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节　五行名称 [1]

五行者，金木水火土也。内有五脏，外有五官，皆与五行相配。心属火，肝属木，脾属土，肺属金，肾属水，此五行隐于内也；舌通心，目通肝，鼻通肺，耳通肾，人中通脾，此五行之著 [2] 于外也。且五行有相生之道：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又有相克之义：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五行相生，所为变化无穷；五行相克，取其破他人之手势。盖拳术取名之义基在此矣。取诸于身，则使五脏充实，而全体无亏。运用在外，能使体舒和畅；运用在内，能使清气上升，浊气下降。坚实其内，整饰 [3] 其外，以为平时练习之规则。

注释

[1] 五行名称：这一节为《李洛能拳谱·五行名称》原文。《李洛能拳谱》，以下简称《李谱》。

[2] 著：表现。

[3] 整饰：也写作“整饬（chì）”，整顿，使有条理。

第二节　形体合一 [1]

《易》云：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生八八六十四卦之数，皆从太极分散而来。 [2] 太极者，天命之性，即人之心意也。 [3] 意者心之所发也。人为万物之灵，能感通诸事之应，是以心在内，而理周 [4] 乎物；物在外，而理具 [5] 于心。是故心意诚于中，而万物形 [6] 于外。在内为意，在外为形，合于术数 [7] 。近取诸身内，为五行；远取诸物外，为十二形。内外相合而形生焉。 [8] 明乎斯理，则天地万物形体之合一，皆可默悟矣。

注释

[1] 形体合一：这一节为《李谱·形体合一》原文。

[2] 《易》云……皆从太极分散而来：《周易》中说：由两仪演变出四象，四象演变出八卦，八卦演变出八八六十四卦。

按： 《易传·系辞上》第十一章：“是故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这里的“太极”是指派生万物的本源。“两仪”，即阴阳，任何事物都有阴阳两面。“四象”，即太阳、太阴、少阳、少阴。对待双方各有阴阳，互相搭配，即成四象。“八卦”，《周易》中的八种图形，即乾、坤、震、巽、坎、离、艮、兑。《易经》六十四卦是由八卦两两相叠组成的。

[3] 太极者……心意也：太极，就是天赋予人的本性，也就是人的心意。《中庸》第一章：“天命之谓性。”

[4] 周：周遍。

[5] 具：具有，具备。

[6] 形：表现。

[7] 术数：也叫“数术”。“术”是方法，“数”是气数。就是以种种方术观察自然界现象，推测人和国家的气数和命运。

[8] 近取诸身……而形生焉：近则取之于人自身的特长，而成为五行拳；远则取之于各种动物的特长，而成为十二形拳。内意与外形相结合，从而产生了形意拳。诸，“之于”合音。《易传·系辞下》第二章：“古者包牺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天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

第三节　拳经解释

盖夫形意拳术之道理，内有七拳、八字、二总、三毒、五恶、六方、六猛、八要、十目、十一格、十四打法、十六练法、九十一拳、一百零三枪之秘诀。次序述之以标明其义，使学者知其真意焉。

七拳法　头、肩、肘、手、胯、膝、足，共七拳。

八字诀　斩：劈拳。截：攒拳。裹：横拳。胯：崩拳。挑：践拳、燕形。顶：炮拳。云：鼍形拳。领：蛇形拳。

二总法　三拳 [1] 、三棍 [2] 为二总。三拳，是天地人生法无穷。三棍，是天地人生生不已。

三毒法　三拳、三棍精熟即为三毒。

五恶法　得其五精，即为五恶。

六猛法　六合练成即为六猛。

六方法　内外合一即为六方。

八要法　心定神宁，神宁心安，心安清净，清净无物，无物气行，气行绝象，绝象觉明，觉明则神气相通 [3] ，万象归根矣。

十目法　即十目所视之意。

十一格法　自七拳格起，至士农工商为十一格。

十四打法　手、肘、肩、胯、膝、足，上下、左右、前后，共十二拳。头为一拳，臀为一拳，共十四拳。名为七拳，故有十四处打法 [4] 。此十四处打法，变之则有万法，合之则为五行、两仪仍归一炁也。

