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局外人讲文学
——《1989—1994文学回忆录》

无论什么人都应该了解一点儿文学，企业家也不例外。但要去读文学名著，仅就经典而言，也不止百部，这即使对专业文学工作者来说也不易，对我们一般人来说更不可能。大家读过几本文学名著，能读多少，心中都有数。读文学史是一种概括地了解文学的好方法，但许多专家学者编写的文学史都严肃有余而缺趣味，如同用蛋白质、脂肪、维生素做成的饭，营养充分而缺色香味。作为教科书，这是必要的，但对一般读者来说，实在难读下去。正当我为选文学类书为难时，想起自己在2013年读过的木心讲述、陈丹青笔录的《1989—1994文学回忆录》（上下册，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3年）。当我读完这本书后，觉得自己对世界文学和中国文学有了一个清晰而全面的了解。结合自己读过的一些经典作品，我感到把这些零星的认识串起来了，又补足了自己没读过更多文学经典的缺陷。于是我决定推荐这本书。

把讲述者木心先生称为“局外人”并不是我的创造，而是引用了香港文人梁文道先生在《文学，局外人的回忆》中的说法。木心先生是艺术家，也是作家，但我们这一代人完全不知道他，因为1949年后他就没什么作品问世了。不仅我们不知道，连继承了民国传统的台湾人也不知道。远离了世界，可称“局外人”。同时，他也不是文学史专业或文学研究者，在文学之外，又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局外人”。但“局外人”并不是“门外汉”。他们了解自己要讲的东西，又不受各种传统的约束，讲起来完全放开，还不时冒出专家也没想到的新见解。听他们讲课，要去参加考试是不行的，但要增加知识，走进一个新领域，而且是兴高采烈地进入，是极有效的。从全书所讲的内容看，木心其实是一位在文学上极有造诣的人。

1989—1994年，木心先生在纽约为一群对文学一无所知，但又极有兴趣的中国艺术家讲述“世界文学”，陈丹青先生留有五大本完整的笔记，其他听课者也有笔录。木心先生去世后，陈丹青先生把笔记整理出来，就有了这本书。这本书上下两册，有50万字，共83讲，从古希腊神话讲到现代魔幻现实主义。读这本书就是进行一次丰富的世界文学之旅。

上册包括38讲，从古代讲到18世纪。其中古代包括16讲。

木心先讲文学的起源。他认为文学首先源于庆祝战争胜利。战争的胜利是大规模的，开放的，故有声。声有歌，歌有诗。其次是对神的崇拜。对神的崇拜是初民的精神生活。起初是为祈求，求必出声。先是喃喃，后高声，再后来高唱，这就是祷词。劳动号子是实用的。文学来源于战歌、祷词、劳动号子。文字出现后，人们将此记录下来则成文学。

西方的文学还要追溯到古希腊神话。古希腊神话说明人性来自兽性。古希腊神话是说人性的升华，从兽到半人半兽，再到人。第1讲、第2讲介绍希腊罗马神话。但古希腊文学还有其他，这就是第3讲的希腊史诗和第4讲的希腊悲剧及其他。《圣经》对西方文化和文学影响深远，所以从第5讲起讲《新约》《旧约》的故事和含义。第6至8讲都是讲新旧约的。《圣经》的主旨是人寻求上帝，历史、诗歌、预言、福音和书翰都蕴含了对上帝的爱。《旧约》是希伯来民族在千年间所产生的最好的文学。《新约》由马太、马可、路加和约翰这四位犹太人用希腊文所写。《旧约》包括五记，《新约》包括四福音书。

从第10讲起转向东方。印度是宗教国家，最古的经典是《吠陀经》，史诗有《摩诃婆罗多》《罗摩衍那》。从第11讲到16讲是中国古代文学，包括《诗经》《楚辞》，先秦的史学《左传》《国语》《战国策》，以及老子、孔子、墨子、孟子、庄子、荀子、韩非子等诸子百家。

