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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军备用品商店里找到一个半羊人能有多难？
事实证明，相当困难。
疯狂马克洛军备用品店大得看不见尽头，货架一排接着一排，摆放着的全是正规部队淘汰的装备。商场入口旁摆着一个巨大的铁桶，上面的紫色霓虹灯标志写着：探险遮阳帽，买三送一！过道尽头的货架上堆着很多装丙烷的桶，它们被摆成了圣诞树的样子。我们还能看到用焊枪的软管围成的花圈，上边摆着的牌子写着：永远适合这个季节！还有两排货架，每排肯定都有四百米，用于摆放各种迷彩服装——沙漠棕、森林绿、北极灰，还有亮粉色，以防你的特种部队小组需要潜入一个公主主题的儿童生日派对。
每条过道上都挂了标识，上面写着：冰球天堂、手雷拉环、睡袋、煤油灯、野营帐篷、大尖棍。在商店的远端，离门口大概有半天路程的地方，挂着一面巨大的黄色横幅，上面的大字好像是在大声喊叫：枪支弹药！！！
我瞥了一眼格洛弗，在刺眼的日光灯下，他的脸看起来更苍白了。
“我们要从露营用品开始找起吗？”我问。
他的视线扫过一排五颜六色的尖枪，嘴角渐渐垂了下来。“我了解海治教练，他会往有枪支的方向移动的。”
于是，我们便开始向遥远的应许之地——枪支弹药区跋涉！
我不喜欢商店里过于明亮的灯光，不喜欢过于欢快的罐头音乐
，更不喜欢这个地方调得太冷的空调，感觉就像是在太平间里。
这里员工不多，没人理会我们。一个年轻人在用标签枪给一排便携式厕所打上降价50%的促销标签。另一名员工一动不动地站在快递服务登记处，面无表情，看起来十分无聊。每个员工都穿着一件黄色背心，背上印着马克洛的标志：一个微笑的罗马百夫长，比着OK的手势。
我不喜欢这个标志。
商店前面有一个比较高的岗亭，岗亭的有机玻璃隔板后面放了一张商店主管的桌子，就像监狱中典狱长的岗哨一样。一个壮得像公牛的男人坐在那里，他的光头闪闪发光，脖子上的青筋都鼓了出来，正装衬衫和黄色背心几乎装不下他粗大的手臂肌肉。他的白色眉毛非常浓密，这让他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吃了一惊。当他看着我们走过时，他露出的笑容让我毛骨悚然。
“我们好像不应该在这里。”我对格洛弗嘟囔着。
他看着主管：“我很确定这里没有怪物，否则我会闻到它们的味道。那家伙是个人。”
这并没有让我放心，毕竟有好多人我都不喜欢，尽管如此，我还是跟着格洛弗往商店深处走。
他的推测没有错，喜洋洋·海治就在枪械区。他一边吹着口哨，一边往购物车里塞步枪瞄准镜和枪管刷。
我明白格洛弗为什么管他叫教练了。海治穿着亮蓝色的双层聚酯纤维运动短裤，露出毛茸茸的山羊腿，戴着红色棒球帽，穿着白色马球衫，脖子上挂着哨子，就好像随时准备去做一场足球比赛的裁判一样。
从他饱经风霜的相貌来看，他比格洛弗年纪要长些，但是半羊人的年纪向来很难判断。他们成熟的速度大约是人类的一半。比如，格洛弗按人类年龄算有三十多岁，但用半羊人的岁数算的话，他只有十六岁，而教练——如果按人类年龄算的话——大概是四十到一百岁之间。
“喜洋洋！”格洛弗叫道。
教练转过身，咧嘴一笑。他的购物车里装满了饼干、弹药箱和塑封的手榴弹。
“嘿，安德伍德！”他说，“来得真是时候！帮我挑选一些地雷。”
