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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倡导功能性胃肠病“从心论治”“从肝调治”

20世纪90年代以来,余莉芳在临床实践中发现,大多数的慢性胃肠病患者病情反复、迁延难愈,甚至有些症状长期存在。患者由于对疾病缺乏正确的认识,看到“萎缩性胃炎”“肠上皮化生”“不典型增生”“溃疡性结肠炎”等名称就紧张,久治不愈害怕发展成癌症,导致情绪焦虑不安。有的则因长期患胃肠病,食欲减退,多食易腹胀、腹痛、腹泻,无法随意饮食,感到生活缺乏乐趣,以致精神抑郁苦闷。故余莉芳在治疗中,提出脾胃病要“从心论治”“从肝调治”,尤其对功能性胃肠病常配合宁心安神、疏肝解郁之品进行治疗,取得了较好的疗效。

一、脾胃与心神、肝气的相关性

余莉芳认为,心神是人之生命产生及功能维持的重要条件,人的感知、记忆以及意识产生的思维过程统归于心,“两精相搏”即是机体心神产生之际,故心神是生命存在之本,心神具有主宰、统领、监督其余诸神的作用,“心藏神”心主神明为首,而“肺藏魄”“肝藏魂”“脾藏意”“肾藏志”随之而生,气机之疏泄、情绪之变化,亦由心神决定。脾胃乃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脾胃所化气血维持“神”之正常,提供不可或缺的水谷精气、气血精微等营养物质,心脏血脉的盈亏与脾胃的盛衰密切相关。故心之主神功能渗透于脾胃功能之中,心神与脾胃生理上密切相关。

肝主疏泄,喜条达而恶抑郁,为将军之官,具有调畅全身气机及精神情志活动之功。心、肝共同维持人体正常的精神情志活动。肝为心之母,心为肝之子,心为脾之母,脾为心之子,母病及子,子病及母,心、肝、脾三脏密切联系,相互为用。思虑过度,伤及心神,心神不安,肝失疏泄,情志失调,亦无法供养脾以维持其运化功能。

余莉芳认为,慢性胃肠病迁延难愈,反复发作,最终导致脾胃功能失调。现代医学研究也证实,慢性胃肠病与胃肠道动力障碍、内脏敏感、精神心理、肠道免疫与微生态等多种因素有关,而脑肠轴在慢性胃肠病的发病中起着重要作用。消化系统器官的功能与情绪变化及皮层高级神经活动密切相关,脾胃病的很多症状不仅是胃肠道本身功能失调的表现,更多的时候是抑郁和焦虑的躯体化表现,这些躯体化的症状又加重了患者不良的精神状态。可见人体精神思维活动既由“心神”而生,又可直接或间接对胃肠功能及全身功能起调节和影响作用。

二、“从心论治”“从肝调治”的辨治思路

1.辨“症”论治,抽丝剥茧 余莉芳强调要从客观病情出发,问诊尽量要细致,在问诊过程中寻找蛛丝马迹,把握主症的同时,重视伴随症状,随机应变,从症辨析,掌握辨治要点,认为有以下症状者就应考虑“从心论治”“从肝调治”。

(1)精神抑郁或焦虑:患者常表现为双眉紧锁,愁眉苦脸,笑容消失,唉声叹气,情绪低落,对各种活动提不起兴趣,无愉快感,常易自责内疚,甚至认为生活空虚、毫无意义而出现轻生念头或有自杀的行为。

(2)夜寐欠佳:常表现为早醒,醒后难以入睡;或睡梦较多,噩梦连连;或睡眠特别困难,服用镇静安眠药也难以改善。

(3)食欲减退,不明原因的体重减轻:患者往往不明原因的不思饮食,对平时喜欢吃的东西也失去胃口,以青年女性居多。由于少食而致体重减轻,月经量减少,甚至闭经。

(4)疲乏无力:持续乏力,没有特殊原因可以解释,各项理化检查均正常,患者诉两下肢如灌铅般沉重,尤其清晨懒于起床,症状有昼重夜轻的特点。

(5)脘腹胀痛,以游走性疼痛为主:脘腹胀痛常无固定位置,呈走窜不适感,常伴肠鸣辘辘,矢气不畅。有的胀痛严重程度与胃镜、肠镜检查结果明显不符。如检查结果仅为慢性浅表性胃炎、慢性结肠炎或结肠无异常,但患者诉脘腹胀痛严重,持续不除,运用各种药物效果不佳,或表现为顽固性的固定性后背疼痛,检查又无明显阳性结果。

