上离开。
杰克: 我怎么也不明白,我为什么要离开。我既没有其他的事可做,乡下在这个季节又是如此地迷人。
霍伦德: 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就像个职业骗子。
杰克: 怎么跟王爷说话呢!告诉你,我们不习惯把话说得这么直白。
霍伦德: 你决计不走?
杰克: 决计不走。
霍伦德: 要我告诉你原因么?
杰克: 谢谢,我碰巧知道。
霍伦德: 你打算做出你这一生中最不光彩的行为。你疯狂地爱着埃塞尔·詹宁斯,你以为别人看不出来吗?
旺利夫人: [闻言惊起] 这是真的?
杰克: 是真的。
旺利夫人: 那你为什么还要那么轻佻地跟我调情呢?
杰克: 我向您保证我不是有意的。一定是我的举止不够得体。
旺利夫人: 这种不够得体的举止只怕会让你招惹上那些寡居的夫人们。
杰克: 既然如此,您想必会赞成我尽快结婚的决定。
霍伦德: 不是和埃塞尔·詹宁斯吧?
旺利夫人: 你是在开玩笑吧?
杰克: 亲爱的夫人,我开玩笑时总会自己先笑,这样别人就不会弄错了。
霍伦德: 这太荒唐了。我决不允许你做这种事。
杰克: 我的老兄,何必这么激动?更何况我还没向那位小姐求婚呢。
霍伦德: 我看你一定是失心疯了。你不要有一丝一毫的幻想,以为我们会听任你进行如此无耻的欺骗。我简直无法想象,你怎么会有如此恶毒的想法。
旺利夫人: 玩笑已经开过头了。你要明白这是不可能的。我恳求你立刻离开塔弗纳。
杰克: 哪怕只是拒绝您一时心血来潮的小小愿望,都会令我苦恼不已,但是在这件事上 [夸张地挥挥手] 我决不让步。
霍伦德: 好吧,咱们已经说得够多了。要么你马上离开此地,要么我去把整件事的原委告诉詹宁斯太太。
杰克: 那就只好满足你的愿望了。毕竟咱们有言在先。
霍伦德: 你想清楚后果了吗?
杰克: [和颜悦色] 我在参与你们的计划之前就想清楚了。
霍伦德: 你让我别无选择。
杰克: 霍伦德老兄,揭发骗局显然是你应尽的义务,不过我看你反倒比我更紧张。
霍伦德: 为了你好,我再问一遍:你愿不愿意用名誉担保,离开这里,并且决不再跟这家人来往?
杰克: 你真是好人,又给我一次机会。那我也只能再重复一遍,我深爱着埃塞尔,一心想和她结婚。
霍伦德: 你这可是咎由自取。
杰克: 你就随我去吧。
[霍伦德向门口走去。
旺利夫人: 别,安布罗斯,我求你别去。
霍伦德: 老天爷,咱们做这些事不就是为了让你有机会对詹宁斯太太幸灾乐祸吗。你马上就要如愿了。
旺利夫人: 可是我不想要这个机会了。这件事太愚蠢了。让他悄悄地走吧。
霍伦德: 可是,你看见了,他不走。
[帕克-詹宁斯夫妇上。
詹宁斯太太: 哦,殿下,我们一直在到处找您,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帕克-詹宁斯: 郡里的客人们都到齐了,全是最上等的人物。
[文森特匆匆走进来。
文森特: 哎呀,妈,你们在这儿干吗呢?快点儿,勋爵夫人的车子已经到了……哦,请原谅,大人,我不知道您也在这儿。
霍伦德: 文森特,去把你妹妹叫来。我有重要的事必须告诉她。
文森特: 可是,勋爵夫人已经……
霍伦德: 咳,去他的勋爵夫人。埃塞尔在哪儿?
文森特: 她正坐在外面跟塞尔洛说话呢。
霍伦德: 去叫她进来。
詹宁斯太太: [讶然四顾] 出什么事了吗?