从第17讲起进入中世纪。先从承前启后的中国魏晋文学讲起。《世说新语》给大家留下了魏晋人士的印象。先有曹操、曹植、阮籍、嵇康、左思的“建安风骨”，后有陶渊明这位隐士。中世纪是欧洲的黑暗时代，发光的人物有写《盎格鲁人教会史》的比德和写《忏悔录》的圣·奥古斯丁。德国的长诗《尼伯龙根之歌》和北欧的《贝奥武甫》都极为重要。中世纪之末，但丁的《神曲》，薄伽丘的《十日谈》，托马斯·马洛礼的《亚瑟王之死》也都为文艺复兴的前兆。

第21讲讲中国的“中世纪”。唐诗、宋词都是那个时代的顶峰。第26讲转向波斯文学，介绍诗人鲁达基等。第27讲是阿拉伯文学，诗歌分为泉歌、战歌、祷歌、情歌、挽歌和讽歌。文学名著有《天方夜谭》（《一千零一夜》）。第28讲又回到中国，介绍戏曲和小说。日本文学始于中世纪，有散文《古事记》，诗歌《万叶集》，小说则有紫式部的《源氏物语》和清少纳言的《枕草子》。

中世纪结束了。从第31讲起进入文艺复兴开启的近代文学。文艺复兴起源于意大利，文学名著有马基雅维利的《君主论》、阿里奥斯托的长诗《疯狂的奥兰多》和塔索的《被解放的耶路撒冷》。欧洲的3位文艺复兴大师是写了《巨人传》的法国人拉伯雷，写了《堂吉诃德》的西班牙人塞万提斯，以及写了37部剧本的英国人莎士比亚。

第32讲之后就开始介绍17和18世纪的文学了。17世纪的英国只有一位大天才，这就是弥尔顿。他的《失乐园》与莎士比亚的剧作齐名。法国的帕斯卡的《随想录》全是新教徒的思想。高乃依的《熙德之歌》开启浪漫之风。笛卡儿是哲学家。莫里哀的剧本对法国日常用语的影响如但丁之于意大利、塞万提斯之于西班牙、莎士比亚之于英国。这一时期还有拉辛的剧本、拉封丹的寓言等成就。第33讲和第34讲又回到中国，讲明清的戏曲和小说。第35讲起来到欧洲，讲英国、法国和德国的文学。18世纪英国文学的前导和代表是亚历山大·蒲柏和他的名作《夺发记》。斯威夫特的小说《格列佛游记》和丹尼尔·笛福的《鲁滨孙漂流记》都影响极大。塞缪尔·约翰生是当时英国文坛领袖。有影响的文人中有我们熟悉的爱德华·吉本，他以《罗马帝国衰亡史》成名。大卫·休谟是一位哲学家。法国文学的代表有孟德斯鸠、伏尔泰、狄德罗、卢梭、博马舍等。德国有歌德和席勒。歌德代表作有《少年维特之烦恼》《浮士德》。席勒的剧作和叙事诗都极为优秀。这里也提到意大利和俄罗斯的文学。上册的最后，即第38讲，以曹雪芹的《红楼梦》结尾。

下册从第39讲开始，先介绍19世纪的文学。第39至42讲是英国文学。华兹华斯和柯勒律治的《抒情诗集》是英国浪漫主义的开始。拜伦的诗受到推崇。雪莱是浪漫主义诗人。约翰·济慈地位颇高。丁尼生和勃朗宁为“诗台双星”。19世纪英国小说由玛利亚·埃奇沃思开头，以后有司各特、简·奥斯汀、查尔斯·狄更斯、萨克雷等人。乔治·艾略特、托马斯·哈代都是小说大师。王尔德是唯美主义者。托马斯·卡莱尔的散文也相当美。第44到47讲是法国。雨果、巴尔扎克、司汤达、梅里美、福楼拜、乔治·桑都是那一代现实主义大师。以后有埃米尔·左拉、阿方斯·都德和居伊·德·莫泊桑等。诗人有列尔、普吕多姆、埃雷迪亚、科佩、波德莱尔等。象征派领袖是保罗·魏尔伦和马拉美。兰波是天才。戏剧的代表是大仲马和小仲马。当时的文艺批评大家有维尔曼、圣伯夫、丹纳、勒南等。