格洛弗缩了回来：“地雷？”
“嗯，只是空弹壳，”喜洋洋指着一排看起来像水壶的金属罐，“但我想我们可以往里面放炸药，这样就可以再次被当作地雷使用啦！你喜欢‘二战’时的模型吗？”
“呃……”格洛弗抓住我，把我往前推了一把，“喜洋洋，这是阿波罗。”
喜洋洋皱起眉头。“阿波罗……太阳神阿波罗？”他从头到脚打量着我，“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糟啊。孩子，你得多做些核心训练呀。”
“谢谢，”我叹了口气，“这话我还是第一次听呢。”
“我可以督促你健身，”海治若有所思地说道，“但首先，帮我个忙。木制地雷还是阔刀地雷？选哪种？”
“我以为你是在买野营用品。”
喜洋洋挑了挑眉。“这些就是野营用品。现在我和我的妻儿要在户外的水池边扎营，我最好全副武装，在四周全部布置上压力引爆的炸药，这样我会安心许多！我得保护我的家人啊！”
“但是……”我看了一眼格洛弗。格洛弗摇了摇头，仿佛在说，不要尝试说服他。
亲爱的读者，现在，你可能想提这样的问题：阿波罗，你为什么会持反对意见？喜洋洋·海治说得对！如果可以用地雷和机枪来对付怪物，为什么还要摆弄剑和弓呢？
唉，在与古老的力量作战时，先进的现代武器都是不可靠的。在超自然战斗中，人类制造的标准枪炮装置很容易卡壳，炸药也可能不会正常工作，常规弹药只会惹恼大多数的怪物。有些英雄确实使用枪械，但是他们的弹药必须由魔法金属制成——仙铜、帝国黄金
、冥铁
等。
不幸的是，这些材料十分少见。用魔法打造的子弹十分讲究，但它们只能使用一次，而由魔法金属制成的刀剑则可以持续使用数千年之久。当与蛇发女妖戈耳工或者九头蛇战斗时，“射击并祈祷”的战略是不切实际的。
“我想你已经配齐了各种各样的补给品，”我说，“美丽很担心你。你已经离开一整天了。”
“不，我没有！”海治说，“等等，现在几点了？”
“天已经黑了。”格洛弗说。
海治教练眨了眨眼：“真的吗？啊，糟糕。我想我花了太多的时间挑选手榴弹了。好吧。我想——”
“打扰一下。”一个声音从我背后传来。
格洛弗好像被吓得尖叫了一声，也可能是我叫的，谁知道呢？我转过身来，发现坐在岗亭里的大个子秃头男已经偷偷溜到了我们身后。这偷溜的功夫真厉害，因为他将近两米一，体重一定有两百七十多斤。两名员工一左一右地跟着他，两人都面无表情地盯着空中，手里拿着标签枪。
主管咧嘴一笑，浓密的白色眉毛向上竖起，牙齿的颜色就像大理石墓碑一样。
“很抱歉打扰你们，”他说，“平时没有什么名人光顾这里，我只是……必须要确认一下，你是阿波罗吗？我是指……太阳神？”
他听起来对自己的猜测很是沾沾自喜。我看着我的半羊人伙伴们。喜洋洋点点头，格洛弗则用力摇头。
“如果我是阿波罗呢？”我问主管。
“啊，那么你们买的东西全部免费！”主管喊道，“我们会铺上红地毯迎接你的到来！”
真是个卑鄙的伎俩。我一直很吃红地毯这套。
“既然这样，是的，”我说，“我就是阿波罗。”
主管惊呼了一声——我以前射中厄律曼托斯大野猪
的屁股时，它发出的就是这样的声音。
“我就知道！我是你的粉丝。我的名字是马克洛。欢迎来到我的商店！”
他瞥了一眼他的两名雇员，说道：“把红地毯拿出来，这样我们就可以把阿波罗卷进去，好吗？但首先，我们来把这两个半羊人干净利落地解决掉。这真是太荣幸了！”
