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恐怖主义者犯了两件引起神人共怒的大案。一件是这年的3月,炸毁了巴米扬大佛;另一件是9月11日用飞机撞毁纽约双子大楼。炸毁巴米扬大佛是塔利班所为,撞毁纽约双子大楼是基地组织所为。这两件事背后的推手都是基地组织的头子本·拉登。他煽动炸毁巴米扬大佛,又策划撞毁纽约双子大楼。他是狼,而愚昧无知的奥马尔是狈。狼狈为奸就有了这两个大灾难。
要了解巴米扬大佛是如何被炸毁的,在这个过程中奥马尔和拉登是如何走到一起狼狈为奸的,可以读日本NHK导演高木彻写的《巴米扬大佛之劫》(上海译文出版社,2023年)。这本书是他去巴基斯坦白沙瓦等地采访多人后所写的,真实而详细。
巴米扬大佛有两尊。西大佛有53米高,东大佛有38米高,都建于6世纪佛教盛行时,为宝贵的世界文化遗产。这两次破坏的主使塔利班和基地组织无论成立经过,还是成员和目的,原本都是截然不同的。1989年苏联入侵阿富汗失败撤军后,阿富汗处于军阀混战之中,人民痛苦不堪。塔利班约在1994年出现,一开始只有十几个青年,为首的是阿富汗古城坎大哈郊外的一个很小的伊斯兰宗教学校校长奥马尔,他是普什图人。塔利班就是神学学生的意思。奥马尔参加过反苏战争,他对当时混乱的情况感到心痛,就与关系好的学生组成自卫团,帮助老百姓讨伐不法之徒。当时他们与恐怖毫无关联。对民众而言,他们是救世主般的存在,受到普遍欢迎。有志之士纷纷加入,数月间已有两万人。他们的目标是将随便持有武器的人解除武装,恢复治安,统一群雄割据的阿富汗,并在成功后把权力交出。他们的理想是高尚的,完全遵循“真主的意旨”。1996年他们逼近首都喀布尔。美国和国际社会对他们充满了期望。奥马尔没什么文化,甚至宗教教育也没完成,但被推举为“穆民的埃米尔”,即虔诚的穆斯林的首领。塔利班占领喀布尔以后,奥马尔成了阿富汗的国家领导人。
改变这一切的是本·拉登。他在1996年5月来到阿富汗。本·拉登是阿拉伯人,出生于沙特阿拉伯一个大富豪的家庭。他在阿卜杜勒·阿齐兹国王大学读书时受恩师影响,热衷于宗教激进主义。1979年他作为志愿兵参加了“圣战”。他以白沙瓦为基地,为各地来的志愿者提供帮助,形成了基地组织。后来拉登被沙特阿拉伯剥夺国籍并被驱逐出境。与塔利班对立的军阀首领尤尼斯·哈利斯念及拉登在抗苏中的贡献,邀请他来到阿富汗。塔利班控制了拉登所在的贾拉拉巴德后,拉登以他的谈判能力使奥马尔同意他留在阿富汗。塔利班进入喀布尔后原政府人员已逃离,塔利班接管政权,成立“劝善惩恶部”,对不按伊斯兰教义行事的人进行惩罚,严重侵犯平民,尤其是妇女的人权,引起全世界反对和阿富汗人民受苦。塔利班占领喀布尔后,奥马尔与拉登第一次会面,同意拉登留下来,但让他不要惹麻烦。
1997年巴米扬大佛遭到第一次危机。塔利班的一名野战司令官阿卜杜勒·瓦希德扬言要毁掉这座大佛,因为巴米扬当地的什叶派哈扎拉人反对逊尼派的塔利班。联合国秘书长安南及国际社会强烈反对。1998年塔利班进攻巴米扬地区,当地哈扎拉人抵抗,在大佛的悬崖上修建了高射炮阵地,下面的石窟成为弹药库,大量难民进入石窟避难。拉登领导的阿拉伯人加入攻打巴米扬的战斗,此后拉登又在阿富汗建立了基地,基地和塔利班结盟。占领巴米扬后他们向大佛开炮,大佛受到损坏。他们又在小的大佛头部都安放炸药,破坏了大佛。这些行动与基地组织密切相关。这是“大佛第一次被毁事件”。此事令为保护阿富汗遗产而成立的非政府组织SPACH(阿富汗文化遗产保护协会)副会长南希·杜亨利感到惊慌,塔利班内部政府信息与文化部副部长阿卜杜勒·拉曼·霍塔克也反对毁佛。塔利班内有阿富汗国家主义与泛伊斯兰主义两个派别,拉登巧妙地在两派之中斡旋。奥马尔的首席助理瓦基尔·艾哈迈德·穆塔瓦基尔也反对毁佛。
