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勤(1965—),浙江上虞人,曾任杭州市中医院副院长,主任中医师、浙江省名中医、博士生导师,浙江何氏妇科第五代代表性传承人,第六、第七批全国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指导老师,全国名老中医经验学术传承工作室专家,全国第二批优秀中医临床人才,国家临床重点专科负责人,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妇科重点学科、杭州市医学高峰学科带头人,浙江中医药大学女性生殖健康研究所所长,浙江省中医药创新团队负责人。兼任中华中医药学会妇科分会副主任委员、生殖分会常务委员,中国民族医药学会妇科分会常务委员,中国中医药研究促进会妇科流派分会副会长,世界中医药学会联合会生殖医学分会副会长、妇科分会常务理事、优生优育专业委员会常务理事,中国中药协会女性生殖健康药物研究专业委员会不孕不育学组委员,浙江中医药学会常务理事、妇科专业委员会主任委员,浙江省医师协会中医师分会副会长、生殖医学专业委员会副主任委员,杭州市中医药协会会长、妇科专业委员会主任委员,杭州市医学会生殖医学分会主任委员等。社会兼职:浙江省第十四届人大代表,杭州市政协第十一届常委、第十二届委员,农工党杭州市委会第九届、第十届副主委,农工党浙江省委会第十三届委员。
章勤从医近40年,潜心治学,勤于临床,继承何氏妇科精髓的同时博采众长,学习融入国医大师夏桂成“心(脑)—肾—肝脾—子宫轴”“月经周期理论”、国医大师朱南孙“血证治法”、全国名中医何嘉琳“中医治疗疑难病”等思想,形成了自己“衷中参西,融会贯通;病证结合,内外合治”的学术特色,尤其擅长卵巢功能减退、不孕症、复发性流产等妇科疑难病的诊治。主持和参与国家级、省市级课题20余项,获省部级及以上科研成果奖励4项,获国家发明专利5项,发表学术论文100余篇(SCI论文20余篇),主编及参编专著近10部。2014年,被评为“浙江省名中医”,2016年成为浙江省内第一位妇科博士生导师。2018年、2022年分别被遴选为第六、第七批全国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工作及学位指导老师。迄今为止已培养各级优秀人才及硕、博研究生50余人。其因为出色的医术和崇高的医德,2017年获“全国卫生计生系统先进个人”,2019年获全国第三届“白求恩式好医生”称号,2022年获“杭州工匠”称号。
曹娥江畔,琼林玉树。龙山脚下,碧水静流。虞山舜水,孕育了一代又一代才俊硕彦。1965年,章勤出生于被称为“虞舜故乡”“英台故里”的上虞。“业精于勤而荒于嬉,行成于思而毁于随”,以“勤”为名,体现了父母对章勤的深情厚望。1981年,敦敏好学的她自上虞百年名校——春晖中学毕业后,怀揣着治病救人的伟大理想,以优异的成绩考入浙江中医学院。初入医学殿堂的章勤凭借着超群的记忆力与刻苦的钻研精神,无论是枯燥乏味的中医基础理论、中药药性功效,还是精深难懂的生理病理、解剖免疫等西医知识,她都认真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大学期间中西医综合性的学习与锻炼,让章勤迅速建立起中西医结合的思想雏形。
章勤与何氏妇科的缘分,似乎冥冥之中早有注定。1985年,正在读本科的章勤恰逢浙江中医学院进行专科分班的试点工作,当时学校择优挑选了部分学生成立“妇科班”及“骨伤科班”。成绩优异的章勤被选为妇科班学员,被分配到杭州市中医院临床实习,其间有幸跟诊何氏妇科第三代传人——何少山先生,这给她拜入浙江何氏妇科创造了“天赐良缘”。