注释

[1] 三拳：攒拳、裹拳、践拳为三拳。

[2] 三棍： 棍、炮棍、反背棍为三棍。

[3] 神气相通：元神与元气相通。

[4] 十四处打法：手、肘、肩、胯、膝、足各有二处，再加头打和臀打，共有十四处打法。

十六处练法　一、寸；二、践；三、躜；四、就；五、夹；六、合；七、疾；八、正；九、胫；十、警；十一、起落；十二、进退；十三、阴阳；十四、五行；十五、动静；十六、虚实。

寸 [1] ：足步也。践 [2] ：腿也。躜 [3] ：身也。就 [4] ：束身也。夹 [5] ：如夹剪之疾也。合：是内外六合。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是为内三合。肩与胯合，肘与膝合，手与足合，是为外三合。疾 [6] ：疾毒，内外合一。正：直 [7] 。看正却是斜，看斜却是正 [8] 。胫 [9] ：手摩内五行也 [10] 。警 [11] ：警起四稍也 [12] ，火机一发物必落 [13] 。磨胫磨胫，意气响连声。 [14] 起落：起是去也，落是打也。 [15] 起亦打，落亦打，起落如水之翻浪，才成起落。 [16] 进退：进是步低，退是步高。进退不是枉学艺。 [17] 阴阳：看阴而却有阳，看阳而却有阴。 [18] 天地阴阳相合能下雨，拳有阴阳相合能成一气，气成始能打人成其一块 [19] ，皆为阴阳之气也。五行：内五行要动，外五行相随。动静：静为本体，动则作用。若言其静，未漏其机；若言其动，未见其迹。动静正发而未发之间，谓之动静也。虚实：虚是精也，实是灵也，精灵皆有，成其虚实。拳经歌曰：精养灵根气养神，养功养道见天真；丹田养就长命宝，万两黄金不与人。

九十一拳法　三拳，分为二十一拳；五行生克是十拳，分为七十拳，共九十一拳。一拳分为七拳，是前打、后打、左打、右打、上打、下打、不打、打打。

一百零三枪　天地人三枪，各分四柱，是三四一十二枪；五行五枪，是五七三十五枪；八卦八枪，是七八五十六枪，共一百零三枪。

注释

[1] 寸：寸步。拳经有“不钻不翻，一寸为先”之谈。适于发拳抢攻与接发拳抢攻。

[2] 践：踩，践踏。这里应有极力进步的意思。

[3] 躜：钻身。向上或向前冲。

[4] 就：束身蓄势。“就”是往一块凑的意思。如抽烟的人借火，说“就个火”。又如说“吃窝窝头就咸菜”。

[5] 夹：无论进退，两腿要夹紧，就像用剪刀剪切东西一样。

[6] 疾：憎恨，恨。原解释为“疾毒”，毒，痛恨。

按： 这里的“疾”，很多人解成“快”，这是错误的。

[7] 正：直：正，就是直的意思。直，就是直对正前方。

[8] 看正却是斜，看斜却是正：正，就是身上所蓄之劲势及我的心中目标正对前方。斜，就是45度斜身，也就是“阴阳身”。

[9] 胫：当为“经”，指“摩经”，即用手臂摩擦腹肋部经脉。

[10] 手摩内五行也：用手臂摩擦与内脏有关的经脉。内五行，指五脏。

[11] 警：当为“胫”，指“摩胫”，指拳术进退时，两小腿胫骨要互相摩擦。

[12] 警起四稍也：即“惊起四稍也”。头发及浑身毛发为四稍，手指、脚趾为筋稍，牙齿为骨稍，舌为内稍。在紧急情况下，心一惊而发欲冲冠，爪欲透骨，齿欲断筋，舌欲催齿，进入一种动物性的应急状态，这叫作“惊起四稍”。