[文森特出去,旋即偕埃塞尔和塞尔洛一同返回。
旺利夫人: [对霍伦德] 安布罗斯,有话慢慢说。
帕克-詹宁斯: 殿下不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吧?
詹宁斯太太: [迅速接话] 哦,希望我们没有怠慢您的地方。
杰克: 没有什么不满意的,我的心情好得不能再好了,谢谢。
霍伦德: [看见埃塞尔] 好,你来了。 [对在场众人] 我有件非常痛苦的事要告诉大家,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塞尔洛: 我说,这事跟我有关吗?要不我先走了?
杰克: 哦不,请你务必留下。
旺利夫人: [对杰克·斯特罗] 您没有改变主意吗,大人?
杰克: 就像某位我一时记不起名字的历史人物说的那样:我从不改变主意。
霍伦德: 詹宁斯太太,恐怕我再怎么设法为自己开脱也是徒劳,不如长话短说,把一切都告诉您。
詹宁斯太太: 霍伦德先生,你的事不能先等一等吗?勋爵夫人来了,我要是不去迎接就显得太失礼了。
杰克: 霍伦德先生要宣布的事一定会让您感兴趣的。
詹宁斯太太: 哦,当然,如果这是殿下您的意思。
霍伦德: 您大概还记得,两周前咱们在巴比伦大饭店碰见过。
詹宁斯太太: 怎么会不记得,我就是在那个幸运的场合被引见给殿下的。
旺利夫人: 安布罗斯。
霍伦德: 您也许同样记得,艾博特先生和太太当时和我们坐在一起。
詹宁斯太太: 我还有别的事情可做,没功夫记得艾博特夫妇坐在什么地方。
霍伦德: 我想您已经忘了,您当时对她非常刻薄。我们都很气愤,认为应当让您受到惩罚。
詹宁斯太太: 说真的,霍伦德先生,我不知道你以为自己在跟谁说话。
霍伦德: 我发现我要说的话很难启齿——现在我知道这整件事有多么荒唐了——如果您不打断我,我可以讲得更清楚。
杰克: 请听他讲下去,詹宁斯太太。
詹宁斯太太: 哦,当然,既然殿下您发话了,我就没有什么要说了。
霍伦德: 我当时突然想到,如果能叫一个小人物冒充成大人物,应该会很有趣。我刚好认出那儿的服务生是我的一个老朋友,便把他当作波美拉尼亚的塞巴斯蒂安大公介绍给您了。
詹宁斯太太: 什么!那……?
[她一时语塞,塞尔洛则放声大笑。
塞尔洛: 一场空!哎呀,好个一场空!
詹宁斯太太: [走近杰克·斯特罗] 你是说你不是……
文森特: 怪不得我一见他就觉得眼熟。
詹宁斯太太: 说话,你倒是说话呀。
[这四句话间隔很短,几乎同时说出]
杰克: [彬彬有礼] 夫人,我脱下巴比伦大饭店的侍者制服,换上了您现在看到的这身体面的衣裳。
詹宁斯太太: 这么说,你的确是个冒牌货啦。哦!这,那,詹宁斯,你是个男人,你倒是做点什么呀。
帕克-詹宁斯: 我最好的香槟被他上顿下顿地连喝了一个礼拜。
詹宁斯太太: 哎呀,去你的香槟。
文森特: 妈!
詹宁斯太太: 哎呀,你这个傻瓜,笨蛋!亏你受过那么好的教育。我们送你上牛津,一年供你四千镑。你怎么连大公和招待都分不出来?
文森特: 塞尔洛也没看出来呀。
詹宁斯太太: 塞尔洛?他这个侯爵可真是好样的——整天跟马倌和女招待们厮混。我怎么知道他真的是位侯爵?
塞尔洛: 别捎带上我,好吗?
詹宁斯太太: 就没有人能做点什么吗?看他站在那儿,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不要太得意,年轻人。我们整天“殿下,殿下”地叫着,还得管你叫“大人”。招待,来半品脱苦啤酒,动作快点。
埃塞尔: 妈!