当时门诊都是手写处方,章勤凭借一手颜筋柳骨的钢笔字获得何少山赏识,点名让她跟诊抄方。何少山不但医术精湛,临床疗效卓越,而且医德高尚,面对接踵而来的各地患者,何少山有求必应,常常加班为患者看诊。耳濡目染下,章勤更加坚定了从事中医妇科专业的想法。大学毕业后,章勤在何少山的极力推荐下顺利留在杭州市中医院工作。毕业后的第一年,章勤专职跟随何少山抄方。白天侍诊左右,观何少山望闻问切、处方治病;晚上挑灯夜读,对比古籍经典整理医案。天资聪颖又勤奋钻研的章勤深得何少山欢喜。何少山家学渊源,医道精深,对门人要求严格:“当一个好中医,必须具备三点。第一,扎实的理论功底;第二,丰富的临证经验;第三,敏捷的思维反应。”在何少山的引领下,章勤熟读《内经》《金匮要略》等中医经典,继而博览《傅青主女科》《妇人大全良方》等妇科各家学说。何少山犹如一个引路人,带领章勤入中医门径,登中医阶梯。
工作第二年,由于医院开办产科,章勤被调到西医妇产科工作,一干就10余年。从住院医师到副主任医师,章勤在临床实战中摸爬滚打,学用结合,不但对西医妇产科诊治有了全面认识和提高,手术操作亦有精进。1994年8月,她赴复旦大学附属妇产科医院进修学习1年,进一步提高了妇产科疑难病的诊治及手术水平,夯实了西医妇产科基础。进修归来,适逢何少山被遴选为第二批全国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指导老师,章勤被何少山钦点为学术继承人,把她从西医妇产科再度调回中医妇科工作。此时的章勤虽然舍不得放下握了十年的手术刀,但深知跟师何少山的机会来之不易,再加上自己对中医的热爱之心从未改变,深思熟虑后最终坚定地再次走上中医妇科这条道路。
跟师三年,章勤与何少山亦师亦友,临床跟诊时中西医不断交融擦出无数火花。章勤说:“工作几年有了西医知识的积累,再去跟何老师抄方,体会就不一样了,我感觉我和何老师又像师徒,又像同道。何老师经常与我讨论中西医结合治疗妇科疾病的思路。比如,在治疗不孕症上,我负责做子宫输卵管造影等西医检查,何老师专注中医望闻问切开方用药,我们配合默契,相互学习借鉴。”二度拜师,何少山倾囊相授,带着章勤探中医幽径,窥何氏妇科奥秘。章勤学习何少山丰富的中医临床经验,严谨的治学态度,投入大量时间与精力研读经典书籍,不断总结何少山经验、撰写《何少山运用温阳法经验介绍》《何少山女科学术思想及特色评析》等文章,无论是理论水平还是临证能力都得到了进一步提高。
2002年这一年,对于章勤而言尤为珍贵。年迈的何少山需要抄方帮手,章勤申请三度跟随何少山门诊。这是何少山临终的前一年,章勤在这一年一直陪伴何少山左右,珍惜每一寸光阴。探讨医案、整理流派诊治精要,同时也萌生了要总结何少山经验撰写成书的念头。于是,便有了2007年出版的《何少山医论医案经验集》一书。此书由何氏妇科第四代传人何嘉琳、何嘉琅主审,每字每句皆是章勤多年跟师总结的精华提炼,每章每页皆是章勤对恩师缅怀的点点滴滴。“灵活运用何氏妇科经验为广大女性患者解除疾病痛苦,为何氏妇科传承创新而努力”成为章勤一生的目标与追求。
2008年,章勤经考核被遴选为全国第二批优秀中医临床人才。3年研修时间,她先后师从国医大师夏桂成、朱南孙及何氏妇科第四代代表性传承人何嘉琳等国内中医妇科泰斗,吸收各家之所长,学术思想更臻完善。
国医大师夏桂成是我国著名的中医妇科专家,首创“心(脑)—肾—肝脾—子宫轴”理论和“7、5、3数律”理论,是我国中医妇科泰斗之一。对于跟师夏桂成的学习经历,章勤说:“学好中医必须多临床、早临床、反复临床,要在‘悟’字上下功夫。跟师并不在于死记导师所用的某方某药,而在于整体感悟老师用药特点所在,组方思路与配伍理论。只有这样,才能拓展自己在临床的思路。”
夏桂成常谓:“月经顽证常与月经周期演变失常有关,月经周期之演变,又所以形成节律者,必与阴阳消长转化之运动变化有关,与天、地、人三者间之生物钟有关。”夏桂成在20世纪50年代末,应用基础体温着手观察月经周期变化,丰富了调周理论,逐渐创立了经间期理论;在长期的实践中,发现肾、阴阳与气血的周期性活动规律,即以冲、任、督、带、奇经为主,肾与心、肝、脾(胃)、子宫等经脉脏腑内在的纵横联系,正负反馈形成的月经周期节律、生殖节律,在易学八卦的基础上,创立了“心(脑)—肾—肝脾—子宫轴”理论。
