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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80年代之前，没有计划生育政策，即使有也只是“号召”和“提倡”，并没有严厉的手段。自然生育又适逢海内升平时代，人口增加不少。这些人现在已经成为老人或即将成为老人。中国迎来老龄化时代。关于目前老龄化状况，如60岁、70岁、80岁，甚至更老的人有多少，占人口的比例，可以从网上查到最新的，就不用我引用了。报刊和网上关于老年人的状况也有许多介绍和讨论，总之，老龄化的影响与解决之道是社会热点。
如果从对社会经济总体的影响的角度看老龄化问题，那么你可以读两本书。一本是英国学者查尔斯·古德哈特和马诺吉·普拉丹的《人口大逆转：老龄化、不平等与通胀》（中信出版社，2021年），从全球角度看老龄化的影响。另一本是中国学者梁建章的《人口战略：人口如何影响经济与创新》（中信出版社，2023年），从中国角度，不仅讲老龄化问题，还讲到人口负增长时代，就是老龄化时代，如何通过创新来消除老龄化的影响。
不过这两本书都太宏观了，对我们而言有点儿远，加之它们都是专家所写，理论、资料都相当充分，也不缺自己的见解，但学术味太强，一般读者也不一定有兴趣。我要推荐的是美国记者泰德·菲什曼写的《当世界又老又穷》（三联书店，2018年）。这本书介绍了美国、西班牙、日本和中国的老人状态，以及作者对老龄化及老人的看法。作者写得通俗有趣而贴近现实，书很好读，能带给读者不少收获和启迪。这本书共十章，我们按顺序介绍。
在“导论：白发新世界”中，作者用自己母亲80岁仍在跳舞、冬泳、外出野营和父亲63岁以后就已完全失能举例，说明了不同老人截然不同的生存状态，进而说明社会对老人的照料，以及全球老龄化的状态，包括世界不同国家的老龄化状态。这正是以下各章要描述的。
第一章《来自佛罗里达州的问候，上帝的等待室》写许多国家和美国许多地区的老人来阳光之州佛罗里达安度晚年。75～84岁美国老人长居佛罗里达的比例达8.3%，其中萨拉索塔市居民中超过65岁的占33%，住在萨拉索塔松林疗养院的居民平均年龄在87岁。这里可以享受低物价、阳光普照、悠闲乃至长寿的退休生活。这里有美国人、英国人、德国人和加拿大人。还有“老年候鸟”在这里过冬。老龄化给地方政府带来财政压力。这里吸引老年人的原因之一是投资于年轻公民的服务少，投资于老年人的服务多。佛罗里达更致力于吸引老年人移民于此。萨拉索塔市因此建了适于老人的新居，有各种活动。例如，马戏团和马戏团博物馆让他们回到自己年轻的时光；老人小区举办的艺术活动；非营利服务团体众多；招募老年志愿者的计划；重新界定自己与所属团体。这些帮助老人维持最佳状态。当然这里也有诈骗集团与小偷，有骗子与各种促销手法。“老年诉犯罪”（Seniors vs Crime）办公室努力保护老人。萨拉索塔市居民对老年生活的投入，为老人带来光明与希望。
第二章《长寿简史》用道格拉斯老人的例子说明当代人长寿的特点。教育、公共卫生、都市生活与人权的进步，以及传染病的消除使人长寿。生对地方，生对时代，会让人长寿。
第三章《老年失忆症：在西班牙发现老龄化》，介绍西班牙老龄化状态。西班牙女性的预期寿命84.4岁，位于欧盟第一。预期到2050年，西班牙65岁及以上的老人占人口的37%。老龄化影响了全西班牙，与老龄化相关的是房地产崩盘，国外年轻移民大量增加，年轻人离开农村，家庭人口减少，符合兵役条件的人数减少。西班牙人寿命长了，但仍习惯一天五到七餐。这在于地中海的饮食有益于健康。有研究指出，西班牙人和意大利人长寿与嗜吃腌制的肉制品相关。地中海饮食有助于健康和长寿还在于围绕饮食的生活方式，即人们与家人共享美食，这使他们成为最重视社交的饮食者，而社交网络密切至少可以防止意外或自杀。老龄化社会迫使人们在地方上进行全球化，移民在促进西班牙经济全球化中起重要作用。人员与资金进入老龄化的西班牙，西班牙选择自己需要的移民。西班牙老人中有28%陷入贫困，也有遭遗弃的老人。西班牙人想要生更多孩子。几百万老人需要照料，但他们希望，自己老了，别成为别人的负担。
第四章《我们如何不断地走向衰老？》写人老化的生理过程。人老化首先在于细胞逐一生锈。当氧自由基逐一摧毁动物DNA（脱氧核糖核酸）并造成细胞死亡时，人就开始老化并走向衰竭。这本书还介绍了每十年人老化的表现。老化是一种累积效果的动态混合。用来衡量老人幸福指数的是“日常生活活动”，包括步行、上厕所、着装、沐浴、梳理打扮与饮食的能力。
第五章《日本，消失的下一代》介绍日本的老龄化状态。日本65岁以上的老人占人口的21.5%，2050年会达到40%。预计从2008年到2050年日本的劳动力会减少1/3。东京成为世界上老人最多的城市之一，随处可见百岁老人，且老人数量正以11%的速度增长。在老龄化的日本，青春期持续到中年，单身男女已司空见惯，少子化对日本高等教育形成冲击。日本青年人追求时尚。日本的家族企业人手不够，只好有条件地引进外籍员工或把企业迁至中国。
