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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欢迎来到我的基地 我们有岩石、沙子和废墟 我提到岩石了吗?

他们说我是自己走到地面上的。

但我不记得了。

梅格下半身麻痹,格洛弗已经背着我走了一半的坡道,但最后昏倒的人居然是我,这不太合乎常理,但我能说什么呢?弹奏《永远的草莓园》中的F小调第七和弦一定比我想象的更耗费精力。

我的确记得一些疯狂的梦。

我面前站着一位橄榄色皮肤的优雅女子,她的赤褐色长发被扎成辫子盘在脑后,她的灰色无袖连衣裙十分轻盈,薄如蝉翼。她看起来大约二十岁,却拥有一双黑珍珠似的眼睛——它那历经了几个世纪的磨砺才形成的光泽,似一层保护壳,隐匿着无法诉说的悲伤和无奈,是见证了伟大文明覆灭的不朽之眼。

我俩一起站在一个石砖平台上,石砖平台位于室内水池的边缘,水池内满是岩浆。高温让周围的空气泛起微光,灰烬刺痛了我的眼睛。

那个女人举起双臂,做出恳求的手势。红得发亮的铁手铐禁锢着她的双手。灼热的链条把她拴在平台上,但是金属的高温似乎没有灼伤她。

“我很抱歉。”她说。

不知为什么,我知道她不是在和我说话。我只是通过别人的眼睛观察到了这一幕。她刚刚给另一个人带来了坏消息,一个彻彻底底的噩耗,而我也不知道那个消息是什么。

“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宽恕你,”她继续说道,“我会宽恕她,但我不能这样做。告诉阿波罗他必须来。只有他能解救我,尽管这是一个……”她呛了一下,好像有一片玻璃卡在喉咙里。“四个字母,”她声音嘶哑,“开头是T。”

我猜答案是陷阱 。答案就是陷阱!

我有点激动,就像你看猜谜节目时,发现自己知道答案的那种感觉。你会想:如果参赛的人是我就好了,我会赢得所有的奖项!

我发觉我不喜欢这个节目,如果最终的答案是陷阱,等待着我的大奖是天罗地网的话,我就更不喜欢了。

我又发现自己身处另一个地方——一个有顶棚的阳台,在这里可以俯瞰月光下的海湾。远处,笼罩在薄雾中的维苏威火山 浮现出熟悉的黑暗轮廓,但那是维苏威火山之前的样子。那时候还没有发生公元七十九年的火山大爆发,当时顶峰炸成了碎片,摧毁了庞贝古城 ,夺走了数以千计的罗马人的生命。(这是伏尔甘 的错,他那周过得很糟糕。)

傍晚的天空一片青紫色,海岸线被火光、月亮和星星照亮了。我站在阳台上,脚下的马赛克地板嵌着闪闪发光的金色和银色瓷砖。很少有罗马人能负担得起这样的工艺品。墙上,用丝绸窗帘框起来的彩色壁画毫无疑问价值成千上万第纳尔币。我很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一座皇家别墅,帝国早期,那不勒斯海滨众多的游乐宫殿之一。通常这样一个地方会彻夜灯火通明,以显示权力和财富,但在这个阳台上,火把的光线却很弱,周围用黑布包裹着。

一个身材纤弱的年轻人站在一根柱子的阴影下,面朝大海。他的表情模糊不清,但他的动作传递出不安和焦虑的情绪。他拽着身上的白色长袍,双臂交叉在胸前,他穿着凉鞋的脚轻敲着地面。

第二个男人出现了,他像魁梧的战士一般喘着粗气走向阳台。他身上的盔甲叮当作响,头上的禁卫军头盔遮住了他的脸。

他跪在年轻人面前:“任务完成,第一公民 。”

第一公民,在拉丁语中是“排在第一”或“第一人”的意思——这是称呼罗马皇帝的委婉语,看似轻描淡写,其实彰显着他们所拥有的绝对权力。

“这次你确定吗?”一个年轻、尖细的声音问道,“我不想再有任何意外发生。”

禁卫军低声说道:“非常确定,第一公民。”

禁卫军伸出他粗壮且汗毛浓密的前臂。前臂上的抓痕在月光下发着光,仿佛被勇猛而且不顾一切的利爪划过了血肉。

“你用什么下的手?”这个年轻人听起来很感兴趣。

“他自己的枕头,”大个子说,“貌似这是最简单的死法。”

年轻人笑了:“他活该。我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好多年了。我们终于可以宣布他的死讯了。他还敢再活过来吗?我想不会的。对罗马来说,明天将是崭新的、更美好的一天。”