夏桂成“心(脑)—肾—肝脾—子宫轴”观点,强调心肾合治的重要性,对章勤有很大启发。她说:“何氏妇科素来比较重视调冲及解郁,多从肝、肾论治。我跟师夏老后在临床治疗不孕症、月经失调等疾病时,也常常将心肾作为一个整体治疗,加用柏子仁、莲子心、茯神、合欢皮等药物,每获良效。”子宫是月经、孕育的场所,亦藏亦泻,为奇恒之腑,开合有时,上通于心,下系于肾,其藏泻受到心肾的主宰。心为君主之官,居于上焦,藏神,主血脉,属手少阴经脉,心气下降,则胞脉通畅,子宫开放,行“泻”的作用;肾为生殖之本,内寓元阴元阳,属水,居于下焦,其所属的足少阴经脉与手少阴心经联络贯通。肾藏精,则子宫闭阖,行“藏”的作用。《傅青主女科·种子门》云:“胞胎上系于心包,下系于命门。系心包者通于心,心者,阳也;系命门者通于肾,肾者,阴也。”心藏神,肾藏精,神驭精,精养神,心肾交合,精神互依,阴阳消长、转化才能正常。中医学中的“心”的作用与西医学中的“脑”功能相近,亦可理解为下丘脑—垂体—卵巢轴中下丘脑、垂体的作用;肾则与泌尿生殖系统相应,包括子宫、卵巢等生殖器官。因而心肾相交,水火既济,共同调控子宫藏泻的功能与西医学中下丘脑、垂体对子宫、卵巢的主导作用类似。
夏桂成后期又研究易数律,发现阴阳消长转化运动存在着“7、5、3”奇数律,与“2、4、6”偶数律之运动形式,还提出了阴阳消长转化的节律与圆运动生物钟规律对女性月经周期的影响;再结合具体患者月经周期活动中“3、5、7”奇数律各不相同的内源性节律,从而提出“治未病最佳时”的理论。
名老中医临证经验是其在长期临床实践过程中逐渐形成的,是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产物,是蕴含着丰富中医理论的实践元素。章勤说:“在跟夏老前,我一直困惑于‘7、5、3’数律理论。跟师后我才明白,这是夏老观察了大量病例后得出的经验之谈,验之临床,八九不离十。如患者经期时间为7日,那么,患者的经间期拉丝白带应该持续有6日,如少于3日,要考虑卵泡质量差,且容易黄素化,在经后期治疗时就应加强益肾填精。通过跟师学习及实践,我觉得临床上要有‘7、5、3’数律的理念,而并不一定拘泥于具体数字。”夏桂成的调周理论给章勤以启示:在治疗妇科疾病时,只要患者有月经节律,遣方用药都必须考虑处于月经周期中的何期而对应治疗。对于有生育要求者,不论她的基础疾病是什么,治疗时应该关注经间期排卵的情况。
跟师时章勤发现,夏桂成在经后中末期常用荆芥、五灵脂,这2味药,何氏妇科很少用于调经。为何使用?如何使用?章勤通过研读夏桂成的著作、医案,以及中药药典去找答案。荆芥味辛,入肝经能开提肝木之气;五灵脂亦为足厥阴肝经药,气味俱厚,为阴中之阴,入血分,而厥阴肝经循走少腹,双卵巢正位于肝经循行之处,在经后中末期使用这2味药,有助于卵子排出。理解了夏桂成用药深意后,章勤深以为然,并且借鉴融入自己的临床用药中。
“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学习—领悟—创新”是章勤总结的跟师经验。她学习夏桂成的“心(脑)—肾—肝脾—子宫轴”理论,将调养心肾融入调经之中。章勤融合何氏妇科和夏桂成的调经理论,创立的“养巢颗粒”用于治疗肾虚型卵巢功能减退,在多个临床与动物实验的基础上,不仅申请国家发明专利,还顺利通过浙江省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院内制剂备案。此外,章勤在自己的临床实践中发现,夏桂成经后期养阴的理论对于阴液耗损导致月经先期为主要表现的卵巢功能减退患者疗效较好,但对于月经后期、卵泡发育迟缓的患者运用大量滋阴药反而有滞卵泡的发育成熟速度,故跳出经后期养阴填精为主的传统理念,提出“养阳在滋阴之上”理论调经助孕,理论上有创新与突破,临床疗效进一步提高。
