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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枪法！”有人在叫喊。
保密局北州站的靶场里，一名男子正在一展枪法，他面容已经有风霜皱纹和些许银丝，但双目炯炯有神。他双手连发，枪法娴熟。在保密局的站长里面，一把年纪还保持着训练的习惯，恐怕除了他也没别人了。这个男子正是北州站的站长于星奎，马明才的直接领导。
于星奎是军统的老人了，很有些资历，和海城站的站长吴晋国一南一北，各有千秋。于星奎和吴晋国当然也有很明显的区别，吴晋国素称“明察秋毫”，断事极准，为人城府又深，遇事多谨慎。而于星奎则不同，他更像一个激进的行动派。
“站长，您的专线电话！”一个年轻人跑了过来。
于星奎把双枪分别置上保险，扔给旁边的下属，一拉军装大衣，雷厉风行地走进了楼去。
“你好？”于星奎道：“哦，是老吴啊！”
电话那头的正是海城站站长吴晋国，听他语气似乎情绪不佳。这也难怪，海城站因为放跑了“老K”周长青，致使军方高层的情报行动失败，国民党军吃了败仗，上头对吴晋国的处分还没下来呢。
只听电话那头，声音很低沉：“听闻于兄又练枪法去了？”
于星奎道：“老吴，你不是‘明察秋毫’吗，怎么耳朵也这么灵敏？”
吴晋国道：“你就别拿我当笑话了，我老啦，眼睛耳朵都不管用了，眼皮底下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这次不枪毙我都算万幸了。”
于星奎心中暗自幸灾乐祸，但嘴上说道：“老吴，你可千万别这样想，你的功劳，党国看得见。”
吴晋国道：“可是我的过错，党国也不能轻饶啊……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是想请于兄指条活路啊。”
于星奎笑道：“这可就有点调侃我了，老吴，要说这当前局势，还有哪位能比你看得更清楚？我还正要请教你呢。”
吴晋国叹口气，道：“请教？这才是调侃我呢！于兄，依您之见，北州形势如何啊？”
于星奎道：“北州局势现在可谓山雨欲来啊。”
吴晋国道：“我等还是不要在电话里说这样的话才好。”
于星奎哈哈笑道：“这些都已经不是秘密了。”
吴晋国过于谨慎，反而被于星奎笑得窘迫起来。于星奎又道：“但是这可由不得皇甫将军，和共军死战势在必行，如果北州丢了，恐怕我们在北方也将没有任何立足之地，到时候共军必然长驱而下，直指我南京。”
于星奎这番分析和吴晋国竟然不谋而合，两人论资历、论智慧、论经验，都确实不愧是军统特工的领袖人物。
于星奎又道：“所以，就内部而言，要求皇甫将军死战的呼声极高！”
吴晋国道：“呼声高又有什么用？难不成能把刀架在一个不愿意抵抗的将军脖子上，让他去开枪开炮？”
于星奎道：“战，无必胜把握；降，则有兵败山倒的可能啊！”
吴晋国道：“是啊……值此党国存亡之际，我等老骨头，能做些什么呢？”
于星奎哼哼笑道：“老吴，您既然给我来电，想必已经知道该做什么了。”
吴晋国也笑了，说道：“我听于兄如此气定神闲，想必也有应对之策。”
于星奎道：“得了，少给我打哑谜。”
吴晋国道：“我给你来这通电话，是为了告诉你，先前潜伏在我站里的周长青，据可靠情报，已经去往你的地盘了。”
于星奎笑道：“放心，我逮住了他，一定交给你，给你出口恶气。”
吴晋国道：“于兄如此说，我也就放心了。”
“那吴兄可知道他来北州做什么？”于星奎道。
吴晋国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于星奎得意地笑道：“我来告诉你吧，老吴，我不仅已经知道他来了，而且还知道他干什么来了。”吴晋国本是来通报情况的，结果没想到于星奎已经掌握了，于星奎的眼线都布到他海城地盘上了，他非常不悦地道：“哦？于兄的手可伸得够长啊。”
“这个不怪我，谁叫……”于星奎故意没有说完，他言下之意就是海城站出了个周长青这么大的潜伏人员，多年未被发现，可见能力堪忧。
吴晋国如何听不出来，他在电话那头正生闷气呢。
于星奎慢悠悠道：“现在皇甫将军是战是降，非常关键，关系双方生死存亡，这样的情况就如同当年汉高祖刘邦和项羽争天下，刘邦麾下韩信能征善战，领军在外，打得项羽首尾不能兼顾，项羽一看形势不对，就意图拉拢韩信，诱惑他自立为王，三足鼎立，他好腾出手来打刘邦，刘邦自然知道韩信的分量，于是刘邦就给韩信修书一封，痛陈利害，又册封韩信为齐王，彻底收了他的人心……”
“吴某对历史也是有所了解，毋庸于兄做些粗浅普及。”吴晋国听他絮絮叨叨，明显不耐烦了。
于星奎道：“如若你是共军，你会怎么样？”
吴晋国在电话那头没有说话。
于星奎继续道：“自然是要来劝降皇甫将军！周长青就是来干这个事情的。共军想不动兵刃就取我北州，只怕是做梦。”
吴晋国道：“周长青还没有这个资格可以充当皇甫将军的说客。”
于星奎道：“他是没有，可是他带着大队人马，如此谨慎地登上了‘津北号’列车，想必这列车上，必然有一位对北州战局影响至关重要的人物。我只要盯住列车，就可以阻拦周长青他们的任务。”
吴晋国道：“看来于兄已经成竹在胸了。”
于星奎道：“不然，成竹在胸还不敢说，但我已经伏下一枚重要棋子，只要稍作努力，周长青跑不出我的手掌心！”
吴晋国半晌不说话，道：“既然如此，那我只能再赠送于兄两个字——恭喜。”他说得极冷，于星奎心中越发得意，多年来，他早就想压一压吴晋国了。
于星奎挂掉了电话，心情很愉悦，他果然在周长青一行人中设有内鬼。这名内鬼将周长青一行人的行踪都暴露了。他心中默默地想，其实除了“战”和“降”这两种选择之外，皇甫义还有第三条路可走。
当年韩信不就差一点儿自立为王吗！于星奎脑中冒出一个极其大胆的想法。党国的军队派系林立，中央名义上是中央，其实对地方派系军队调动并不顺畅，皇甫义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嫡系部队去给老蒋当炮灰。如果真是那样，还不如拥戴皇甫义自立，到时候他于星奎自然要记头功，想到这里，他忽然有一种创造历史的快感，只要努力利用他伏在周长青身边的棋子，就可以左右皇甫军队和共军的局势，打破双方的平衡。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谁敢冒头，就要成众矢之的，管他是奉系、桂系、浙系还是川康军，大家虽然各有家底，但名义上都要奉着国民党中央政府。现在不同了，中央政府还能存在多久，都是个问题。好多人都在替自己谋后路，包括吴晋国。
这些只能是他一厢情愿，当前局势，就算皇甫义要死守北州，解放军哪里肯答应？老百姓哪里肯答应？就算皇甫义要献城，老蒋又哪里肯答应，国民党开山立柜这么多年，也不是吃素的。他居然还想给皇甫义来个黄袍加身，恐怕皇甫义答不答应还是另外一回事儿呢。但是，有这样可怕想法的人，往往会做出可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