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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于开元盛世

唐玄宗先天元年(712),杜甫在河南巩县的瑶湾出生。

父亲给他取了个字,叫作子美,因为在族中排行第二,所以同时代的人们也称他杜二。

这一年,唐睿宗把皇位传给了儿子李隆基,也就是唐玄宗。之前的几年,也就是武则天去世后的那段时间,大唐王朝并不太平。武则天死后,唐中宗李显是个懦弱无能的人,朝政大权渐渐落在了韦皇后和安乐公主的手上。原来发动政变恢复唐朝的功臣、宰相张柬之被贬官驱逐,太子李重俊被杀。韦皇后重用亲属,甚至对安乐公主把官位当成商品一样买卖的行为也大加纵容。

景龙四年(710),唐中宗被毒杀,韦皇后立李重茂为少帝,皇帝实际是傀儡,真正的大权还是掌握在韦皇后的手中,她以垂帘听政的方式把持着权力。眼看着李唐江山刚拿回来,又来了一个想当女皇帝的,李家子孙可不干了。于是,在这年夏末秋初的时候,李隆基和姑姑太平公主,还有太平公主的儿子薛崇简、宫苑总监钟绍京等人进宫发动政变,也就是历史上的“唐隆政变”。

这场政变之后,韦皇后和安乐公主及其党羽接连被杀。李隆基被改封为平王,兼任殿中监、同中书门下三品,兼押左右万骑。李隆基与太平公主迫使李重茂禅让,由睿宗李旦重新即位。不久后,李隆基被立为太子。

之后,太平公主仗着自己拥立睿宗有功,经常干预政事。后来太子李隆基的势力逐渐强大,引起了太平公主的注意,妨害了她在朝堂上的参政,因此她总想着让睿宗另立太子。李隆基当然不愿任人摆布,也想除掉太平公主。两人之间的矛盾越来越严重。

景云三年(712),李旦不顾太平公主的反对,把帝位让给了李隆基,改年号为先天。这也加剧了李隆基和太平公主的矛盾。双方都在积蓄力量,准备除掉对方。太平公主和她的同党又在暗中策划发动政变,甚至计划在李隆基的食物中下毒。不过,李隆基知道了太平公主的谋划,先一步发动政变。

先天二年(713),李隆基亲自率领太仆少卿李令问、王守一,内侍高力士、侍卫李守德等十多个亲信,先除掉了左、右羽林大将军常元楷、李慈,又擒获了太平公主的亲信散骑常侍贾膺(yīng)福和中书舍人李猷(yóu),接着杀了宰相岑羲、萧至忠;尚书右仆射窦怀贞在混乱中自杀。太平公主看见自己的势力都被除掉了,不得不逃到了佛寺,三天后返回,被赐死家中,这就是“先天政变”。从此以后,唐玄宗终于掌握了皇帝应有的权力。这一年,他改年号为开元。

把皇帝这个位置坐稳之后,玄宗就开始大展身手了。他不仅极有胆量和魄力,而且精通治国策略,看重人才的选拔。于是,在开元初年,他便任用了姚崇、宋璟等人为相,并且挑选贤能,整顿朝纲,在稳定政局的同时,大力发展经济。经过几年上下同心的努力,全国经济迅速繁荣,农业、手工业等方面也有了空前发展,大唐进入了鼎盛时期,成就了一段被无数人怀念的开元盛世。

那时候的唐朝,国力空前强盛,社会经济空前繁荣,人口也大幅度增长,整个国家都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天宝年间,唐朝的人口约为8000万,国家财政收入也逐渐稳定。商业十分发达,国内交通四通八达,城市更加繁华,对外贸易不断增长,波斯、大食的商人们纷纷来到大唐,长安、洛阳等大都市商贾云集,各种肤色、不同语言的商人身穿不同的服装来来往往,十分热闹。

在开元鼎盛时期,中亚的绿洲地带也在唐朝的统治下,一度建立了南至罗伏州(今越南河静)、北到玄阙州(今俄罗斯安加拉河流域)、西及安息州(今乌兹别克斯坦布哈拉)、东临哥勿州(今吉林通化)的辽阔疆域,国土面积达到了1076万平方公里。

忆昔开元全盛日,
小邑犹藏万家室。

稻米流脂粟米白,
公私仓廪俱丰实。

后来,杜甫在诗中这样写道。

那时的大唐,民生安定,江山如画。

寻常巷陌,地北天南,总有说不尽的丰饶与华美。

那是一个令无数人追忆的时代,无论是政治、经济、文化,还是军事、外交,都达到了一种鼎盛的状态。百姓安居乐业的同时,诗人们吟风弄月,醉眼迷离。花间云下,竹巷茅庐,都有他们对酒当歌的身影。那里,有天子唤来不上船的李太白,有山月照弹琴的王摩诘,还有许多流连诗酒的人,或轻描淡写,或浓墨重彩,将一个时代勾勒得极尽绚烂,又在这绚烂之中,留了几分伤感。