朱南孙是上海朱氏妇科第三代传人,首批全国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工作指导老师、上海中医药大学附属岳阳中西医结合医院教授、主任医师、中医妇科专家、上海中医药大学终身教授。2017年,被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国家中医药管理局联合授予“第三届国医大师”称号。“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何氏妇科历来不拘泥于门派之见,提倡博采众长以融合创新,才能保持不断发展的生命力。何氏妇科与上海朱氏妇科素有渊源。何氏妇科第三代传人何子淮先生在上海求学时曾得到朱氏妇科朱小南先生的指点,章勤在全国优秀中医临床人才游学之际,也远赴上海向朱小南的女儿朱南孙学习,共同成就了一段朱、何两个中医妇科流派间的佳话。
朱南孙治妇科血证擅用蒲黄,章勤平素也看过朱南孙使用蒲黄的一些医案,但因未亲眼所见,临床一直不敢大剂量使用。章勤借助跟师学习的机会,随朱南孙临证,观其运用蒲黄治疗妇科血证,始有心得。总结出朱氏妇科蒲黄治妇科病的经验。
1.散结消癥 蒲黄质轻入血,善治癥结,章勤常将其用于子宫肌瘤、子宫腺肌病、卵巢囊肿等。临床用量常达30 g,且连续用,未见有碍胃伤正之弊。若患者正值围绝经期,可加夏枯草、白花蛇舌草、生牡蛎等,可起到消瘤散结,断经防癌之效。
2.化瘀解痛 《内经》云:“血脉流通,病不得生。”妇女以血为用,血不畅则诸病由生。对实证闭经或经行涩少,朱南孙常用蒲黄配丹参、川牛膝、益母草、泽兰等;对热瘀互结而致的腹痛,如子宫内膜异位症、盆腔炎等,则佐以蒲公英、红藤、败酱草等;对寒凝血瘀而致的痛经,多辅以茴香、乌药、桂枝等。生蒲黄性凉,能通便,对便秘不畅者尤为适宜。
3.祛瘀止血 《本草纲目》谓蒲黄:“生则能行,熟则能止。”炒蒲黄祛瘀止血,通而涩之,佐以焦山楂、花蕊石、茜草、熟大黄炭、炮姜炭、牛角!、参三七等治疗瘀结胞中,瘀血阻络,或经行、产后残瘀未净所致的崩漏、恶露不绝以及经间期赤带绵绵之病症。瘀血内阻,崩漏日久必损气血,或暴崩血脱气陷,又宜在补气养血、挽阳固脱方中加蒲黄炭、熟大黄炭、炮姜炭、仙鹤草等,达到标本兼顾,澄源与塞流并举的作用。
章勤通过跟随朱南孙临证,总结提出:“治血分之药,当推蒲黄,如辨证正确,配伍得当,可治妇科各类血证。”尤其对子宫内膜异位症、子宫腺肌病,大剂量使用蒲黄化瘀解痛,疗效卓著。蒲黄加五灵脂配伍的失笑散具有活血祛瘀、散结止痛之功效。瘀血内停,脉络阻滞,血行不畅,不通则痛,故见心腹刺痛,或少腹急痛;瘀阻胞宫,则月经不调,或产后恶露不行。治宜活血祛瘀止痛。方中五灵脂苦咸甘温,入肝经血分,功擅通利血脉,散瘀止痛;蒲黄甘平,行血消瘀,炒用并能止血,两者相须为用,为化瘀散结止痛的常用组合。调以米醋,或用黄酒冲服,乃取其活血脉、行药力、化瘀血,以加强五灵脂、蒲黄活血止痛之功,且佐制五灵脂气味之腥臊。
失笑散中二药合用,药简力专,共奏祛瘀止痛、推陈出新之功,瘀血得去,脉道通畅,则诸症自解。跟师朱南孙后章勤不但在临证时使用蒲黄信手拈来,而且进一步发挥,提出“蒲黄与五灵脂的搭配中蒲黄的用量要大于五灵脂而非等量使用”的观点。
血崩寒热,诸家各论。清沈金鳌说:“究其源则有六大端,一由火热,二由虚寒,三由劳伤,四由气陷,五由血瘀,六由虚弱。”(《妇科玉尺》)血崩多与气虚、血瘀、肾虚、血热有关。在辨证论治的同时,止血应属首要,故临床应塞流、澄源、复旧三法为一体。四乌贼骨一藘茹丸,全方虽以止血为主,但止血而不留瘀为其制方特点。后世医家在此基础上多有化裁,如张锡纯为治“妇女血崩”而设的固冲汤(由白术、黄芪、海螵蛸、茜草根、煅龙骨、煅牡蛎、山茱萸、白芍、棕榈炭、五倍子组成)即源于四乌贼骨一藘茹丸,有益气化瘀止崩之功效(《医学衷中参西录》)。朱南孙治血证常用四乌贼骨一藘茹丸,但有其独到的经验:气虚明显者加黄芪、党参、白术;血虚明显者加阿胶、熟地;气阴两亏者加黄芪、白术、生地、白芍;血热明显者加黄芩、桑叶;肾阴虚者加墨旱莲、女贞子;肾阳虚者加附片、炮姜;有瘀血兼症者加蒲黄炭、五灵脂、花蕊石等。将经方结合辨证用药经验,灵活运用,标本兼治。