(6)排便异常:表现为大便不畅、难解或大便如栗状,常被诊为习惯性便秘,患者每日常为大便难解焦虑不安,一定要排便后才如释重负。少数患者则表现为大便或溏或干,受凉、紧张或情绪不愉快时常易发生腹痛、腹泻,且久治不愈。西医常诊断为“肠易激综合征”。

(7)恶心、干呕、反胃,反复发作:常在清晨刷牙、进餐或餐后不久即发生恶心,大多干呕不吐,少数反胃,呕吐数口,量不多,吐后仍能进食。该症在情绪不佳时加重,使用中药降逆止呕及促胃动力西药治疗,症状仍不能解除。

(8)嗳气频频、顽固不除:常嗳气频频,持续不断,声音响亮,越是集中思想,越是嗳气连连,同时伴有上腹部痞满不适,甚至有些仅表现为嗳气频频,顽固难除。

(9)咽部异物,如鲠在喉:此症临床十分常见,咽部似有痰或有物梗阻,吞之不下,吐之不出,但不影响进食。西医常诊断为“慢性咽炎”“咽部神经功能紊乱”,中医则称为“梅核气”。该症常与情绪波动有关,紧张、不愉快或注意力集中时,咽部梗阻明显加重,思想分散或心情愉快时症状就减轻,症状长期存在,顽固难除。

(10)舌苔黄腻或白腻,久久不去:口中黏腻,口苦,口干不欲饮,舌苔呈黄腻或白腻、干腻,顽固难化,芳香化湿、清利湿热等治疗效果不显。

临床以上症状往往夹杂出现,或反复发作,时轻时重,多伴有一定程度的情绪因素,只要详细询问病情,掌握上述临床特征进行综合分析,是不难做出正确判断的,治疗需从心论治、从肝调治。

2.“从心论治”“从肝调治”的原则及特色用药

(1)畅心气,疏肝胆,以调为顺:脾胃居于中焦,为气机升降之枢,升降平衡协调。但当两者功能失调,脾胃之气不降,中焦气机斡旋失司,升降纳运平衡被打破,则可表现为脾胃气滞。而肝主疏泄,对气机的升降调节,具有重要的作用。七情过极,则出现疏泄太过的肝火上炎、肝阳上亢证候。心主神明,受诸邪侵犯,首当其冲;肝藏魂,胆主决断,若受干扰,则藏魂与决断失职,三焦不畅,久而久之,除胃脘胀满、纳差外,逐渐出现胸胁苦满、两胁胀痛、头晕目眩、睡眠障碍、多梦易惊、情绪低落、乏力困倦等症。因此,余莉芳认为,调畅心气同时需不忘疏肝气,利胆腑,其临床喜用柴胡、香附、郁金、紫苏梗、枳壳、白芍等药。肝气舒畅,则心气畅通,中焦调达,而病向愈。在应用理气药的同时,余莉芳始终注意顾护胃阴,常酌加用北沙参、麦冬、石斛等,以防理气太过,耗伤胃阴,从而破坏中焦平衡。

(2)清心火,宁心神,以安脾胃:脾气虚弱,脾失健运之时,脾输布津液作用减弱,脾不散津,水湿停聚于中焦,湿为阴邪,其性重浊黏腻,日久可聚化成痰,痰湿郁而化热,上扰心神,又因中焦气机斡旋升降失利,肾水不能上济以降心火,心火独亢于上,扰动心神,见心悸、焦虑等表现。余莉芳在临床发现慢性胃肠病患者伴有焦虑、抑郁者,常有脘腹胀痛、游走不定、肢体困重乏力、舌苔厚腻的特征。针对此类证候者,常以化湿祛痰为主,选用竹茹、半夏、茯苓、陈皮等药祛痰湿,使火无所依;配合黄连、郁金、竹叶等清心火,还喜在方中加入生龙骨、磁石、珍珠母等重镇安神之品,以宁心安神。心火得清,神明之府得安,中焦之火得除,无扰脾胃,使脾升胃降之功能得以恢复。