詹宁斯太太: 别跟我说话。 [对杰克·斯特罗] 喂,你有什么话说?
杰克: 亲爱的夫人,您滔滔不绝讲个不停,我很难插得上话。
詹宁斯太太: 好,你说吧,我听着。
杰克: 啊,这您可把我难住了,因为我其实并没想到什么话可说。
詹宁斯太太: 你一直在看我的笑话,是不是?哼,你的笑脸马上就要变成哭脸了,年轻人。
杰克: 我很想看看如此奇妙的变化是怎样发生的。
詹宁斯太太: 好啊,要我告诉你谁可以教你吗?
杰克: 当然,您说。
詹宁斯太太: 警察,年轻人,警察。
杰克: 如果我是您,就不会去惊动他们。
詹宁斯太太: 你不会?
杰克: 真的不会。
詹宁斯太太: 可是我会。
杰克: 您不觉得,有这么多客人在,这样做不大方便吗?
文森特: 咱们现在不能把事情闹大,妈。
詹宁斯太太: 你是说,我只能不声不响地咽下这口气?
杰克: 如果您问我的话,那正是我的建议。
帕克-詹宁斯: 郡里的客人们都在呢,玛丽亚。都是贵客中的贵客。
詹宁斯太太: 哦,但愿他们都死了才好。我知道他们为什么来。你们以为我不知道他们在背后说我是俗气的老女人吗?但他们还是照来不误,因为我有两百万。我有这么多钱,他们忍不住要来。
杰克: 您知道,我不想让人觉得我目中无人,但他们今天来这儿其实是为了见我。您不觉得我最好去跟他们打个招呼吗?
霍伦德: 你不是说你要出去会客吧?
杰克: 为什么不?
詹宁斯太太: 我还得把你介绍给勋爵夫人?
杰克: 恐怕她此行的主要目的就在于此。即便是勋爵夫人也无法抵挡王室成员的魅力。
詹宁斯太太: 万一她发现了呢!
杰克: 那场面倒会有几分滑稽。
詹宁斯太太: 嗯,说实话,你还真是胆大妄为!
杰克: 我的纹章上的铭词就是“大胆无畏”。只不过我们用的是拉丁文,因为听起来更响亮。
文森特: 你的纹章?亏你说得出口。
杰克: 老兄,我确信我的纹章和你的一样如假包换。
詹宁斯太太: 你是说我得假装毫不知情?
杰克: 我看您只能这么办。
詹宁斯太太: 我办不到。我在人前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杰克: 走啦。勋爵夫人肯定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我得在她耳边说几句好听的哄哄她。
詹宁斯太太: 好吧,看来也只能冒险一试了。可是你等着,年轻人,你给我等着。
杰克: 我可以向您保证,不会有人把这件事捅出去的。
詹宁斯太太: 天哪,你说得倒好像我是犯人似的。
[她刚动身又惊呼一声停下。
霍伦德: 怎么啦?
詹宁斯太太: 哎呀,我突然想起来了。那位伯爵。这下可怎么好?
霍伦德: 这是什么意思?
詹宁斯太太: 我把他给忘了。冯布雷默伯爵也要来。
杰克: 那是谁?
霍伦德: 是你们的大使。
杰克: 哦,对,瞧我多糊涂!
旺利夫人: [轻蔑地笑笑] 他才不会来呢。
詹宁斯太太: 别那么肯定。他会来的。英国的贵族们都愿意跟帕克-詹宁斯家来往,只有这个外国佬,连被人看见和我们走在同一条街上都不乐意。你们都在暗地里幸灾乐祸,就好像他是为你们出了口气一样。可是我今天要让你们好好瞧瞧,我把他请来了。我给他写了封私人信件——就像我们是老朋友一样——信上说……
杰克: 说什么?
詹宁斯太太: 说殿下特别希望他能来。今天早上我派男仆把信送去了。
杰克: 哎哟!
