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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竹马

红尘路远,归途难觅。

山一程,水一程,道路的前头仍是道路。无论身在何处,最重要的是,把心安顿好。正如苏东坡在词中所写:此心安处是吾乡。

符离,是十一二岁的白居易落脚的地方。白居易在《宿荥阳》一诗中写道:“去时十一二”。初至符离,白居易甚感落寞。陌生的地方,山河草木,皆不是家乡的模样。他总是独自立在窗前,望着远方,回忆无忧无虑的从前。背井离乡,身处异地,大抵都是这般光景。

事实上,白居易除了眷恋故土,也时常为世间苍生而忧心。他虽年少,却已知晓,战火无情,所到之处,必是民不聊生。一颗柔软的心,已经开始为黎民百姓而疼痛了。

幸好,有诗书为伴,有母亲劝慰,白居易才能感觉到踏实和温暖。不管在哪里,书永远是他最愿意置身其中的地方。他深知,只有苦读诗书,才能知晓天下之事,才能分辨世事真伪,才有能力安民济世。

不久之后,白居易的生活又渐渐变得明朗了起来。符离,这个日后被他视作第二故乡的地方,虽算不得名胜之地,却也是钟灵毓秀、水净山明。符离本是因草得名,草因为形状似符而被称为“符”,而“离”则有形容草木茂盛之意。

白居易到底有一颗诗人的心,很快就发现了此地的美丽。草木葳蕤,云水相映,实为隽永清秀之地。在这里,白居易度过了一段翩然时光。渐渐地,他开始外出,到山水之间,看云看水,寻幽访胜。不久,他发现了一处很喜欢的地方:流沟寺。

绿水青山之间,树木蓊郁之处,古刹安详。

那里没有喧嚷,没有凌乱,只有钟声敲击着岁月。

白居易曾为流沟寺的古松题诗,即《题流沟寺古松》:

烟叶葱茏苍麈尾,

霜皮驳落紫龙鳞。

欲知松老看尘壁,

死却题诗几许人。

流沟寺,原本籍籍无名。除了一个唐朝僧人提起过,后人对此寺几乎没有记载。这处深山古刹却因为白居易的诗,被人们所知。于白居易,流沟寺是个安谧的所在。他喜欢停步于此,或立或坐,听着禅院钟声,感受生命的寂静,为天下苍生默然祈福。他还写过一首《乱后过流沟寺》:

九月徐州新战后,

悲风杀气满山河。

唯有流沟山下寺,

门前依旧白云多。

战火,依旧在大地上蔓延。

马蹄声乱之处,无数生命凋零于尘土。

更多的是,流离失所,无处依凭。

流沟寺的安详清静,恰好反衬着远方的混乱喧嚷。伫立于此,白居易一次次心痛。然而,朝廷软弱,社会黑暗,时局动荡,莫说他这个少年,就是江山之巅的皇帝,也无能为力。

在符离,白居易结识了在当地颇有声名的“符离五子”:刘翕习、张仲素、张美退、贾握中、贾沅犀。他们性情相投,惺惺相惜,曾经互相勉励,苦读诗书,最后“齐入文场同苦战,五人十载九登科”。骄人的成绩也使符离一度声名远播。

刘翕习比白居易年长十岁,贞元初中进士,这对白居易的科举之路无疑是极大的鼓励。一句“得意忘年心迹亲”,可以看出白居易对刘翕习的仰慕;“偶语闲攀芳树立,相扶醉踏落花归”,体现了白居易与刘翕习把酒吟诗的高雅情怀。

都是文人雅士,闲暇之时,白居易也与好友们泛舟同游,吟诗作对,共醉湖山月色,尽兴而归。正如他在诗中所写:“张贾弟兄同里巷,乘闲数数来相访。雨天连宿草堂中,月夜徐行石桥上。”山水之中,吟风弄月,极是风雅。

白居易与“符离五子”交情深厚,后来各自天涯,仍旧时常挂念故友。离开符离后,他曾多次来这里探望隐居不仕的刘翕习和贾氏兄弟。

文人相交,无非诗酒风月。

性情相投,情怀相似,自可把酒言欢。

寂寞的人生,因此有了滋味,也因此有了欢愉。

在符离,白居易遇见了那个让他一生牵挂,亦一生愧疚的女子。她叫湘灵,小白居易四岁。

他们比邻而居,不久便认识了。他是翩翩少年,而她虽是农家女子,却天生丽质,蕙质兰心。小小的两个人,在南方小镇,春波碧草之间,开始了一段故事。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故事的开头,如李白这首《长干行·其一》中所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日子清朗,岁月温柔。两个人各自欢喜。

不管结局怎样,我们喜欢那些静谧光阴里的乍见之欢。如流水,如浮云,淡静而又轻柔。

那时候,白居易读书之余,经常与湘灵一起嬉戏玩耍,也会教湘灵读书写字,湘灵喜欢唱歌给他听,他喜欢牵着湘灵的手,在白云蓝天下肆意欢笑,在温软的清风里安置青春。自然地,喜欢被他牵着,从小镇的这头到那头。后来湘灵想,若被他就那样牵着,从人生的开始到结尾,该有多好!