他走进月光下,他的脸露了出来——一张我曾希望再也不要见到的脸。

他长相英俊,身材瘦削,棱角分明,但耳朵有点突出。他的笑容扭曲,眼神像梭鱼一样冰冷。

亲爱的读者,即使你不认得他,我相信你也一定见过他这种人。这种人是学校里的恶霸,却因为太有魅力,从来不会被抓到。他是残忍恶作剧的幕后主谋,却让别人为他执行那些肮脏的计划,还能因此在老师当中保持着完美的声誉。他这种男孩,会折磨流浪动物,并以此为乐,开怀大笑,看起来无比“真诚”,几乎可以让你相信这是无害的乐趣。他这种男孩会背着老奶奶们从寺庙的募捐盘里偷钱,老奶奶们却称赞他是个非常优秀的年轻人。

他就是那种人,那种邪恶的人。

今晚,他有了一个新名字,这对罗马来说,并不意味着明天会更美好。

禁卫军低下了头:“万岁,恺撒!”

我从梦中醒来,浑身发抖。“醒得真是时候。”格洛弗说。

我坐了起来,感到一阵头痛,嘴里还有一股斯特里克斯的味道。

我躺在一个用蓝色塑料布临时搭建的雨棚下,雨棚就搭在山坡上,往下俯瞰就是那片沙漠。太阳正在往下落。

梅格在我旁边蜷缩着睡着了,她的手放在我的手腕上,这一幕看似很温暖,但我知道她的手都摸过哪里。(提示:她的鼻孔。)

格洛弗坐在附近的一块石板上,小口喝着水壶里的水。他神情疲惫,我猜他在我们睡觉的时候一直在照看我们。

“我晕过去了?”我这样猜测。

他把水壶扔给我:“我以为我算睡得很沉的了,没想到,你昏睡了几个小时。”我喝了点水,抹掉了眼睛上的黏稠物。我真希望我能像擦眼屎一样把刚刚的梦境从脑海中轻易地抹去:一个被锁在着火的房间里的女人,一个给阿波罗的陷阱,一个新的恺撒,一个优秀的年轻人——脸上挂着反社会的愉快微笑。

别想了,我告诉自己,梦不一定是真的。

不,我又回答了自己:只有噩梦是真的,就像刚才那个。

我又将注意力转向梅格,她还在防水布的阴影下打着呼噜。她的腿刚刚包扎好。她那破烂的裙子外套了一件干净的T恤。我试图把我的手腕从她手中挣脱出来,但她却抓得更紧了。

“她没事,”格洛弗向我保证,“至少身体上没有大碍。我们安顿好你之后她就睡着了。”他又皱起眉头,“不过,她似乎不太高兴,她说她应付不了这个地方,想离开。我担心她会跳回迷宫,但我已经说服她需要先休息,还演奏了些音乐让她放松。”

我扫视了一下我们周围的环境,想知道是什么让梅格如此心烦意乱。

我们下方的环境,看起来只比火星宜居一点点。(我指的是星球,不是那个战神 ,不过二者的待客之道都不够友好。)

在阳光的照射下,可以看到赭石山脉围绕着山谷,山谷中一块块绿得不太自然的高尔夫球场不规则地拼凑在一起。尘土飞扬的荒芜平地、白灰色的泥墙、红色瓷砖屋顶和蓝色的游泳池组成了杂乱的人类街区。街道两旁,一排排无精打采的棕榈树像是参差不齐的针脚。停车场的沥青路面在高温下闪闪发光。空气中弥漫着棕色的薄雾,像是山谷中充满了水汪汪的肉汁。

“棕榈泉。”我说。

我很熟悉这个城市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的样子。我很确定,我和弗兰克·辛纳特拉 在那条路边的高尔夫球场旁举办过一个派对——我觉得那好像已经是另一段人生的事了,可能那真的是另一段人生吧。

现在这个地区似乎不那么受欢迎了——现在正值初春的夜晚,这里气温太高,空气太沉闷、刺鼻。情况有些不对劲,但我不大确定具体是怎么回事。

我环顾四周。我们在山顶扎营,西边是圣哈辛托荒野,一直往东延伸的是棕榈泉。一条砾石路蜿蜒向下,环绕着山脚,下方大约八百米处是距我们最近的街区,但我可以看出在我们所处的山顶曾经有一个巨大的建筑。

六个空心砖圆柱体深埋在岩石斜坡上,每个直径大约九米,很像糖厂废墟的残骸。每个圆柱体的高度各不相同,损毁程度也不同,但是它们的顶部都是水平的,所以我猜它们一定是高架房屋的巨大支柱。

山坡上散落着玻璃碎片、烧焦的木板、变黑的砖块——这座房子一定是多年前被焚毁的。

然后我意识到:我们一定是从其中一个圆柱体中爬出来逃出迷宫的。

我转向格洛弗:“斯特里克斯呢?”

