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三岛由纪夫才三十五岁,但《镜子之家》的挫败,给他带来了“中年危机”。他因而一度将注意力从文学创作上移开,去参与拍摄电影《风野郎》,饰演一个落魄的黑道分子。但这项尝试同样是既不叫好也不叫座,《风野郎》是一部粗糙随便的低成本二流电影,不可能因为三岛由纪夫参与演出就改变其廉价性质,他的加入甚至连提升票房的作用都不大。
这段时间中,三岛由纪夫又积极观察、评论日本政坛与社会的“安保斗争”,逐渐形成了愈来愈明确的右翼政治立场。他曾经以“勇士之姿”单枪匹马前往东京大学接受左翼学生的论辩挑战,也曾经写下极度尖锐的政论文字,还写了以“二二六事件”为背景的小说《忧国》。
不过这部分的活动又带来另外一项他没有预期的挫折。三岛由纪夫将对于日本政坛的观察,写成连载小说《宴后》,却在一九六一年初,遭到前外相有田八郎以“侵犯隐私”为由提告,卷入了官司。《宴后》的确是以有田八郎和东京知名料亭“般若苑”女主人之间的关系为蓝本的,以至于官司最后以三岛由纪夫败诉收场。
到一九六二年,三十七岁的三岛由纪夫公开表示:“就在两三年内,我将为余生做好打算。”但他的接连挫折还没到尽头,对于原本在“余生打算”中应该会占相当重要地位的戏剧活动,在次年,一九六三年,又发生了三岛由纪夫和合作了十多年的“文学座”剧团公开反目的事,他写了文章激烈批判剧团成员伪善,不只是不欢而散,而且逼得三岛由纪夫和戏剧圈疏离。
一九六五年,还在尝试着“余生打算”的三岛由纪夫获知自己第一次得到了诺贝尔文学奖提名,这刺激他认真思考回归小说创作,决定开笔写“四部曲”结构的超长篇小说。他没有忘掉、放掉这几年在日本似乎失去目标的游魂徘徊经历,逼着他认定:下一部作品,必须是反攻、复仇的武器,他不只对《丰饶之海》这部小说有很高的期待,而且决心将生命全力,没有任何保留地奉献给这样一部终极之作。
从《镜子之家》,延续至《丰饶之海》的第一部到第三部《春雪》《奔马》《晓寺》,三岛由纪夫仍然没有得到文坛太多的掌声。然而他此时壮烈地显现了另一种心境:作为小说家,他已经给出了所有能给的,因而得以坦然离开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