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里要搞一次校庆晚会,每个班的文娱委员负责组织活动,除去个人的节目外,还要求每个班要准备一首歌颂祖国的大合唱。接到了这个任务后,班主任马上找到了江橙朵,江橙朵却为这件事发起愁来。
“你是说,你对咱们班同学的参与性,报消极态度?”
“张老师,我们班同学大多以学业为主,我想,大家对参与这些文艺活动,都没什么兴趣。”
“不会吧?学业虽然紧张,不过学校的活动也应该积极参加嘛,江橙朵,你作为班里的文艺骨干,应该多发挥点带头作用,把大家的积极性调动起来,你准行的!”
“昨天我跟大家宣布了一下活动的情况,召集大家报名,可是,到现在为止,没有一个人报名。”江橙朵无奈地说。
“那么,你觉得是什么原因呢?”班主任很好奇地问。
江橙朵想冲口而出说因为他们确实一点文艺细胞都没有,但是她忍住了,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可能大家有点不好意思吧。”
“你看,我们班的情况有些特殊,住宿生居多,他们大多来自远郊,甚至村镇,他们的主要目标就是努力学习考上大学,所以对于文体活动这一块,参与得不是很多,学校这几年一直在为学生们的综合素质提高而努力,你看,这些年破格录取的音乐生,美术生,还有体育生,我们相信这些同学的到来会改善我校目前的学风和环境,你要有信心。”
江橙朵不置可否。
班主任说:“你有什么好的方案吗?”
江橙朵摇摇头。班主任说:“江橙朵,我发现你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江橙朵抬头看了看班主任,他说:“我发现你对于任何事情,都抱有悲观的态度,遇到问题喜欢躲避,而不是积极地改善,其实,生活中很多事情不尽如意,但是,有智慧的人会把所有的难题都轻松地解决掉,只有软弱的人,才会选择躲避,你这个年纪正是朝气蓬勃的时候,15岁,多么好的花季!你应该避开所有阴暗的情绪的困扰,做一个开朗,健康,乐观的女孩。”
虽然班主任有些唠叨,可是他却真的好像能把江橙朵一眼望穿,他说的一点都没错,她真的是对任何事情都不抱希望,也没有幻想,只是以最悲观的态度去面对,其实他并不知道,江橙朵曾经就象他所说的那样,是个开朗,健康,乐观的女孩,只是,成长给了她太多太多的打击,她的单纯明显与周围人的复杂格格不入,次次的打击磨灭了她天真的热情,以至于初中最后的一段日子,她甚至怀疑自己患了自闭症,成人们都以为少年时代是最无懈可击的欢乐阶段,那是因为成年人离少年时代实在太远了,已经忘记了少年是怎么回事了,也可能是成年人的世界更加可怕,相比之下,懵懂的少年时光值得咏颂,留恋,怀念,以江橙朵看来,少年时代是人的一生中最痛苦的阶段,成长的躁动,思维的矛盾,世界观的薄弱,还有谁也无法理解的心灵枷锁,让她喘不过气来,她多么盼望长大,获得充分的自由,可以随意支配属于自己的时间,随意安排自己喜欢的生活……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委屈和伤感,江橙朵竟然在办公室里哭了起来。
班主任看到江橙朵哭,有点手足无措,他赶快把办公室门关上,耐心地安慰道:“江橙朵,我刚才那些话不是在批评你,而是希望能够解开你心里的一些疙瘩,从入学那天起,我就一直注意你,我觉得你有些跟其他同学不一样,好像心事很重,当然,我曾经怀疑你是不是对军训的教官产生了特殊的感情,现在看来这个判断是很荒唐的,你是个很单纯很可爱的女孩,我只希望当你面对一些不开心的事情,你能够勇敢地面对它,没有解决不了的困难,不是吗?”
