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明才悻悻地走过后面的乙等车厢,心中兀自念叨:“姓‘皇甫’……这女子什么来头?”
在他身后,看着他垂头丧气的身影,一个女声差点儿笑了出来。这个女子坐在四号乙等车厢的排座上。乙等车厢就不比甲等车厢有专门独立的房间,而四个乘客坐一个排座。
这女子衣着朴素,但眉目有神,英气十足,年纪轻轻的脸庞上似乎有着久经历练的豁达。她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她的旁边是一名年轻男子,这年轻男子三十来岁,目光睿智,面容刚毅,举止若定,似乎泰山崩而色不变,这样的气质实在和他的年纪不配。她对面的两名男子年纪稍长,都戴着低檐帽。
“四哥,你说,这马明才是不是讨了个没趣?”这女子声调如玉如珠,颇有吴侬软语的腔调,甚是好听。
她对面的其中一个男子开口了:“真祯小丫头,你可大意不得,马明才虽然是草包,可是北州有的是能人。”
这女子可不是什么小丫头,她名叫吴真祯,年纪虽轻,却已参加革命多年,隶属于华东地区的特种纵队,后选拔为周长青的搭档。她作为周长青的接头人,长期活动在风云变幻的海城城内。周长青潜伏在国民党军统海城站内时,便是通过吴真祯,才将国民党中的秘密源源不断传递而出的,所以她多次立下奇功。随着周长青从海城撤出,北上津港市待命,吴真祯自然也跟随他而来。
1947年前夕,周长青为获取国民党重要军事部署计划,身份暴露,受到军统海城站头号特工徐玉俭夫妇追杀,吴真祯为掩护周长青撤退,只身和徐玉俭决一死战,其枪法神乎其技,威震南北。难怪她小小年纪,眉宇之间颇有锐色,原来久经沙场。
吴真祯笑道:“北州能人众多?怎么抵得上四哥好手段,如今四哥亲自出马,必能护送‘锦缎’平安抵达。”
他对面的男子压低声音笑了起来,说道:“小丫头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想要四哥变个什么东西给你,说吧,天底下,就没有我赵肆变不出的东西。”
“四哥,变戏法会引来众人围观,不妥。”吴真祯身旁的年轻人说话了,他向来稳重。
吴真祯嘟起嘴:“周长青你这个烂木头,一点儿都不好玩。”她身旁的正是她的搭档周长青,代号“老K”。
“不妥,不妥,周长青同志,你这说法不妥,我可不是变戏法,这叫魔术,大家都叫我‘大魔术师’!”赵肆说话间,拿出一张深红色方布,搭在吴真祯手上,说道:“你看!”
“这是?”吴真祯惊讶地捂住嘴,拉开方巾,只见她手中多了一个碧玉镯子。
赵肆说道:“你的周长青啊……不懂女孩子喜欢什么。”这话就有点意味深长了,吴真祯哪里听不出来。
吴真祯道:“没法啊,可是我偏偏就喜欢这个木头。我不喜欢这个镯子。”
周长青脸上一红,这吴真祯出身军旅,不拘小节,虽然他二人的情况已经被众人公认,但在大庭广众之下吴真祯直言表白,令周长青大受其窘。
赵肆笑了起来,道:“既然不喜欢这个镯子,那我换一个给你。”他又将红色方巾搭到了吴真祯手上,轻声喊了一句:“变。”
吴真祯揭开方巾,手中玉镯已经不见,却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吴真祯笑道:“变武器好,武器可以杀敌人。”
赵肆道:“我这魔术就是给人看看,图个乐子,你把这匕首给你五哥,让他露一手给你看看。”
赵肆旁边的男子,名叫伍令城,年纪比他稍大些,可是却排行第五,实在令人奇怪,而这老五极为寡言少语。
伍令城也不说话,从吴真祯手中接过匕首,轻轻一按,将匕首刀头按进了桌子,使匕首倒立了起来,只见他拿起赵肆刚才的红色方巾,用两指捏着,在匕首刀身周围迅速转动起来,那红色方巾转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圆形。
吴真祯大惑不解,问道:“五哥,这是在做什么?”
周长青盯着他的手,说道:“写字。”
片刻,伍令城放下方巾,继续倒头睡觉。方巾被匕首划出横七竖八的道道。“这是什么绝技?”吴真祯心中想。
周长青笑着将方巾展开,只见方巾上被划出的笔画组成了“大魔术师”四个字,其中“魔”字笔画众多,难度可想而知!
吴真祯惊讶道:“好厉害。”
周长青道:“纵观华北,使用匕首的行家里面,恐怕没有人能比五哥更厉害了。”
赵肆道:“啧啧,纵观华北,查案的行家里面,恐怕没有人比周长青更厉害了。”他学着周长青的口吻,显是对周长青盛赞伍令城颇有嫉妒之意。
周长青笑道:“既然诸位受召来参加任务,就都是我的手足兄弟,四哥多多关照才是。”
赵肆眉毛一扬,道:“客气。”他从衣服兜里拿出一副西洋扑克牌来,放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玩,扑克牌被他玩得嗒嗒有声,他手一挥,从一整副扑克牌里弹出了十数张,叠在桌上,右手顺向一拉,红心A到K,一共13张,呈现在吴、周二人面前:“保护一名弱女子,把各怀绝技的‘红队十三号’都召上了,看来这名女子不简单啊。”
周长青沉吟半晌,说道:“不瞒四哥,这位代号‘锦缎’的同志,是我军与皇甫义和谈的关键,只有她才能劝说皇甫义放弃抵抗,和平解放北州。”
“和平解放北州……这可是旷世善举,北州城里的老百姓可要好好感谢她才是。”赵肆喃喃说道。“这么说,陆十一刚刚过去保护的,自然就是这位‘锦缎’同志了?”
吴真祯警惕地看着赵肆,说道:“四哥,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多问才好。”
忽地,伍令城说道:“陆十一回来了。”
笃笃笃,脚步声响起。
在周长青四人的排座旁还有一张两人的座位,另外两人也听见了脚步声,他二人看向周长青,显然是一路人。他二人中一人侧过耳朵,仿佛用力在收听,陆十一的脚步声走到车厢连接处的洗手间,停了下来。
“老九,怎么样?”赵肆冲对面正在倾听的男子喊了一声,这名男子名叫张久庭,天生耳力过人,他忽地说道:“不,脚步声有问题,陆十一出事了!”
周长青脸色凝重,他深知张久庭耳力过人,决计不会听错,他抬头看了一眼窗外天空,乌云阵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