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故事里的人们，悲喜自知。
所有的明艳绚烂，都是以黯淡寂寥为背景的。
科举的路上，站着万千渴望走入魏阙、跻身仕途的读书人。但是，最终如愿以偿的毕竟是少数。更多的是，在及第者把酒狂欢的映衬下，叹息的身影。就科举这件事来说，白居易可谓一马平川。从最初的宣州县试，到最后的“拔萃科”考试，他都表现优异。
与白居易同时高中，被授秘书省校书郎的，还有元稹等七人。在这次考试前，白居易结识了元稹，因为性情相投，彼此一见如故。那些日子，他们一起探讨诗文，也经常相互激励。最终，两个人皆如愿高中。他们是一生的朋友，亦是一生的知己。
元稹，字微之，别字威明，河南洛阳人，少有才名。贞元九年（793）明经及第，此次拔萃科中与白居易同科及第，后共同倡导新乐府运动，世称“元白”，形成“元和体”。两人多有诗歌唱和，即使身处异地，也常有书信往来，并发明了“邮筒传诗”。元稹诗词成就巨大，言浅意哀，感人肺腑。
贞元十九年（803），拔萃科高中之后，白居易正式踏入了仕途。偌大的长安城，他终于不再只是个行路之人。满城灯火，也有了些许温暖。
如今的白居易，有了自己的薪俸，不用再靠亲戚朋友的周济度日。他在长乐里租了一所房子，是已故宰相关播旧居。关播去世后，房子一直空置，若干年后，灰尘满地，一片荒凉。白居易细心收拾后，房子终于有了家的感觉，也有了几分诗情画意。不久后，白居易写了首《常乐里闲居偶题十六韵兼寄刘十五公》：
帝都名利场，鸡鸣无安居。独有懒慢者，日高头未梳。
工拙性不同，进退迹遂殊。幸逢太平代，天子好文儒。
小才难大用，典校在秘书。三旬两入省，因得养顽疏。
茅屋四五间，一马二仆夫。俸钱万六千，月给亦有余。
既无衣食牵，亦少人事拘。遂使少年心，日日常晏如。
勿言无知己，躁静各有徒。兰台七八人，出处与之俱。
旬时阻谈笑，旦夕望轩车。谁能雠校间，解带卧吾庐。
窗前有竹玩，门外有酒沽。何以待君子，数竿对一壶。
几分散淡，几分悠然。
终于，他可以坐下来，体会闲适的滋味了。
一壶酒，几行诗。日子在笔下游走，云淡风轻。
庭院里有一丛翠竹，颇显已故主人的读书情趣，白居易甚是喜欢。他亲自动手，除去杂草，剪掉枯枝败叶，培土浇灌，还写了篇《养竹记》，记述其整修始末，并将竹比作人中贤才。而且，白居易也以竹自喻，取其贞节劲直之意。
竹似贤，何哉？
竹本固，固以树德，君子见其本，则思善建不拔者。竹性直，直以立身；君子见其性，则思中立不倚者。竹心空，空以体道；君子见其心，则思应用虚受者。竹节贞，贞以立志；君子见其节，则思砥砺名行，夷险一致者。夫如是，故君子人多树之，为庭实焉。
秋冬之际，白居易去了许昌，拜见了在那里任县令的叔父白季轸。白季轸教导白居易，为官必须清正廉明，心系天下苍生。
其间，白季轸将县公事堂厅略做修葺，白居易在厅壁上写了《许昌县令新厅壁记》，记述始末。其中写道：“吾家世以清简垂为贻燕之训，叔父奉而行之，不敢失坠，小子举而书之，亦无愧辞。”为人正直，为官清正廉洁，这是白居易一生的信条。
贞元二十年（804）暮春，白居易将全家接到了秦中，安置于下邽故里，自此，他时常往来于长安与下邽之间。他在《泛渭赋》中写道：“十九年，天子并命二公对掌钧轴，朝野无事，人物甚安。明年春，予为校书郎，始徙家秦中，卜居于渭上。”此处渭上，即下邽。
秘书省的工作非常清闲，白居易有充足的时间到处游赏风景，体察民情。他最喜欢的，是远离繁华的林泉山水，或是深山古刹。自然，最快乐的事情，莫过于与好友元稹同游陌上，赏花赏月，把酒吟诗。对文人来说，这无疑是最潇洒的生活。
一轮月，一壶酒，两三知己，共话岁月。
不谈名利是非，只醉湖山风月。
于文人，这才叫日子。
数月后，元稹因才华出众被京兆尹韦夏卿选为东床快婿，与其女韦丛成婚，去了东都洛阳。长安与洛阳相距并不远，但知交别离，还是不免感伤。元稹走后，白居易的生活虽仍旧清闲，到底少了几分快意。不过，生性爽朗洒脱的白居易并不缺少朋友。后来，他又结识了刘禹锡、柳宗元等人。游山玩水，临风把酒，亦是风流不尽。
贞元二十一年（805）正月，唐德宗驾崩，太子李诵继位，即唐顺宗。他是唐朝位居储君时间最长、在位时间最短的皇帝。继位后，唐顺宗任命韦执谊为尚书左丞，力图改革，复兴大唐。韦执谊吸纳了一些思想较为激进的有识之士，如刘禹锡、柳宗元等人，组成了一个改革集团，他们对官场上徇私舞弊的现象和藩镇割据势力进行了严厉的打击。
然而，改革的举措触动了藩镇军阀和守旧官僚以及宦官集团的利益，这些人很快便联合起来进行了猛烈的反扑。他们逼迫在位仅半年的顺宗传位给太子李纯，并在顺宗退位数月后将其害死。失去了靠山，改革集团被迅速瓦解。刘禹锡、柳宗元等人尽数被贬谪。这场为时半年的改革运动，后来被称作“永贞革新”。
李纯继位以后，重用贤良，改革弊政。在位十五年间，勤勉政事，力图中兴，从而取得了元和削藩的巨大成果，并重振中央政府的威望，史称“元和中兴”。
白居易虽然没有参与“永贞革新”运动，但他内心也希望改革，扫除腐败之风，削弱藩镇势力，还大唐以强盛安宁。为此，他曾给韦执谊写信，阐明自己的政治理想。只因他身份低微，书信未受重视。改革失败，好友们被贬出京，白居易很是难过，既为朋友们的际遇，也为大唐复兴无望。他在《三月三十日题慈恩寺》中写道：
慈恩春色今朝尽，
尽日徘徊倚寺门。
惆怅春归留不得，
紫藤花下渐黄昏。
失落时，白居易只能去山水之间安放心情。
有时候，他也去寺院，在佛火钟声中寻几分清静。但得到的只是刹那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