班主任越说,江橙朵越觉得难过,几乎控制不住,哭出声来。
班主任拿了一块手帕递给江橙朵,一边笑着说:“好了好了,如果你对我的话感到反感,我收回,不过你可千万不要再哭了,我平日里最害怕看到人哭,尤其是女生,在家里,如果我的女儿一哭,我会感觉整个世界都要塌下来了。”
江橙朵擦了擦眼泪,说:“张老师,我今天下午继续发动同学们报名,而且,从今天下午放学之后,我带同学们排练合唱。”
班主任喜出望外,高兴地说:“太好了,这才是我们高一二班班干部的风采嘛。这样,我一会也去班里动员一下大家,顺便,派个帮手给你——我们班的班长何洋。我想他跟你配合一下,组织班里的活动的话,可能会容易些。”
何洋180公分左右的身高,戴眼镜,总是穿一件扣子系不全的衬衫,眼睛很大,但是因为过度近视,看上去有些目光迷离,虽然大家都是班委,但是除了开班委会之外,江橙朵几乎跟何洋从没接触过。
经过班主任的一番鼓励,何洋从习题堆里跳了出来,主动找到了江橙朵,说:“江橙朵,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跟班,你是总指挥,你出总体方案,我来帮助执行。”
说干就干,不愧为班长。
两个人分了分任务,然后分头开始行动。
先是何洋在下课后召开了一个小型的全班会议,鼓励有才华的人尽情施展才华,甚至自掏腰包给参加节目的人准备奖品。有了奖品的诱惑,有一些同学开始蠢蠢欲动起来,但是报名的仍旧寥寥无几,何洋急了,干脆下达了任务,命令大家以小组为单位,每个小组必须要上报两个以上节目,于是,把难题抛给了小组长们,小组长们也就没有办法,只好从习题堆里蹦了出来,艰难地执行着班长派下来的任务,何洋仍旧本着逼人上梁山的姿态,每到课间,就会追着小组长们询问节目的组织情况,把小组长们吓得都得了节目综合症,有几个组长报不上节目,干脆自己硬着头皮上,还有的小组长组不来节目,愁眉苦脸地来何洋处请缨辞职。高一二班开始出现前所未有的热情和躁动,那些平日里整天绷着脸神色恍惚的高材生们,如此也开始蠢蠢欲动地展示文艺才能了。
这边,江橙朵也没闲着,开始着手排练班级大合唱的事情,先是找了几首备选曲目,排练了一些曲目都感觉不尽人意,于是停下来找原因,经常何洋的分析,高一二班男女比例失调,女少男多,一首合唱歌曲如果男女声部分不好,必然没有层次感,亦少了一种柔与刚的完美结合,所以,建议不要选那种整首都是合唱的曲目。
江橙朵感觉何洋说的很有道理,于是重新选了几首歌,试了一下还是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效果,最后何洋说:“这样,江橙朵,你选一首独唱的歌,你领唱,高潮部分全班给你合唱,这样既弥补了我们合唱方面的不足,也可以把你的优势突出出来,这不是两全其美之策呢?”
江橙朵说:“这样不好吧,本来是合唱,如果我领唱太多的话,别人会说我出风头的。”
“江橙朵同学,你考虑得太多了,这样的风头,该出就出,不要管别人怎么说,如果为了怕别人说闲话,而故意把我们的优势藏起来,劣势展览出来,最后受影响的是全班的荣誉。”何洋笑着对江橙朵说。
江橙朵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于是,最后经过筛选,把曲目定到《英雄赞歌》。
排练的时候,江橙朵把整首歌连谱带词写到了黑板上,请大家把合唱部分抄下来回去自己练习,带着大家唱了几遍合唱部分,感觉效果还可以,江橙朵心里才觉得放松下来。
散会的时候,高一二班每个同学都满面红光,喜滋滋地唱着:“为什么战旗美如画,英雄的鲜血染红了它,为什么大地春常在,英雄的生命开鲜花……”
江橙朵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吃饭,门口却看到林培满脸堆笑地趴在窗户上看她。
黑板上还留着歌词和歌谱,江橙朵一出门,林培就说:“你们唱英雄赞歌啊?”
江橙朵说:“是啊,你们班排练的什么歌?”
“我们班?嗨,瞎排。”
“还没选好歌吗?”
“没呢……哎,我说,你们怎么会选这首呢?这可是独唱曲目啊!”