这个叫杜甫的诗人,自然也在其中。只是,写这首诗的时候,开元盛世已经成了过去时。他眼中的大唐,经过战乱的洗礼,已经变得黯淡,再也没有了当初辉煌的样子。

但是现在的杜甫,还只是刚刚降生,开元盛世也还没有远去。

繁华与寂寞,丰盛与凄凉,都等着他去遇见。

杜甫出生几年后,母亲就不幸去世了。他对母亲几乎没有记忆,但是有一个女人待他极好,杜甫也对她十分感激。这个人,就是杜甫的姑姑。他小时候经常生病,寄养在姑姑家里。姑姑对他很好,可以说是视如己出。

当时,河南瘟疫流行,杜甫和姑姑的儿子同时染病。姑姑对杜甫的照顾无微不至,甚至比对自己的儿子还好。结果是,杜甫病情好转,终于康复,而姑姑的儿子不幸夭折。杜甫在墓志铭中说:“我用是存,而姑之子卒。”可以说,姑姑是对杜甫影响最大的女性。在天宝元年(742),他为这位姑姑写了一篇墓志铭,即《唐故万年县京兆杜氏墓志》,其中称姑姑为“有唐义姑”。

除了母亲早早去世,以及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病,杜甫的童年还是快乐的。失去了母亲,反而得到了家人的加倍呵护。天生聪颖的他,从小便开始启蒙读书,由浅入深,在书海中畅游。

开元五年(717),杜甫跟随家人寄住在郾(yǎn)城。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年少的杜甫观看了公孙大娘表演的剑器舞。玄宗初年,公孙大娘的剑器舞在内外教坊都是极为有名的。唐代的舞蹈分为健舞和软舞两大类,剑器舞属于健舞这一类。

晚唐郑嵎(yú)《津阳门诗》说:“公孙剑伎皆神奇。”并在诗中还自己注释道:“有公孙大娘舞剑,当时号为雄妙。”司空图《剑器》诗说:“楼下公孙昔擅场,空教女子爱军装。”从这些诗歌中我们可以知道,与传统的女子柔美舞蹈不同,剑器舞是一种女子穿着军装拿着剑的舞蹈,并且姿势雄健刚劲,神奇巧妙,让女孩子们都看得“不爱红装爱武装”。

小杜甫看过这次剑器舞后,印象一直很深刻。哪怕是五十年后,他已经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当再次观看剑器舞时,还是会想起第一次看时的惊艳。那时候,他已经在夔州,表演的人也不再是公孙大娘,而是她的徒弟。回忆起当年的情景,他心中感慨,便写下了这首《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

昔有佳人公孙氏,
一舞剑器动四方。

观者如山色沮丧,
天地为之久低昂。

㸌如羿射九日落,
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
罢如江海凝清光。

绛唇珠袖两寂寞,
晚有弟子传芬芳。

临颍美人在白帝,
妙舞此曲神扬扬。

与余问答既有以,
感时抚事增惋伤。

先帝侍女八千人,
公孙剑器初第一。

五十年间似反掌,
风尘澒洞昏王室。

梨园弟子散如烟,
女乐余姿映寒日。

金粟堆南木已拱,
瞿唐石城草萧瑟。

玳筵急管曲复终,
乐极哀来月东出。

老夫不知其所往,
足茧荒山转愁疾。

从前面对于公孙大娘剑器舞惊才绝艳的回忆,到后面对于时光易逝、岁月变迁的感慨,杜甫的这首诗,也正像从开元盛世到安史之乱,他见过这个王朝最繁华的模样,也见过繁华之后山河破碎的悲凉。也许,一个王朝,也正像一个人一样,有风华正茂日,也有困难重重时。

苏轼曾说:“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人生如梦,光阴如水,不能不让人感叹。

所幸,夜雨江湖,天涯瘦马,他走得倔强而坚定。

哪怕潦倒困顿,他却始终凄然挺立,心里装着大地苍生。

人生都会遭遇风雨,重要的是穿越风雨后,我们还能初心依旧。

杜甫就是一个这样的人。 uxVLs+04djAHdazlV63UEkBw01GS5Av5WQzWYoLvjn4qY6/EyLTokd1kS/v0Qcz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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