章勤说:“跟师学习过程中,不仅学习和揣摩老师的一方一药的应用,总结老师的经验,学习老师思维辨证特点,提升自身的医疗行为水平,更多的是熏陶优良品质,提高中医自学能力,由原来的盲目索取知识变成现在的有系统、有框架的摆放和贮存知识,打通思维库中原有知识,统筹搭建到大系统、大框架中,并在此基础上形成极具开放性和吸纳性的思维体系和知识体系。这样才能逐渐形成自己的学术思想。”
全国名中医何嘉琳教授是何氏妇科第四代代表性传承人,章勤作为何少山先生的学生既是她的师妹,又作为第二批全国优秀中医临床人才跟师何嘉琳,将何氏妇科一脉相承的学术思想有所创新和发展。
何嘉琳尽得何子淮、何少山二老的真传。既继承了伯父何子淮辨证细腻准确,用药胆大灵活的特色,又继承了父亲何少山独创的温通疏补法治疗流产后继发不孕、温阳法治疗崩漏等学术经验,集何氏妇科之大成。何嘉琳指出:“中医的生命力在于中医学术水平和临床疗效。尤其是在疑难杂症的治疗上,中医往往具有出人意料的效果。难治性疾病往往表现为寒热错杂、虚实并见、病程缠绵、病因复杂,对于难治性疾病的辨证诊治,现代中医应该在前人宝贵经验的基础上深思熟虑,有所提高,有所创新。”
章勤学何嘉琳治疗疑难病之法,在收治崩漏患者时大胆运用参、附温阳止崩,用纯中医中药治愈了大量妇科危重疾病;对于复发性流产,突破“胎前宜凉”之古训,将温肾阳的紫河车用于安胎。《景岳全书·妇人规》谓:“凡妊娠胎气不安者,证本非一,治亦不同。盖胎气不安,必有所因,或虚或实,或寒或热,皆能为胎气之病,去其所病,便是安胎之法。故安胎之方不可执,亦不可泥其月数,但当随证、随经,因其病而药之,乃为至善。”遵循“有故无殒,亦无殒也”的思想,将养血活血、清热凉血、祛瘀止血药物的合理选择与搭配用于治疗妊娠病。尤其是孕期处于生理性的高凝状态早就为妇产科医生所熟知,然而异常的高凝、血栓前状态与流产、死胎的密切关系近年来才成为学术界的研究热点。何嘉琳从肾虚血瘀着手,常用药物有当归、川芎、赤芍、牡丹皮、丹参、三七等。章勤将何嘉琳的用药经验深入分析、总结。
当归,甘、辛,温,补血调经,活血止痛。其既能补血,又能活血,故有和血的功效。既往有气血亏虚或不明原因流产者可放心使用,用量为15~30 g。应用于妊娠腹中痛,多与白芍搭配使用。当归炒炭后性微涩,以和血止血力胜,有胎漏者可改用当归炭。川芎,辛、温,归于活血祛瘀药。作为仲景安胎、养胎方药最大的诟病,多年来一直备受冷落而被弃用。何嘉琳认为,通过辨病与辨证相结合,将川芎等活血药精准用于复发性流产血栓前状态,不但无堕胎之虞,更有安胎之效。赤芍,苦、微寒,清热凉血、活血散瘀;牡丹皮,苦、辛,微寒,清热凉血、散瘀止痛。两者常相须为用,用于孕2个月以上的阴道出血日久化热夹瘀者。牡丹皮还常与焦栀子相配,清热凉血、止血而不留瘀。牡丹皮炒炭亦有止血作用,适于瘀热而致出血者。丹参,苦、微寒,具有活血祛瘀、凉血清心、养血安神的功效。治疗孕6个月以上的母儿血型不合时,应用茵陈蒿汤多加牡丹皮、赤芍,或丹参、赤芍的药对搭配治疗。现在常用于治疗子宫动脉阻力偏高、胎盘微血栓前状态。章勤总结何嘉琳经验,认为丹参味苦、性微寒,应用小剂量丹参比辛温之川芎更加安全。瘀证明显者,也可川芎、丹参搭配一起使用,佐制辛温动血之弊,加强散瘀之功。三七,甘、微苦,温,具有祛瘀止血、活血止痛的功效。其独有的止血、散瘀双重作用,颇适合先兆流产大量宫腔积血患者。常与收敛止血的白及配伍使用,止血而不留瘀,临床处方与白及的比例为1∶2或1∶3。近来治疗子宫动脉阻力偏高,在原有的传统中医辨证处方基础上,加用三七一味药,也取得了较好的效果。不仅仅限于孕2个月以上,孕40日左右也可使用,每日1.5~3 g,并无出血或碍胎之虑。藕节,甘、涩,平,生用甘寒,既能收涩,又能化瘀,故能止血而不留瘀。生藕节止血而兼有化瘀作用;藕节炭,炒焦黑存性收涩止血力加强,临床常与生地、仙鹤草、墨旱莲等配伍使用以增强止血疗效。大黄,苦、寒,具有清热凉血、泻火解毒、活血祛瘀的功效。仲景治疗“腹中有干血着脐下,亦主经水不利”的下瘀血汤,治疗“妇人经水不利下”的抵当汤均用大黄配桃仁及虫类破瘀活血药。故一般医者不会用大黄安胎。在治疗孕中晚期母儿血型不合,多年来应用茵陈蒿汤加味,制大黄应用6~10 g,取得良好效果,未见不良反应。大黄炭有一定止血作用,对于胎漏日久不止者,加用大黄炭,其能祛瘀生新,引血归经,达到清热解毒抗感染的目的,此为何氏妇科独特的治疗经验。