霍伦德: 一定不能让他们见面。您就说,大公突然身体欠佳。
詹宁斯太太: 大家都知道他半个钟头前还十分健康。
旺利夫人: 而且,冯布雷默伯爵很可能执意要见他。塞巴斯蒂安大公突然现身,他一定感到喜出望外。
杰克: 亲爱的朋友们,不用担心。如果冯布雷默伯爵专程来见我,不满足他的心愿就太失礼了。
霍伦德: 我看你真是疯了,杰克。
杰克: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冯布雷默伯爵的视力非常糟糕。
詹宁斯太太: 你不是说你真的要跟他见面吧?
杰克: 别忘了,波美拉尼亚可是有八十一位大公呐。
埃塞尔: 你刚才还跟我说是七十九个。
杰克: 我刚在报纸上看到,阿纳斯塔西娅女大公生了对双胞胎,所以就变成八十一了。说不定那位大使从来没见过塞巴斯蒂安大公呢。
詹宁斯太太: 哦,可是这太冒险了。我的假发都要愁白了。
杰克: 无论如何,他四年都没见过那人了,因为谁都没见过。
詹宁斯太太: 你想没想过,他也许会跟你说波美拉尼亚语。
杰克: 您见过有哪个侍者不能流利地说至少七门语言的?
詹宁斯太太: 你是说伯爵那种让人听不懂的外国话你也会说?
杰克: 说得像他本国人一样让您一个字也听不懂,夫人。不过我可以告诉您,其实并没有那个必要,因为如果我对伯爵说英语,而他用其他语言对答的话,那将是极其失礼的行为。
詹宁斯太太: 哎哟,在我一生中遇见过的无耻之徒里,你算是拔得头筹了。
霍伦德: 可是,我记得在哪儿读到过,那位大公非常英俊。
杰克: 你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老兄。我们长得一模一样。
[威瑟兹太太进来。
威瑟兹太太: 玛丽亚,伯爵正在到处找你。 [看见杰克] 哦,请原谅,大人。
杰克: 没关系。
威瑟兹太太: 他马上就跟威瑟兹一起过来了。
詹宁斯太太: [低声对杰克] 尽量表现得像个绅士。
[阿德里安·冯布雷默伯爵和威瑟兹上。
杰克: 亲爱的伯爵!
伯爵: 这真是意外之喜,大人。
杰克: 您认识这儿的女主人吧?
伯爵: [同帕克-詹宁斯太太握手] 您好。
杰克: 咱们好多年不见了。
伯爵: 我都要认不出您了,大人。
杰克: 上次见面时我好像留着胡子。
伯爵: 那会让人的相貌大为不同。而且我现在的视力糟糕透顶。
杰克: 皇帝的近况,您一定比我知道得清楚。
伯爵: 陛下如果得知您在英国,一定会很高兴,大人。我已经自作主张给陛下发了电报。
杰克: 是么,太好了!
伯爵: 这是我职责所在。
杰克: 我想您大概有事要和我说吧?
伯爵: 我的确希望能和您谈几分钟。
杰克: [对帕克-詹宁斯太太] 您不介意我们去玫瑰园散个步吧?
詹宁斯太太: [板着面孔] 殿下肯赏光去我的玫瑰园散步,我深感荣幸。
杰克: 跟我来。 [他挽起伯爵的手。走到门口,伯爵犹豫一下,做手势示意他先走] 不,您先请。我在这儿就像在自己家一样——一个许久以来我所住过的最舒适、最好客的家。
伯爵: 您打算继续在这个地方住下去吗,大人?
杰克: 一直住到帕克-詹宁斯太太把我赶出去为止。
詹宁斯太太: 您的到来令寒舍蓬荜生辉,大人。 [伯爵走出去。杰克向外走时,回头对詹宁斯太太意味深长地挤挤眼睛][勃然大怒] 你,你,你,你这该死的招待!
第二幕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