第48讲到55讲是德国、俄国、波兰、丹麦、挪威、瑞典、爱尔兰和美国文学。德国这时的文学不能与法国比，浪漫主义的精髓在音乐中，音乐与文学的关系体现为歌剧和歌曲。叔本华、尼采不是浪漫主义，但影响全世界。诗人首推海涅。德国戏剧的代表为黑贝尔、路德维希和瓦格纳。俄国文学浪漫主义始祖是茹可夫斯基，成大器者是普希金。其后有莱蒙托夫。写实主义文学领域有剧作家果戈理、作家冈察洛夫。此后是俄国文学的黄金时代，著名作家有屠格涅夫、陀思妥耶夫斯基和托尔斯泰，同时还有诗人涅克拉索夫。“为人生而艺术”的作家包括别林斯基。俄国文学代表还有高尔基、契诃夫、柯罗连科和安德烈耶夫。象征主义诗人有勃洛克。波兰文学的始祖是密茨凯维奇。此后有斯沃瓦茨基和克拉辛斯基。显克维奇是小说家。丹麦安徒生的童话，全球儿童都读。挪威最知名的戏剧家还是易卜生，此外还有比昂松。爱尔兰文学中最重要的还是诗人叶芝。美国真正的文学从欧文开始。霍桑的《红字》、爱伦·坡的侦探小说闻名世界。写了《汤姆叔叔的小屋》的斯托、马克·吐温、豪威尔斯、亨利·詹姆斯、杰克·伦敦都甚有名。著名的诗人有沃尔特·惠特曼。写散文的有爱默生和梭罗。

第56讲起又回到中国和日本。19世纪中国文学有戏剧、小说、诗歌，但出色的不多。在日本，江户时代（1603—1868年）文艺又兴旺了，有和歌、俳句、小说、戏剧等。明治、大正时代是日本文学最进步的时期。其深受欧洲影响。

第58讲以后介绍20世纪的文学。决定20世纪特征的是第一次世界大战（以下简称一战）和俄国革命。英国的文学从康拉德讲起，以后有乔治·威尔斯、约翰·高尔斯华绥、柯南·道尔、萧伯纳、吉卜林等。美国文学代表是辛克莱·刘易斯。法国文学代表是罗曼·罗兰。德国文学代表凯泽提倡表现主义。俄国文学已成革命文学。此外还有意大利、西班牙和犹太文学。中国文学则以倡导新文学为主。

20世纪出现了各个流派，最早出现的是以波德莱尔《恶之花》为代表的象征主义。三四十年代转向现实主义。二战后存在主义应运而生。又有荒诞派戏剧、新小说、黑色幽默、愤怒的一代。影响文学的哲学家是柏格森，心理学家是弗洛伊德和阿德勒、荣格、威廉·詹姆斯。第62讲以后详细介绍象征主义、意识流、未来主义、表现主义、卡夫卡的作品、达达主义、意象主义、存在主义、萨特、加缪和诺曼·海勒等。从第75讲起介绍各种新流派的作品，包括法国的新小说，原样派、荒诞剧、垮掉的一代、黑色幽默，以及魔幻现实主义。其包括的内容相当广，且对这些不同流派的作家和作品有相当细致的解说。

木心先生的讲座，前半部分主要参考了郑振铎的《文学大纲》。木心先生在“文革”时埋头读书，到美国后又了解了许多新知识，所以对西方现代文学的状况相当熟悉，对许多人闻所未闻的现代流派介绍全面且有自己的见解。

木心的讲座不是正式讲课，而是与朋友在一起闲聊。这样讲得随意、自由，穿插了许多个人读书中的体会与见解。其讲解如行云流水，我们没在现场，但读书也能体会到当时的气氛。不少人对20世纪，尤其二战后的西方现代文学了解并不多。这里的介绍可以作为一个入门。当然，这一部分集中在西方，对西方的这些流派在其他国家，尤其中国、日本的影响介绍不多，不像讲20世纪以前一样，兼顾全球。这样的讲座毕竟时间有限，不能苛求了。

这本书的重点还在西方，对中国文学有兴趣的朋友可以读侯会的《讲给孩子的中国文学经典》（上下册，团结出版社，2011年），是讲中国文学史上的名家和名著的。题目写的是“讲给孩子的”，不过我看孩子们不一定读得下去，我们成人作为通俗读物看，更好一些。 l/f5ZMJmLKu4Wi9qarhQk/glnX0Wp7omw61K98n3shdKDUDvjKeuYWaA8kEQylH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