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人生是一场旅行,有晴有阴。
有人说,人生是一首长歌,有起有落。
其实,人生不过是流浪。在人海,在浮世,在流水落花之间,不停辗转。
或许是,不知何往,茫然地行走,栉风沐雨;或许是,知何往,过山过水,终难抵达。不同的是,有的人纵然行到水复山重,依旧不忘初心;有的人走着走着,渐渐背弃了曾经的自己。
李白是临风长啸饮马江湖的诗人,但他的政治理想只换来了落寞。纵是游天舞鹤,也很难翻越那堵叫作现实的墙。庆幸的是,人生多艰,他始终是那个狂放不羁的模样。一轮月,一壶酒,飘然落笔,即是天空海阔。
神龙元年(705),李白随父亲从西域来到蜀中,定居于剑南道绵州昌隆(唐玄宗时改名昌明,五代时又改名彰明)青廉乡(今江油市青莲镇)。
就在这一年,李白发奋读书。他在《上安州裴长史书》中写道:“五岁诵六甲,十岁观百家。轩辕以来,颇得闻矣。常横经籍书,制作不倦。”
所谓六甲,应该是唐时的启蒙读物。南朝陈沈炯有《六甲诗》,这种诗通常有二十句,每两句前冠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字。宋严羽《沧浪诗话·诗体》:“又有六甲、十属之类,及藏头、歇后等体,今皆削之。”
神龙元年(705)正月,武则天病重,宰相张柬之发动兵变,率禁军冲入宫中,杀死张易之、张昌宗兄弟,随即包围武则天寝宫,迫其退位。武则天被迫禅让帝位于太子李显,随后徙居上阳宫。二月,复国号为唐,百官、旗帜、服色、文字等皆复旧制。武周一朝结束。
那年十一月,武则天去世。唐中宗遵其遗命,改称“则天大圣皇后”,以皇后身份入葬乾陵,累谥为“则天顺圣皇后”。一代女皇,风光无限,到头来也不过是一抔黄土。墓前的无字碑,千余年后仍然立在那里。
江山谁人为主,到底意味着什么,幼小的李白并不知晓,也无须在意,那时他正在书海中遨游,两耳不闻窗外事。
关于李白读书的故事,有一个家喻户晓的传说:李白幼时很调皮,有一次他逃课出来玩,在溪水边看见一个老婆婆在磨一根铁棒,他好奇询问,老婆婆回答,自己想用铁棒磨出绣花针,李白惊奇极了,说这得费多少力气,老婆婆却回答,只要心恒意定,肯下苦功,早晚能实现目标的。李白听闻幡然醒悟,决心以后用功学习。这就是著名的“铁杵磨成针”的故事。
李白自己用功,他的父亲也很支持他读书。据说,李白家住在阴平古道旁,商旅不绝,人声喧杂,父亲为了让他能有个安静的学习环境,将他送往离家十多里的小匡山上。入山以后,李白不仅白天读书,夜晚也要点灯苦学。每到夜晚,人们都能望见山上的灯光。因此,当地人又将小匡山称作“点灯山”。
无论故事真假,李白的刻苦是真实的,他在匡山修业读书也是真实的。
小匡山位于四川江油让水乡境内,在让水乡读书台村,青莲镇至匡山的古道旁。小匡山附近还有大匡山,其山势如筐,谐音匡山,山势险峻,林壑深邃,风景秀丽,背倚龙门山余脉诸峰,下临清澈明净的让水河,西有天然溶洞佛爷洞。
杜甫入蜀到江油曾吟《不见》诗云:“匡山读书处,白头好归来。”李白天生聪颖,父亲李客心里欢喜,对他悉心培养。十岁时,李白开始阅读先秦诸子百家的文化典籍,初步了解中华历史文化,广泛汲取百家的思想养料。他喜欢将自己放逐在书籍中。自然地,他喜欢上了写诗。对他来说,诗是现实之外的别有洞天。
有了诗,便有了看不尽的水净山明。
与诗结缘,终生不悔。可以说,诗给了他重楼宫阙,而他让诗一醉千年。
诗的世界,文化的世界,若是没有李白的名字,必是莫大的缺失。诗之一字,是细雨斜风,是千里月明,是千金散尽还复来的豪情。
他还很小,但想象力已非常丰富。诗性这东西大概是与生俱来的。山高水远,月白风清,愿意与之深情对望,心底亦能刹那花开,这大概便是所谓诗性。而有的人,纵然皓首穷经,也未必能为一朵花开而欢喜,那或许便是与诗无缘的。
学习写诗的同时,少时的李白也学习写作辞赋,对司马相如、江淹颇为欣赏。他曾在《秋于敬亭送从侄耑游庐山序》中写道:“余小时,大人令诵《子虚赋》,私心慕之。”
《子虚赋》作于司马相如为梁孝王宾客时。此赋写楚国的子虚先生出使齐国,子虚向乌有先生讲述随齐王出猎一事,并在齐王问及楚国时,极力铺排楚国之广大丰饶,以致云梦不过是其后花园之小小一角。乌有不服,便以齐国之大海名山、异方殊类,傲视子虚。其主要意义是通过这种夸张声势的描写,表现大汉王朝的强大声势和雄伟气魄。此赋极铺张扬厉之能事,辞藻华丽,散韵相间,标志着汉赋的完全成熟。
那时候,李白时常阅读并且模仿的,是南朝梁武帝长子萧统组织文人共同编选的《文选》。萧统死后谥号“昭明”,因此这部文选称作《昭明文选》,是中国现存最早的古诗文总集。其内容包括赋、诗、骚、文、表、上书、奏记、史论、碑文、墓志等数十种类别。《文选》所选作家上起先秦,下至梁初,作品则以“事出于沉思,义归乎翰藻”为原则,没有收入经、史、子等书。
江淹的赋也备受李白青睐,在《李太白文集》中,存有《拟恨赋》一篇,虽有模仿江淹《恨赋》的痕迹,却也是他年少时的用心之作。
司马相如说:“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江淹说:“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
年少的李白,尚不知个中滋味。爱情的甜,离别的苦,他都还不清楚。
相见的欢喜,相离的悲伤,似乎都只是别人的。他有的,是不识愁滋味的少年时节。
外面的世界,仿佛与他无关。大唐王朝经历了唐中宗、唐睿宗两代皇帝后,迎来了李隆基,即唐玄宗。李白十三岁的时候,他所处的大唐已属于开元年间。他在日渐成长,大唐王朝亦在日渐强盛。
十几岁的李白还在书海中畅游,遇见文字中的美丽与哀愁。于他,那都是美的。就好像,世界也在平仄对仗之中,满是诗赋韵味。
其实,世事的平仄,属于聚散离合;人间的对仗,属于悲欢苦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