章勤认为在跟师学习中,并非机械学习一方一法,而是融会贯通,抓住点睛之笔,有机地结合到自己的经验方中,不断改良优化,切实提高临床疗效。这样才能保证何氏妇科在传承中既能不断紧跟时代步伐,又能保持自身的学术特色,在历史前进的洪流中不至于迷失消融。
章勤治疗男性不育有一张验方疗效颇佳。处方:蜈蚣2条,露蜂房10 g,淫羊藿15 g,仙茅15 g,当归15 g,黄芪30 g,菟丝子15 g,蛇床子6 g,肉苁蓉15 g,韭菜子15 g,锁阳15 g,蒺藜15 g,皂角刺10 g,红花3 g,茜草10 g,天冬10 g,麦冬10 g。其中用到皂角刺、红花、天冬、麦冬等药物,即源自江苏省中医院男科名家徐福松教授的“禾苗理论”(适量浇水,防止暴晒枯萎)、“养阴生精学说”“活血强精治法”等。
章勤除了游学跟师学习外,在与同道交流及学术会议等场合,也会积极抓住机会请教相关疑难问题。如治疗剖宫产口瘢痕憩室,在与西医同道深入交流后章勤依据瘀热同病及气虚不摄的理论,提出了中医治疗的二步疗法。第一步,经期(月经1~5日)以“化瘀”为主,以加味失笑散加减化裁(五灵脂、蒲黄、当归、赤芍、制香附、川续断、郁金、益母草、花蕊石、臭椿皮、重楼、红藤、茜草、鹿衔草、泽兰),起到“乘势利导”“攻瘀畅流”之用,酌加清热疏肝之品,“潜移默夺,子宫清凉而血海自固”。此为“通因通用”之法,着意攻瘀通络、热清肝疏,达到“宫净、流畅、新生”的目的。第二步,经后期(月经6~12日)以“止漏”为主,以固冲汤加减化裁(黄芪、党参、炒白术、海螵蛸、茜草炭、白及、连翘、蒲黄炭、大黄炭、墨旱莲、当归炭、山茱萸、炒白芍、仙鹤草),收敛止血治其标,补气养阴固其本,以达益气敛阴遏流之效,标本双顾,功专力著,经漏之疾应手而解。其中白及与连翘药对即为章勤与同行学术交流请教得来的经验。
医道是“至精至微之事”,习医之人必须“博极医源,精勤不倦”(出自《大医精诚》)。章勤认为,在打好中医理论和临床基础后,应该多读医书医案,深钻细研,不仅能学习名家心法,还能启迪思路,丰富自己的临床经验。同时要出门拜师,访求名流,或聆听讲学,或登门请教,或跟师学习,拓宽临证思路。正是靠着这一份“勤”,章勤传承何氏妇科精髓的同时,学习国内知名妇科专家经验秘技,在知命之年即医术炉火纯青,蜚声江浙。
何氏妇科历代传人强调“德术并重,仁者爱人、仁者爱医、仁者爱国”。章勤秉遵师训,以拳拳赤子之心,多年如一日,施医用药,治病无问长幼亲疏,贵贱贫富,潜心医道,淡泊名利,处世光明磊落,举止温文尔雅。她说:“选择中医,必须勤奋努力。一位名医,必然一号难求,加班工作在所难免。从病历书写,到望、闻、问、切四诊的完成,到最后处方开药,每一个环节都必须全心投入,如果没有吃苦的精神是很难有收获的。”
章勤具备扎实的中西医妇科理论基础,深耕中医妇科临床,坚持运用中医中药为患者服务,致力于妇科疑难杂病的治疗,擅长应用中西医结合方法诊治不孕症、盆腔炎、妇科内分泌疾病……每日的门诊量多达100余人,名气响彻杭城及周边地区,常常半日门诊要拖班到晚上8、9点才结束。章勤从不因工作繁忙而抱怨,反而乐在其中,特别是听到患者怀孕、生子的消息后,更是觉得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她常言:“治病治‘心’,医患共进。”在临床看诊时,不仅用心遣方用药,更注重与患者的沟通。特别是初诊患者,她会花更多的时间以通俗易懂的语言与患者沟通,一则让患者对疾病有一个初步的认识,明白当前问题所在;二则良好的沟通可以极大地疏导患者紧张焦虑的情绪,增加患者的信任度和依从性。
在章勤办公桌上有这样一张照片,里面是十多位患者抱着自己的宝宝和章勤一起的合影,这是他们送给章勤的礼物,感谢她给大家圆了“妈妈梦”。行医近40年,经章勤诊治的不孕症及复发性流产的女性不计其数。各种不孕症、复发性流产、反复移植失败等,经章勤细心诊查,对症治疗后,顺利怀孕生子。“送子观音”,是大家对章勤高超医术的最高赞誉。