拉登通过吹捧奥马尔等方法实际上控制了塔利班。拉登向美国人宣战并召开记者发布会,惹恼了奥马尔。拉登用各种手段讨奥马尔欢心。塔利班面临北方联盟及其他民族的抵抗,陷入困境,故拉登多次购买越野车送给塔利班,又送士兵和补给。阿拉伯士兵打仗不怕死。拉登以后又每年给塔利班1 000万~2 000万美元。塔利班因此走出困境。1998年拉登袭击美驻肯尼亚使馆,奥马尔支持。美国要求塔利班驱逐拉登,并邀请霍塔克访美,使他成为“亲美派”。奥马尔的助理穆塔瓦基尔也预感到拉登给塔利班带来的危险,要求驱逐拉登。但奥马尔留下了拉登,并提拔了听命于拉登的塔伊布·阿戈,代替穆塔瓦基尔当助理。后者当了外交部长。而霍塔克再次访美。从2000年新年伊始,奥马尔出台了一系列新政策,要改变塔利班。
2000年拉登制造了美国“科尔号”驱逐舰爆炸案。这时拉登逐渐把整个阿富汗变成了他的基地,到处是他的军事训练营,奥马尔已在私通拉登的阿戈的控制中。拉登将全世界的伊斯兰“圣教士”吸引到阿富汗。塔利班已离不开拉登的这些人。拉登在阿富汗来去自如,畅通无阻。劝善惩恶部强化了权力,甚至跟踪霍塔克,破坏喀布尔博物馆的藏品,成为破坏佛像的一股强大力量。霍塔克后被解职。整个塔利班从本质上发生了变化,这种变化发生在2000年秋天。1999年位于坎大哈市中心的奥马尔办公室兼住宅被炸。这种恐怖活动是随拉登而来的,有人劝奥马尔与拉登断绝关系,奥马尔也与北方联盟谈判,并禁止种罂粟。但拉登捷足先登,控制了奥马尔的思想。他们更频繁地接触。奥马尔继续与拉登交往,接受他背后来自全球各地伊斯兰激进派的支援。奥马尔和拉登已无法回头了。危机再次逼近巴米扬大佛。直到广播中传出了奥马尔最新指令:立刻毁掉阿富汗境内的所有佛像。
这个官方决定做出后,全世界人士都为保护巴米扬大佛而奔波。各国大使到喀布尔向塔利班施压,但失败了。非政府组织SPACH对此表示了愤怒。曾任奥马尔助理、时任外交部长的穆塔瓦基尔答应劝奥马尔放弃这个做法,但也失败了。与拉登勾结的时任奥马尔助理阿戈迅速把这一消息告知外国通讯社,使事情无法挽回。喀布尔的考古学家米尔·乔恩为阻止大佛被毁四处奔波,但无果。炸毁佛像的讨论2000年秋天就开始了。拉登参加了讨论,强硬派,即以劝善惩恶部为核心的势力主张毁佛。塔利班内部有不同意见,奥马尔开始也不同意。但他受了拉登的挑唆,决定“毁掉大佛”。拉登巧妙地利用劝善惩恶部的权力,甚至凌驾于奥马尔之上,改造了奥马尔。2001年2月26日沙里亚广播台发出毁佛指令后震惊了世界。联合国秘书长安南、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美德等欧美国家、日本、中国、斯里兰卡、巴基斯坦、伊朗、马来西亚,以及各国媒体都指责这一行径。只有沙特阿拉伯的瓦哈比教派宗教领袖支持。全世界展开拯救大佛运动。联合国阿富汗特派团前政务官、日本外交官田中浩一郎和联合国阿富汗特派团团长本多雷尔一起到喀布尔谋求谈判。法国外交官皮埃尔·拉弗朗斯也来喀布尔劝说、谈判。由伊斯兰法学界精英组成的“梦之队”也来谈判。但最终都没有成功。