他摇摇头。“就算有活下来的穿过了草莓地,它们也不会冒险暴露在阳光下。何况那些植物已经填满了整个竖井。”他指着最远的环形砖墙,“我们一定是从那里出来的。再也没人能从那里进出了。”

“但是……”我指着废墟,“你确定这里是你说的基地?”

我希望他否定我的猜想:哦,不,我们的基地是下面那栋漂亮的房子,有奥林匹克规格的游泳池,就在高尔夫球场第十五洞旁边!

他竟然看起来还挺高兴,回答道:“是啊。这个地方有强大的自然能量。这是个绝佳的避难所。你感觉不到生命力吗?”

我捡起一块烧焦的砖块:“生命力?”

“等着瞧吧。”格洛弗脱下帽子,抓挠着犄角,“从古至今,所有的木精灵都必须休眠到日落。他们只有这样才能生存,但他们很快就会醒来。”

一直如此。

我向西瞥了一眼。太阳刚刚落山。厚厚的红色和黑色云层像大理石花纹一样点缀着天空,这景色更适合魔多 ,而不是南加州。

“这是怎么回事?”我问道,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想不想知道答案。

格洛弗悲伤地凝视着远方。“你没看到新闻吗?加州历史上最大的森林火灾。还有干旱、热浪和地震。”他颤抖了一下,“成千上万的木精灵已经死亡,还有数千名进入休眠状态。如果只是普通的自然灾害也就算了,虽然这已经够糟糕的了,但是——”

梅格在睡梦中尖叫起来。她突然坐起来,困惑地眨着眼睛。从她惊恐的眼神中,我看出她的梦境一定比我的更可怕。

“我们真的在这里?”她问道,“我没做梦?”

“没事了,”我说,“你很安全。”

她摇摇头,嘴唇颤抖着:“不,不,我不安全。”

她笨手笨脚地摘下眼镜,好像如果视线模糊的话,可以帮助她更好地适应周围的环境。“我不能待在这里。不能再来了。”

“再来?”我问。

印第安纳预言中的一句话触动了我的记忆: 农神之女找到她古时根底。 “你是说你在这里生活过?”

梅格扫视了一下废墟。她耸耸肩,看起来很痛苦,但我不确定她是不知道还是不想回答。

沙漠似乎不太像梅格的家——梅格是曼哈顿的一个街头儿童,在尼禄的王室家庭中长大。

格洛弗若有所思地捋着他的山羊胡子。“得墨忒耳的孩子……这说得通。”

我盯着他:“这个地方?伏尔甘的孩子还有可能,或者费罗尼娅 ——荒野女神的孩子,甚至梅费提斯 ——毒气女神的孩子都有可能,但是得墨忒耳?得墨忒耳的孩子在这里能种出什么呢?石头吗?”

格洛弗看起来很受伤:“你不明白。只要你看到大家——”

梅格从防水布下面爬了出来。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我必须离开。”

“等一下!”格洛弗恳求道,“我们需要你的帮助。至少和大家谈谈!”

梅格犹豫了:“大家?”

格洛弗指着北方。我站起身来,这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我注意到了一排方形的白色建筑,总共六栋,半掩在废墟后面,看起来就像是……储藏室?不对,是温室。离废墟最近的那个很久以前就熔化倒塌了,毫无疑问是火灾的受害者。第二间小屋的波纹状的聚碳酸酯墙和屋顶像纸牌搭的房子一样坍塌了,但是另外四个看起来完好无损,外面堆着些陶土花盆。门敞开着。里面,绿色植物状物体紧贴在半透明的墙壁上——棕榈叶像巨大的手,互相推搡着,想挤到外面去。

我实在不懂,怎么会有生物活在这种炎热而又贫瘠的荒地中,更不用说生活在更加炎热的温室里了。我一点儿都不想再靠近那些会引发幽闭恐惧症的温室。

格洛弗露出了鼓励的笑容:“我很确定现在大家都已经苏醒了。来吧,我会把你们介绍给他们的!” juXvcjg1aioKNu3Oa4xFwsevgTBiF90U16Ti030oDpZCK72YitDCAN/E8Zza6/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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