不谙世事的两个人,情愫暗生。

时光在他们牵着的手中,细细无声,却又分明有他们恣肆的笑声。

多年以后,人各天涯,翻开回忆,满心凄凉。画面里,有风轻云淡,有花开春暖,有互生情愫的两人,牵着手走过时光。走着走着,走出了小镇,走出了故事。后来,陌上花开的时候,他们失散了,了无消息。

歌中唱道:“回忆像个说书的人,用充满乡音的口吻,跳过水坑,绕过小村,等相遇的缘分;你用泥巴捏一座城,说将来要娶我进门,转多少身,过几次门,虚掷青春。小小的誓言还不稳,小小的泪水还在撑,稚嫩的唇,在说离分。我的心里从此住了一个人,曾经模样小小的我们,那年你搬小小的板凳,为戏入迷我也一路跟;我在找那个故事里的人,你是不能缺少的部分,你在树下小小地打盹,小小的我傻傻等……”

这世上,除了时间,没有永恒之物。

或许,于爱这件事,一刹欢喜,即是永恒。只是,人们总免不了奢求地久天长。

于是,在离散发生的时候,慨叹命运,咒骂无常。

青梅竹马的故事里,离别很快就上演了。战争不曾休止,徐州等地仍不平静。贞元元年(785),为了家族命脉的延续,白家人经商量决定,将孩子们分别送往相对安稳的地方避难。白居易被安排前往越中,即今日的浙江绍兴地区。《吴郡诗石记》载:“时予始年十四五,旅二郡(指苏州、杭州)。”

白居易知道,父辈如此安排自有深意,不能违拗。辞别了“符离五子”,他就上路了。甚至,没来得及与湘灵道别。

人间路远,关河迢递。

所有的离别,都意味着各自天涯。

但人们总会安慰自己:离别是相聚的开始。

那日,湘灵如常来到白居易的住处,轻敲他的窗户,却没有回音。她终于知道,她的居易哥哥已经离开了符离,去了越中。她只能暗自祈祷,希望他一路平安,希望他万事和顺。当然,她更希望,他能早日回来,让那段灿烂的故事得以圆满。

可惜,尘世间并无圆满之事,有的只是刹那的欢喜。就像月到圆时便会亏缺,花开盛处便会凋零。

白居易离开符离,到了越中。离别的感伤在心中,他多日闷闷不乐。那些天,他总会想起符离,想起那里的云烟山水,想起母亲,想起朋友。当然,他最想念的,是那个叫湘灵的灵秀女子。渐渐长大的湘灵,出落得明净淡雅,如出水芙蓉。但是现在,他们之间隔着漫长的道路,还有世事无常。

不过,终究是少年人心性。感伤渐渐淡去的时候,白居易终于有心情欣赏眼前的事物。他所在的地方,叫江南。小桥流水,烟雨画桥,是梦里的模样。他后来忆及江南,在《忆江南三首·其一》中写道:

江南好,

风景旧曾谙。

日出江花红胜火,

春来江水绿如蓝。

能不忆江南?

江南,是无数人心之所向,更是诗人们流放情怀、醉吟风月的地方。白居易也不例外,他喜欢江南的云水,也喜欢月光照拂的今古风流。

古镇上,人来人往,有贩夫走卒,有文人墨客;小楼上,才子佳人,对酌欢笑,相对流年;雨巷里,油纸伞下,女子悠然走出,几分落寞,几分惆怅;画船上,诗酒流连,醉意朦胧,无限风雅。水光里,有旧时的寂寞,也有此时的安恬。

小镇之上,云水之间,有那翩翩少年的身影。

读着书,寂静不语。偶尔冥思苦想,偶尔遥望远方。远方太远,越过山水千重,仍是远方。

所幸,江南很近。他就在里面。 Tb3EN03VYgPaGeiJdfhmasShJAF8a2UgVSh6SmKNgC5tMOeuX13pa4A8yJATy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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