[13] 火机一发物必落：用火枪打猎时，在已经瞄准，做好一切准备的前提下，火机一发，猎物必被打落。火机，火枪的击发、打火机构。物，猎物，要猎取的动物。落，猎物被击中要害，从高处跌落下来。这是说，在惊起四稍的应急状态下，能够做到：自己一发拳，对手便应声倒地落败。

[14] 磨胫磨胫，意气响连声：此句当为“摩经摩胫，意气响连声”。这一句是进一步总结、解释第九条“经”和第十条“胫”：两肘夹肋，两臂摩擦肋腹部经脉；两腿相夹，两小腿胫骨互相摩擦。于是增大身体内矛盾力，同时一提肛、一竖项、一瞪目皱眉则发欲冲冠，手指、脚趾一扣则爪欲透骨，一切齿则齿欲断筋，一顶舌则舌欲催齿，从而进入“惊起四稍”的良性应激状态，则击敌时自然意与气合，连发雷声（或现于外，或转于内），如此，则摧敌何难？

[15] 起是去也，落是打也：起是接近对方并与对方充分吻合且将对方拱起。落是将对方打翻。

[16] 起亦打……才成起落：起也是打人，落也是打人，一起一落就像水中翻起一朵浪花，这才成为起落。

按： “落”当然是打人，而“起”也不仅仅是接手防御、接近与吻合，“起”本身拱起对方，已经造成了对方的败势，所以说起也是打人。又，一起一落，相应的重心一升起、一降落（练习是单方，实战是双方），从整体形象上看，就像水中翻起的一朵浪花。

[17] 进是步低……枉学艺：进步时，要压住重心，前脚贴地而进；退步时，要提住气息，后脚提高一些后退。进退不对白学艺。不是，即不对，不正确。枉，徒然。

按： 进步略低，则易于将对方拱起打翻。退步略高，则不易被对方的冲势压倒，同时谨防身后有物拦绊。

[18] 看阴而却有阳，看阳而却有阴：阴不离阳，阳不离阴，阴阳相合，才能立于不败之地。一立势或一作势，则我身既有缩回部分（阴），也有突出部分（阳）；既有柔顺合化的部分（阴），也有倔强支撑的部分（阳）；既有形的不顶抗（阴），又有意的不屈服（阳），一阴一阳，动态平衡。

[19] 成其一块：成为一个整劲。

拳经曰 [1] ：

头打落意随足走，起而未起占中央。

脚踏中门抢他位，就是神仙亦难防。 [2]

肩打一阴反一阳，两手只在洞中藏。

左右全凭盖他意，舒展二字一命亡。 [3]

肘打去意上胸膛，起手好似虎扑羊。

或往里拨一旁走，后手只在肋下藏。 [4]

拳打三节不见形，如见形影不为能。

能在一思进，莫在一思存。 [5]

能在一气先，莫在一气后。 [6]

胯打中节并相连，阴阳相合得之难。

外胯好似鱼打挺，里胯藏步变势难。 [7]

膝打几处人不明，猛虎好似出木笼。

和身展转不停势，左右明拨任意行。 [8]

脚打採意不落空，消息全凭后足蹬。

与人较勇无虚备，进退好似卷地风。 [9]

臀尾起落不见形，猛虎坐卧藏洞中。

臀尾全凭精灵炁，起落二字自分明。 [10]

注释

[1] 拳经曰：这一段歌诀是对形意拳七拳加臀共十四处打法的详细讲解、阐释。

按： 此题目，《李谱》中为“拳经歌曰”。

[2] 头打落意……亦难防：头拳打的是落意，即“点头”意。头打要随进步发出，在起而未起时就先占据中央位置，然后脚踏对方中门，抢夺他的站位，这样的话，就算对方是很高明的对手也难以防范和招架。

按： “神仙”，《李谱》中为“神手”。

[3] 肩打一阴……一命亡：肩拳打的是盖他意，正打用阴面，反打用阳面。两手藏在自身头面胸腹部位，突出肩部。打时，用“舒、展”二字诀，将身充分展开，可取对方性命。

按： 《李谱》“盖他意”为“盖势取”，“舒展”为“束长”。

[4] 肘打去意……肋下藏：肘拳打的是去意。中门肘的目标是对方的胸膛，起手发肘时要像虎扑羊，整体扑上去。有时对方中线打来，我则屈前臂将其往里拨偏，同时，我走边门，从对方侧前发肘打击，此时我的后手藏在前肘的后下，护住我的肋部。