2022年8月31日,张女士抱着宝宝,带着全家,浩浩荡荡地到章勤门诊来道谢,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原来张女士夫妇婚后8年不孕,经历各种中西医治疗未果,在章勤的帮助下才柳暗花明,顺利得子。2013年张女士结婚后夫妻恩爱,性生活和谐,但是一直未能怀上两人爱情的结晶,至医院检查才发现张女士不但有输卵管问题(输卵管左侧堵塞,右侧通而不畅),而且还伴有卵巢功能减退。经中西药物治疗仍不理想,思虑再三后夫妻决定选择试管婴儿,这个不孕症患者最后的希望。2015年夫妻俩开始求助于辅助生殖技术,辗转于杭州、北京等多家知名医院,经历无数次跑医院、打针、抽血化验、B超检查,前后共移植12次,其中9次未着床、3次移植后难免流产,一次次期待,又一次次失望。正当全家人万念俱灰,不知所措时,经病友介绍,2021年3月张女士来章勤处就诊。她认真细致地查阅了张女士的病史、化验,认为如果单纯输卵管问题,试管婴儿成功率是很高的。但是张女士还合并有卵巢功能减退、子宫内膜容受性低下、免疫功能异常等问题导致反复移植失败和流产,建议中药调理改善宫腔内环境、免疫功能后再行胚胎移植。章勤以专业的分析和温柔耐心的鼓励,给张女士全家极大的信心。章勤以辨病与辨证相结合,根据月经周期、移植不同阶段分期治疗。终于第十三次移植后,在章勤的保驾护航下,张女士胚胎顺利着床,渡过孕早期血人绒毛膜促性腺激素(HCG)上升缓慢、阴道反复出血,孕中晚期宫缩频繁等难关,一次次化险为夷,终于在孕38周顺利诞下一子,收获圆满。对张女士一家来说,章勤不单是治病,更是给一家人带来幸福。
“为师之道,端品为先。学高为师,身正为范。”章勤不但自己治学严谨,行医有道,而且以德育人,无私授学。除了每年担任浙江中医药大学中医妇科学、中医妇科临床研究进展、中西医结合妇产科学等课程的主讲老师,作为硕、博士生导师培养了大量博士、硕士研究生。2018年建设“章勤名医工作室”,构建了合理的学术人才梯队,培养学术继承人和学术骨干。目前已培养全国名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继承人2名,在培2名。在淳安县中医院、绍兴市上虞妇幼保健院等基层医院设立章勤名医工作站,医教研全方位进行帮扶和合作,为培养中青年中医人才蓄积力量。章勤名医工作室每年举办继续教育学习班,开展学术交流,促进何氏妇科学术思想的传承与传播。章勤作为负责人组织成立了长三角妇科流派联盟及浙江省中医妇科专科联盟,积极搭建学术交流平台,鼓励妇科同道分享优秀的临床经验,极大地提升了长三角区域中医妇科的学术水平。由于出色的教学能力,2018年章勤被浙江中医药大学评为“优秀专业基地主任”。
“书山有路勤为径”,章勤认为,一名优秀的医生必须勤于思考,实践临床,发现问题,敢于联想,否则绝无创新笔墨,提要钩玄之能。章勤经常告诫学生:健康所系,性命相托。医生所肩负的责任是重大的,一个优秀的医务工作者不仅要有好医术,还要有高尚的医德,只有把患者的痛苦看作自己的痛苦,才是一个合格的医生;只有解除患者的痛苦,给患者健康欢乐才是一个真正的好医生;只有为了祛除患者的痛苦,奉献全部爱心、智慧和生命,才是一个高尚的医生。如何成为一个好医生?章勤认为,医德存在于医技的每一个细节,不是单纯对患者的态度和对患者的同情,最主要的核心是解决患者的求医问题,也就是说医德好最终体现在能够更有效地帮助患者祛除病痛,恢复健康。章勤总是把提高自己的医技当作为患者服务的阶梯,不断进取,探索妇科疑难病的诊治新思路、新方法。作为浙江省名中医,仍不断学习现代医学新理论、新技术,并结合临床加以运用。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在临床上,章勤从不囿于门户之见,无论是自己的硕士生、博士生,还是外来的进修医生,她都一视同仁,倾囊相授。在门诊带教时不遗余力地详细讲解诊治思路和用药经验。在科研上,带领学生参与省、市级各项基金的科研申报、动物与临床实验、论文写作,培养学生的科研意识与能力、自学能力、团队协作能力;在生活上,她对学生细心呵护,关怀备至,教导学生时刻怀揣一颗感恩的心,待人接物要真诚,做事要有决心,工作要勤奋踏实,研究要严谨,性格要开朗。