(3)养心血,补脾胃,以补代消:余莉芳认为,长期的生活不规律、不稳定情绪以及不规律的饮食等因素,导致慢性胃肠病患者多数伴有焦虑、抑郁情绪,其根本乃因脾胃受损,脾胃之气虚弱。《脾胃论》中载:“若胃气之本弱,饮食自倍,则脾胃之气既伤,元气亦不能充,而诸病之所由生也。”脾胃一伤,脾不运化,胃不受纳,故而气血生化乏源,气血不得上荣,无以养心,故胃体失养,日久可见胃部隐痛,胀满不适,大便或稀溏或干结,食少倦怠乏力,面色萎黄,舌淡苔白,脉细弱。心神失养,故又伴有失眠多梦、心悸不安、郁郁寡欢、情绪低落等症。对于此类患者,余莉芳认为,当早期发现、早期干预,以防生变,经常采用补中焦,养心血的方法,以复脾胃受伤之本,经常用人参、太子参、红景天、白术、茯苓、山药、当归、茯神等健脾气,养心血之品;在运用补气药的同时,加入北沙参、麦冬、石斛、地黄等养阴生津之品,一因恪守“胃喜润恶燥”之特性,以补气药性温,易生温燥之邪,故加入少量养阴生津之品,防止耗阴伤气;二因秉守津血同源之理,中焦水谷化生的精微,在心、肺二脏的共同作用下,与营气相合化为血液,即阴津可为气血提供化生的原料,从而达到更好的治疗效果。脾胃虚弱日久,因虚致实,后可见胃胀腹痛、精神烦躁、后背疼痛、舌苔厚腻等,因此慢性胃肠病患者多以虚实夹杂者居多,究其根本,乃因虚致实。余莉芳认为,此类患者仍当以补为本,以补代消,固其根本,方为治病之理。

(4)行心血,消瘀滞,以消为养:余莉芳秉承病起初在气,而后可伤及血络的理论原则,认为脾胃虚弱,脾土失于健运,初期在气分,出现气虚、气滞之症,中期生湿聚痰,后期在胃络气血凝滞,久化为瘀。这些都是脾胃功能失常所致病理产物,而这些病理产物又可成为致病因素,众邪交织,郁而化热,痰瘀交阻,互为因果,最终扰乱心神,心神受扰,中焦失调,因而慢性胃肠病患者又会出现焦虑、抑郁等心系疾病。常常加用丹参、莪术等活血化瘀的之品。余莉芳认为,行心血不仅仅在于活血化瘀,补气、行气均可成为行心血之手段,因此在临床诊治时,应当行、消、补结合,辨证当灵活,若以气虚致瘀者,当以补气为主,活血为辅;如若瘀血较重,阻滞气机者,当以活血为主,行气为辅;消则是以消除中焦实邪,以阻断扰神之病理,达到安养心神的目的。

3.久病难愈 重视抗焦虑 抗抑郁药物的使用 对于一些难治性的慢性胃肠病,余莉芳认为此类患者虽归属于中医学“胃痛”“胃痞”“腹痛”“呕吐”“便秘”等范畴,但部分患者病机为脾胃虚弱在先,痰湿内生在后,复因久病情志所伤,肝郁气滞横逆侮土,重伤脾胃,有湿阻化热伤阴之象,故采取异病同治的方法治疗。而对于一些久病难愈的患者则需以中医辨证施治为主配合应用抗抑郁、抗焦虑的西药,此可谓西药中用。辨证以健脾和胃的中药为基本方,酌加郁金、香附、八月札、法半夏、焦山栀、知母等,注意疏肝解郁而不伤阴,清化湿热而不过凉,选用麦冬、夜交藤、灵磁石等安神宁心药,同时适量选用黛力新(氟哌噻嗪美利曲辛)、舒必利、百优解(氟西汀)、赛乐特(帕罗西汀)、米氮平、奥氮平等抗抑郁、抗焦虑西药,使中西医有机地结合,缩短疗程。如肠功能紊乱、肠易激综合征,或慢性胃病伴有腹泻、肠鸣者,可选用黛力新或赛乐特;症见干呕、嗳气频频者,可选用舒必利;而对于兼见排便困难,便干难解者,可选用百优解;对于胃纳不佳,夜寐难安,形体消瘦者,可选用米氮平、奥氮平等药物联合治疗,以达到安心神,提高疗效的目的。 d+rD4dRgDaBeLWbOCN5aSYVN1aRvCNP99QOySyINYHqeuGVamYyAZOt8nM4fAd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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