[5] 存：原文“存”据本书“勘误表”提示，当作“退”字。

[6] 拳打三节……莫在一气后：拳打时，肘、肩在后紧跟备用，拳、肘、肩三节的相递循环变化，要让对方虽有眼而看不见。如让对方看见、看清了，就不算我能。我的能耐表现在要大胆地进攻对方，而不是要单纯地保全自己；要在对方进攻的一气之先抢攻对手，而不是在对方进攻的一气之后消极防守。

[7] 胯打中节……变势难：胯打时，我的中节部位要连贯、协调，我身整体要阴阳相合，突出部分和缩回部分、正的部分和斜的部分要取得平衡，同时，我方之势要与对方之势互相吻合。因为胯打是贴身打法，需要复杂而自然的协调配合，所以得来不易。用胯的外侧打人时，就像鲤鱼打挺；胯的里侧的运用，主要在于我方前腿从对方前腿外侧抢步而上时，协助身、腿封死对方，使之难于变势。

按： “藏步”，它本写为“抢步”。

[8] 膝打几处……任意行：膝打能够攻击对方的若干个不易防备的地方。膝打时，膝盖的提打就好像老虎冲出木笼一样不可阻拦。用膝时，身要随膝展转，不可呆滞不动。在上面，我的两手要将对方的身手领带到我的左侧或右侧，为下面的膝打创造有利的形势，同时把对方的注意引到上部。猛虎好似，应该是“好似猛虎”。

[9] 脚打採意……好似卷地风：脚打的是踩意，前脚不能空迈空落，前脚的进踩，全凭后脚的蹬地推进来产生效果。与人交手时，在脚的用法上不必刻意设计和准备，只要把握住“去意好似卷地风”这个原则就可以了。

按： 採，各家拳谱有“採”，有“踩”，当以“踩”字为是。进退，应当为“去意”。

[10] 臀尾起落……自分明：臀尾的打法，是对方在我背后相离极近时使用的一种难以被人发现的打法，有起撅和落生两种方法。臀尾打人时，就像猛虎从洞中受惊倒着出来，其臀部有很大的撞击力。臀尾的打法不同于手脚的打法，手脚用局部的稍劲也可以打人，臀尾则必须在自己功深，练就了精灵之炁后，才能从臀部发出猝然的抖劲打人。

按： “猛虎坐卧”，有的谱为“猛虎坐窝”。

拳经云：

混元一气吾道成，道成莫外五真形。

真形内藏真精神，神藏气内丹道成。

如问真形须求真，要知真形合真象。

真象合来有真诀，真诀合道得彻灵。

固灵根 [1] 而动心敌将也，养灵根而静心修道也。

武艺虽真窍不真，费尽心机枉劳神。

祖师留下真妙诀，知者传授要择人。

注释

[1] 灵根：薛颠先生在《五禽经》中说：“灵根者，真命也，即先天虚无之一炁也。浑浑沦沦，恍恍惚惚，杳杳冥冥。其中有物，其中有精。至无而含至有，至虚而含至实，能生天地万物，故又谓之‘祖炁’。”释曰“圆觉”，道曰“金丹”，儒谓“太极”，名虽殊，无非形容灵根之气也。混沌初开，天开于子，地辟于丑，人生于寅，以明天、地、人三才。因此而定位三才，即自一炁而生。虚圆不测，寂然不动，感而遂通。非色非空，具象理而应万象（即包罗万象）。《道经》云：“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人得一以灵。”照此，则“灵”指人的灵性，“灵根”指人的灵慧之根，即“先天祖炁”。 MHmyvm7EJEFrMwUKTIVnGv46DaA6C08JuGnqP59rqjUgFOfgsCvdZNIDgnOlKoH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