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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丰饶之海》解谜自杀动机

这件事当然震撼了全日本,甚至成为国际新闻。如此疯狂、不可思议的举动,出自一位最知名的作家,除了在日本文坛上享有最高地位,还是作品外译赢得了最多国际读者的作家。而且他那年才四十五岁,人生与创作生涯明显仍然大有可为。

虽然自杀身亡,但三岛由纪夫绝对不是一位厌世者,最明确的证据是他一直持续努力写作不懈,直到血腥行动的那天早上。厌世者不可能以如此冷静、有条理的方式,按照自己的计划,花上五年的时间,去写完这部篇幅庞大、结构复杂的作品,而且一直到最后一部《天人五衰》的结尾,小说内容都没有呈现出任何一点失序混乱。

最后的小说成品,和他将小说写好之后,闯入自卫队终结生命的疯狂行径,形成了太奇怪的强烈对比,不像是同一人可能做出来的。能够如此坚持文字与情节收束美感秩序的作家,不可能有那种狂暴的情绪大闹自卫队;如此冲动嗜血的情绪下,又怎么可能有耐心、有本事总结千头万绪、几世轮回的“四部曲”小说?

但无可否认的事实摆在眼前,不可能的两极性质硬是统合在三岛由纪夫身上,他的生与死形成了巨大的谜。

而《丰饶之海》的完成,在时间上和三岛由纪夫之死如此接近,也就很自然地让人倾向于到这部小说中去寻找解释他神秘死亡动机的线索,将《丰饶之海》视为一部“解谜之书”。

但用这种“解谜”的态度来读《丰饶之海》,我们会惊讶地发现,这部书中所能提供的线索竟然如此稀少且薄弱,甚至在许多地方出现了令人困惑的冲突矛盾。

从三岛由纪夫之死去看《丰饶之海》,最引人注意的,显然是其中的第二部《奔马》。在《奔马》中,不只有以阿勋切腹自杀结尾的情节,而且小说背景被拉到了战前的二十世纪三十年代,追索了当时热切渴望还原“纯粹日本”之美的一群年轻人的活动,以及他们对于时局的看法,对于死亡——尤其是切腹自杀——一种近乎疯狂的终极向往。

小说《奔马》中有一份关键文件,是主角阿勋耽读的《神风连史话》。受到《神风连史话》感染,少年剑道高手阿勋走上了以暗杀、死亡来效忠天皇的不归路。事实上,这部小说第九章的整章篇幅,都被三岛由纪夫用来登载这本虚构的《神风连史话》,明显可见他要借此再造的明治时期文本来完整陈述切腹自杀一事意义的企图。

“神风连”举事,如同儿戏,而且注定失败。他们坚持只用传统武士刀,绝对不让西方现代武器渎染他们的纯粹精神;能够号召到的成员只有不到两百,面对的敌人兵力超过两千。更糟的是,他们甚至没有得到自己笃信的神意认可,几次寻求“宇气比”(うけい或うけひ),都未获有正面肯定答复。起事其实是在明治九年“废刀令”的颁布下不得不勉强发动的,因为一旦“废刀令”确切执行,不只是他们心中的大和精神代表会被剥夺,未来要武装起事更不可能有任何机会。

所以《神风连史话》真正的焦点,与其说在于起义举事,不如说是酝酿起义败亡的反应。起义混战一夜,其实并未对当时强烈西化的明治日本社会有任何冲击,所以书中也无从赞颂这些烈士的历史功绩,反而是长篇累牍地记载事败之后,他们如何一个个选择了切腹或刺喉自杀的命运。

换句话说,起义相形之下根本不重要,只是个序曲,甚至只是个借口——引发自杀悲壮美感的借口。 EpH48uezMTWtLSmW/j2+wk5qC3J8CMYwyAO7zJ8gu6oj85F/OBu0psn+ZI4d2w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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