江橙朵说:“没办法,我们班的合唱水准不行,只能选一首领唱的,后半部由大家合唱。”
“那你可风光了啊。全校都看着呢!”林培的话里有点怪味,江橙朵听了不太舒服,“我不想这样,现在是没有办法。”
“对对对,有这样的机会你该把握住才对嘛。”
江橙朵心里非常不悦,又没有办法对一脸笑容的林培发什么火,只好板着脸匆忙地走着,一会就把林培拖在后面好多。
“橙朵,你慢点啊,这几天我天天早晨跑步来学校,腿都酸得要命呢。你等等我。”林培娇滴滴地说着,江橙朵走慢了些,林培赶上来,神秘地对江橙朵说:“橙朵,我看你最近情绪不算好啊,跟我们班那位差不多。”
“谁?”
“谁?程小朗呗。”
江橙朵楞了楞,心即刻被揪了起来,这些日子太多的风波让她没有过多的时间去想关于程小朗的事,现在被林培一提起,如同在诉说前尘往事般的感觉。
“要我说呀,你们俩倒真的是很有意思。”林培故意卖着关子,慢吞吞地说话,并且时不时地拿手按一下腿,显示自己的不舒服。
“我跟他……有什么关系。”
“是啊,你们没关系,不过,你们既然没关系,为什么那么关心彼此呢?”
“谁关心他了?”江橙朵瞪了林培一眼,林培哈哈大笑说:“是,你不关心他,他却很关心你呢。”
“你别老拿我开玩笑了!”
“好了好了,我没开玩笑,你看,你又急了,橙朵,你这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呢?”
“我不喜欢拐弯抹角,你有什么赶紧说。”
“怕了你了啊!前段时间你不是跟华疯子闹僵了吗?他是很关心这件事的,经常问我这件事的进展,还私下要我劝你不要跟他闹僵什么的,你说,他是不是很关心你呢?”
一阵莫名其妙的感动涌上心间,无数声“感谢”堆在嘴边,江橙朵抬起眼来,看了看不算湛蓝的天,天空一丝云彩都看不见,她真被林培的这几句话感动到,虽说这些话不是由程小朗亲自跟她说出,她也有一样的感动,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能够这样关注这件事,并为她担心,她说不出来的复杂感觉,一方面,她不愿意让他知道关于自己如此狼狈的状态,一方面,她又为他对自己的关心所感激,她只觉得自己对程小朗的好感越来越浓了。
林培看到江橙朵毫无掩饰的表情,趁热打铁地说:“你还说你不喜欢他?”
江橙朵这次没有直接否认,也没有承认,实际上,她不说,别人也能看得出来,不承认,只是一种脸面上的自我保护而已。她从不觉得程小朗跟她是一个世界里的人,就算她承认喜欢,又有什么用?不如藏在心底,让自己愉快,也就足够了。
“不要谈论我的事情了。”江橙朵把话题岔开。
林培说:“真的?你不想听了?那我就不说了。”
“还有什么?”
“算了算了,我就是瞎操心,没什么了。”
对于林培总是这样一再试探的口吻,江橙朵非常恼火,可是又似乎觉得自己有些过于暴躁,她平静了一下自己烦躁的心情说:“林培,你能不能一次把话说完呢?”
“真是个坏脾气的大小姐,哼哼,你就会欺负我。不过,谁让咱们是好朋友呢,算了,我就全告诉你了,是程小朗了,他这些日子有些神经兮兮的,一会又说自己想开了,一会又说自己很苦恼,我说他是害了相思病,他还不承认,你们俩都不愿意承认喜欢对方,可我早就看明白了,骗不过我。”
“他苦恼,未必与我有关系。”
“我说,他还是为你‘男朋友’的事情生气。”
“都已经说过无数遍了,我没有男朋友,我从来没有过男朋友。”
“这话跟我说没用,我看你找个机会,亲自跟他解释一下比较好。”
江橙朵低头不语,给她一百个胆量,她都不敢走到程小朗面前,如同对待一个平常的同学般,说出一句话。
她是了解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