第六章《欺骗死神》讲人的长寿问题。一个人的健康状况与长寿与否取决于一个人在何时、何地出生及成长。这与祖先赋予的基因，出生与成长的环境带给我们的压力，以及我们选择的生活方式有关。如果一个人在出生后幸运地得到良好的照顾，并能借助于医学，那么他的寿命可能会延长。遗传是重要的，出生的时间与是否会早夭、成年后的健康状况和寿命密切相关。人类正在研究如何推迟老化，尽可能让生命维持最佳状态，延长寿命，未来甚至可能有仿生超人，但这些还很难预测。
第七章《螺丝之都的曲折命运：伊利诺伊州罗克福德》介绍罗克福德这座美国曾经名列前20名的富裕城市从制造业向养老业的转型。现在这里正成长的产业是老年白人的看护。在这里找工作的人要学习医疗照料的技能。欧洲与亚洲移民将成为全国居家照护机构的加盟从业者。老人照护已成为该市最具前景的细分行业。作者以卡西·卫特斯的经历说明了这一点。在美国，进入居家照护行业唯一的通道是向加盟经营者购买加盟权利，而后加盟经营者会在营销、训练与管理上给予加盟者各项协助。美国制造业衰落，女性劳动者超过男性。她们更能满足服务业经济的需要。这种服务业包括居家照料与医疗，以及低阶的服务业。客户服务中心在罗克福德设立。这座城市要想靠自己复兴，除了吸引技术工人，还要重视医疗。老年人增加预示了医疗业的前景。从菲律宾引进的护士会来罗克福德，在于菲律宾人也可享有与美国人相同的医疗与福利。老人住在自然退休小区。在一家企业，老员工想延后退休，退休后愿意学习，甚至有事业第二春，成为老企业家或老创新者，或在家里教育孙子辈，等等。总之，这座城市的产业状态和老人状态正在发生改变。
第八章《我们如何看待老人？》介绍对待老人的不同态度，批评“歧视老人”。首先介绍的老人亨利·奥尔森是挪威移民的后裔，他有种族主义，又有阿尔茨海默病，一生积累了400万美元，但被远房亲戚与邻居等诈骗。类似这样的老人很容易成为诈骗对象，他们本身缺乏防御能力。合法地诈骗老年人正是老年人被歧视的例子。当人们注意到老龄化问题时，也开始探讨隐藏在年龄歧视背后的态度问题。与年龄相关的刻板印象比性别的刻板印象还根深蒂固。各地的研究表明，对老年人的态度尤其带有贬义的味道，其原因在于现代性。工业化从各方面降低了老人的地位。人们歧视、害怕老人，社会对老人的苛待相当普遍，老年人应该用多种方法使自己年轻化。
第九章《中国：未富先老？》是讲中国老龄化问题的，中国的发展有可能由于老龄化而停滞，甚至倒退。中国有庞大的老年人群体，预计2025年，中国人口占世界人口的1/5，中国人口中65岁以上人口占1/4。中国贫困地区老龄化更严重，因为年轻人都迁到了发达地区。作者认为，中国人注重家庭，缺乏全面的、全国性的社会福利制度来支持城乡老年人。急速老龄化是中国要面对的一项重大挑战。中国的“四二一”家庭中，当一个成年子女要面对6位老人时，他会很难应对，但法律要求子女必须赡养父母。不孝子女可能增加。年轻人要去工作，老年人成为免费的服务者，公园成为老人的去处。当老人巨浪到来时，代际关系将决定中国的命运。
第十章《数代同桌》是对未来养老的设想，我们应该回到老餐桌上，维系数十年的爱与联系。未来会有职业看护、为老人服务的科技，以及老年人住处的改变。老年人健康改善会使我们进入“活跃老龄化”的时代。未来会有巨大的反馈回路，年轻人为主的国家会成为进入老龄化最快的地方，我们要应对这种趋势。
这本书是一位记者写的，他采访了许多人，讲了许多与老年人相关的故事，或者自己的亲身经历与感受。内容有些散，但有一个中心：如何应对全球不可抗拒的老龄化趋势。由于科技与医学发达，人的预期寿命有不断增加的趋势，与此相应的是出生率的下降，这两者结合一起，探讨如何养老就是一个极有意义的题目。作者所写的许多事情有地方性，看法也有可商榷之处。但书中写到的许多现象和问题，都值得我们关注，比如所写的美国老人诈骗，我国不也有用养老营养品等方式对老年人的诈骗吗？许多城市以养老为主业的产业转型也是值得关注的。这本书不同于严肃的学术分析著作，有如故事书，不过故事背后还是有意义的。
人们都认为预期寿命延长是好事，但老而不死真的好吗？日本作家山田宗树的科幻小说《百年法》（上下册，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2017年），写人类发明了一种植入不老化病毒后可以长生不老的技术，但这个老而不死的社会出现了一系列问题与冲突，结果是灾难性的。我们应该思考的是，我们应该追求健康地生活，还是衰老地活着？正确对待死亡才是科学的态度。
也许日本老龄化更严重吧，日本关于老人悲惨处境的书不少。我读过的有NHK特别节目录制组编著的《老后破产：名为“长寿”的噩梦》（上海译文出版社，2018年），同一作者的《老后两代破产》（上海译文出版社，2021年），以及《失智失踪：1万走失老人与痛苦的家人》（上海译文出版社，2022年）。读了这些书，我是不想老而不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