何氏妇科造就了章勤,学业有成的章勤更是无怨无悔地反哺何氏妇科。她如同一块基石,以自己的言行,教导一个又一个何氏门人如何为人、如何行医、如何做学问。
谆谆教诲似春雨,
言传身教勇为先。
授业解惑淡名利,
桃李春晖遍四方。
章勤2007年担任杭州市中医院中医妇科副主任,2012年担任科主任,2019年担任医院副院长,分管科教及药事工作。无论是作为科主任还是副院长,她都兢兢业业地工作。为了科室发展她殚精竭虑,废寝忘食。在她的带领下杭州市中医院中医妇科不断发展壮大,现已成为国家临床重点专科(中医)、国家中医药管理局重点学科、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十五”至“十二五”重点专科、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十四五”中医药特色高水平学科、国家药物临床试验质量管理规范(GCP)中药临床试验基地、浙江省中医药重点学科、“十三五”浙江省中医药(中西医结合)重点学科、浙江省重大疾病(不孕不育)中医药防治中心、浙江省中医妇科诊疗中心、浙江省中医妇科专科联盟牵头单位、长三角妇科流派联盟牵头单位、杭州市一级医学重点(高峰)学科,连续5年荣获艾力彼中国中医医院最佳临床型专科。2021年度中华中医药学会联合中国中医科学院发布的全国中医医院学科(专科)名列全国前十,省内第一。
杭州市中医院中医妇科尤其在不孕症、复发性流产等妇科疑难病的检查、诊断和治疗方面都处于全国一流水平。章勤牵头撰写的“先兆流产优势病种”被遴选为中华中医药学会“50个中医治疗优势病种”。她还牵头立项了“子宫内粘连中西医结合诊疗指南”,作为主要起草人参与制定了《复发性流产中西医结合诊疗指南》《先兆流产中西医结合治疗指南》等项目。在学科建设的同时带动了科室业务发展,目前科室年门诊量达22万人次以上,年出院患者5 000余人次,社会影响力与日俱增,成为医院的品牌科室,更是行业内的翘楚。
章勤围绕妇科优势病种,在何氏妇科经验方的基础上开展多项科学研究,主持课题“芪竭颗粒治疗慢性盆腔炎临床及实验研究”获浙江省科学技术奖三等奖及浙江省中医药科学技术创新奖三等奖,“何氏妇科治崩经验”获“浙江省中医药科学技术奖三等奖”,“中医药延缓卵巢衰老的作用机制及临床应用研究”获中国妇幼健康研究会科学技术奖自然科学奖三等奖。“养巢方治疗卵巢储备功能低下的作用机制及临床应用研究”获“中国民族医药协会科学技术奖三等奖”,参与课题“育麟方改善卵巢储备功能的临床及实验研究”获浙江省科学技术进步奖二等奖。章勤将何氏妇科经验结合临床实际与科研探索,挖掘用药机制,反复验证疗效,成功申报国家发明专利5项,自创经验方“养巢颗粒”2022年获批为院内制剂,临床深受广大女性患者的好评。
中医药事业历千载而不衰,延百世而不坠,究其根本在于传承。传承,不仅需要传承医术之“精”,更需要传承医道之“诚”。章勤指出,何氏妇科之所以会发扬光大,能够服务更多有需要的人,是因为历代传人均怀仁心,广传医术,毫无保留地传授何氏妇科的学术精髓。正是因为有这样一支热爱中医、术业精湛、口碑优良的何氏流派传承团队,不遗余力地继承、发扬和创新,才使何氏妇科名扬全国。
作为何氏妇科第五代代表性传承人,章勤一直致力于何氏妇科学术流派的经验整理、总结、继承和发扬工作。2013年浙江何氏妇科获全国首批中医流派传承基地建设项目,作为流派传承工作室带头人之一,建立了梯次合理的传承团队及流派二级工作站,并多次在国外、全国及区域性的学术交流中介绍何氏妇科学术经验,为何氏妇科流派的传承发展和学术影响力的提升做出了贡献。2016年何氏妇科流派成功申报成为“杭州市非物质文化遗产”,2022年何氏妇科成功入选为“第六批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