2001年2月26日奥马尔发布“毁佛令”后,任何人不得进入巴米扬地区。只有卡塔尔泛阿拉伯半岛电视台的记者泰尼尔·艾尔尼拍摄了大佛被毁的过程。他们先是用大炮射击大佛,还配备了4辆坦克,六七门火炮,但打了100发左右,只留下了划痕。奥马尔下令准备炸药。在塔利班司令官率领下,10多辆卡车和“特别毁佛部队”进入巴米扬。3月5日,奥马尔发布声明,接下来几天是伊斯兰“宰牲节”,在此期间停止作业。法国外交官拉弗朗斯以为有希望阻止了。塔利班驻巴基斯坦大使阿卜杜勒·萨拉姆·扎伊夫带回了卡塔尔伊斯兰法学家格尔达威的亲笔信,反对毁佛。巴基斯坦宗教领袖萨缪尔·哈克经营一座大型神学院,这个神学院的许多学生进入了塔利班,反对毁佛,使塔利班动摇,毁佛行动也不顺利。但拉登带车队来到巴米扬。他们准备炸药,并把炮弹和子弹都放在大佛身上。拉登看到准备工作有条不紊后离去了。奥马尔不愿反悔。在3月10日后爆破分数次进行,巴米扬大佛永远消失了。这一天奥马尔会见了巴基斯坦内政部长穆因丁·海德尔,海德尔还想最后挽救一下大佛,但失败了。
大佛被毁,人们的反应不同。塔利班外长穆塔瓦基尔表示无奈,阿富汗老百姓也惋惜,只有极端伊斯兰分子欢呼。塔利班又杀害了巴米扬西部考朗地区的什叶派人。拉登加入了坎大哈最高决策会议舒拉,他已从军事、政治和思想上统治了塔利班,联合国的人道主义事业也停止。拉登后来又策划了对美国的袭击,这就是“9·11”事件。
其实伊斯兰教和其他宗教一样,是要建立一个美好世界,教人行善的。但其极端分子曲解《古兰经》,做出了许多滔天罪行。以后的“伊斯兰国”甚至杀害了巴尔米拉古物研究所所长哈立德·阿萨德博士,还炸毁了巴尔米拉两座著名的庙宇和其他古迹,包括已有近2 000年历史的凯旋门。
要了解恐怖主义的更多历史,可以参看介绍基地组织起源的美国记者劳伦斯·赖特的《末日巨塔:基地组织与“9·11”之路》(上海译文出版社,2014年),介绍二战中欧美等国帮助伊斯兰极端组织的美国作家伊恩·约翰逊的《慕尼黑的清真寺》(上海译文出版社,2017年),以及介绍“伊斯兰国”的美国记者乔比·沃里克的《黑旗:ISIS的崛起》(中信出版社,2017年)。
此外,还可以读郭建龙的《穿越百年中东》(中信出版社,2016年),他亲自到中东一带采访,讲述了从奥斯曼帝国开始到今天的中东冲突历史。其中有伊斯兰内部逊尼派与什叶派的争斗,也有外部力量的干扰。因为他是实地去过,又与当地人交流,且读了大量资料,所以书中对中东问题进行了通俗、有趣而全面的介绍。台湾学者张信刚的《大中东行纪》(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年),写他在这一带的旅行,所写的不仅有中东,还有北非、中亚、地中海沿岸,对这些地区的矛盾、冲突、历史、现状进行了介绍,也值得一读。香港女记者张翠容的《中东现场:揭开伊斯兰世界的冲突迷雾》(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2年)对中东恐怖主义亦有独具一格的介绍。
中东是世界的焦点。也许你去不了中东,但读读这些书,也能“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