员工们举起他们的标签枪，准备把我们标记成清仓大甩卖的商品。
“等等！”我大喊。
店员们犹豫了一下。从近处看着他们，我才意识到他们有多像：同样油腻的黑发，同样呆滞的眼神，同样僵硬的姿势。他们可能是双胞胎，或者——一个可怕的想法渗入了我的大脑——是同一生产线上的产品。
“我，嗯，呃……”我决定将诗意进行到底，“如果我不是真正的阿波罗呢？”
马克洛的笑容渐渐凝固：“那么，我会除掉你，因为你让我很失望。”
“好吧，我是阿波罗，”我说，“但是你不能这样对待你的顾客。这可不是军备用品店的经营之道！”
在我身后，格洛弗和海治教练扭打在一起。海治教练一边拼命想要打开一包家庭装的手雷，一边抱怨着加固的外包装。
马克洛紧握着他肥硕的双手。
“我知道这非常没礼貌。我很抱歉，阿波罗大人。”
“那么……你不会除掉我们吗？”
“嗯，就像我说的，我不会除掉你。皇帝有另外的计划。他需要你活着！”
“计划。”我说。
我讨厌计划。计划总让我想起一些恼人的事情，比如宙斯百年一次的目标设定会议，危险而复杂的攻击行动，还有雅典娜。
“但是你不能除掉……”我结结巴巴地说，“我的朋友们。像我这种地位的天神，在没有随从的情况下，是不能被卷进红地毯的！”
马克洛打量了一眼半羊人们，他们仍在争夺塑料包装的手雷。
“嗯，”主管说，“对不起，阿波罗大人，但是你看，这可能是我重新获得皇帝信任的唯一机会。我非常肯定，他不会想要半羊人的。”
“你是说……你不受皇帝的信任？”
马克洛叹了口气。他卷起袖子，好像已经预料到了即将会有一场艰难而沉闷的殊死之战。“恐怕是这样。我显然没有主动要求被流放到棕榈泉！唉，第一公民对他的安全部队非常挑剔。我的手下出过太多次问题，他就把我们送到了这里。他用可怕的斯特里克斯、雇佣兵和大耳朵代替了我们。你能相信吗？”
我既不能相信也不能理解，大耳朵是什么？
我端详着那两名员工，他们仍然待在原地，随时准备使用标签枪，但他们的眼睛没有聚焦，脸上毫无表情。
“你的员工是机器人，”我意识到，“他们是皇帝以前的军队里的人吗？”
“唉，是的，”马克洛说，“不过，他们本事很大。只要我把你献给皇帝，他肯定会认同我们的实力并且原谅我的。”
他的袖子现在已经被挽到肘部以上，露出旧的白色伤疤，仿佛多年前，他的前臂被一个歇斯底里的受害者抓伤过……
我突然想起了我梦见的皇宫，在那个场景中，禁卫军跪在了他的新君面前。
太迟了，我想起了那位禁卫军的名字——内韦厄斯·苏特力俄斯·马克洛
。
马克洛向他的机器人员工微笑：“真不敢相信，阿波罗还记得我。这真是太荣幸了！”
他的机器人员工仍然不为所动。
“你害死了提比略皇帝。”我说。
马克洛看起来很羞愧：“嗯，他当时已经死了百分之九十。我只是帮了点忙。”
“你这么做是为了……”恐惧像一个冰冷的玉米卷一般沉入我的胃里，“下一个皇帝——尼奥斯·赫利俄斯。是他。”
马克洛急切地点点头：“没错！唯一的盖乌斯·朱利乌斯·恺撒·奥古斯都·日耳曼尼库斯！”
他张开双臂，好像在等待掌声。
半羊人们停止了打斗。海治继续咀嚼着手雷的外包装，不过塑料包装层很厚，即使他是半羊人，也很难用牙齿咬烂。
格洛弗往后退了几步，把手推车放在自己和商店员工之间。“盖什么斯？”他瞥了我一眼，“阿波罗，这是什么意思？”
我咽了口唾沫：“意思就是赶紧跑。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