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十年前的游慕冰,被无数人看好,踏着轻快的步伐跃上了云端走进了人人向往的电台而似乎大好前途都可以预见的话,那么,十年后的游慕冰,只能用举步维艰豪情怠尽,摸不到方向无限迷惘几个字来形容目前的尴尬处境了。
是的,这时间真是如流水一般地一刻不停不休,十年前,当游慕冰第一次踏进神圣的广播电台大门,跟着那个和蔼的女领导苏醒身后四处被当作前途无量的新人介绍的时候,真的仿佛就在眼前啊,那时候的游慕冰,是多么地坚信自己一定能够变成一个红遍大江南北的女主播啊。当然,游慕冰的自信也当然是有根基的,比如说,她的声音,属于甜美系列的,但又不是很幼稚型的,所以一开始的定位,苏醒就打算将我塑造成为一个万人迷的聪明甜蜜偶像,她总是费尽心机地给每个刚来到台里的人定位,声音低沉的是南屏晚钟般的性感女神,声音娇俏的则是梨花带雨小甜甜……有时侯游慕冰觉得不得不佩服苏醒那良好的总结能力和对事物的定位习惯,还好游慕冰的声音属于稍微带点知性的理智,否则若当真当年定位个小甜甜,真不知道十年后还该怎么走自己耍嗲卖乖的道路。其实声音虽然是作为主播必须具备的基本素质,但是要想在强手如林的声音中开出自己的那一朵奇葩,光靠底子吃饭是万万不可能的,最重要的是,如何能够脱颖而出,让听众们喜欢自己,那才是主播必修课——十年前,游慕冰曾为自己早早地悟到了这条至高真理而感觉无限地欣喜,可是,十年之后,游慕冰发现自己所有的那些努力和精心的修饰,到最后全部变成了泡影,她用实际的行动证明了自己,果然没有听众缘。而那些她从来都没有看上过眼的ABCDEFG们,从她的身边经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个个鱼跃龙门变成了名角,渐渐的,连那个当年最看好自己的苏醒,也不再怎么愿意拿笑脸对待她了。有一次在茶水间见到她,她竟然嘴巴一撇,无限无奈地对游慕冰说:“小冰啊,你能不能在直播的节目中不要总是把台里的电话号码报错呢?”
游慕冰当时脸一红,本来打算说几句哄她开心的话,但是刚才那句质问确实是直抓向她的短处,真是奇怪得很,平日她自认为表现好的那些日子里,苏醒从来没有注意过她的表现,而每次当她一不留神出点小差错的时候,苏醒总能一针见血地指出她的问题。她只好悻悻地,装作可爱地扮了一个鬼脸,便慌忙端着咖啡杯搪塞过去了。
也不能埋怨苏醒的势利,自从退出主持一线之后,她的梦想就是将台里的主持人全部都打造成带着光环的偶像明星,因为她自从坐上了台长的位置,深深地感觉到了市场经济的奇妙性和重要,说什么好听的都没用,只有名誉和钱才是最真实和具体的保障,她必须要努力地培养角儿,不断地推出名牌栏目,才能够让眼前的一切,不会开得繁茂而苍白,如果不能做到硕果累累,那么她宁愿推翻一切重新来过。从她手里经过的那些揣着梦想的懵懂男孩女孩,只要经过了她的锐利目光的探视,基本上日后能不能成角儿都已经成定局,多年的经验已经令她变成一个精明的伯乐,那些空有一腔赤诚要在事业上大展拳脚但是事实潜质一般的可怜虫们,她会给他们很快的通告,请他们另谋高就,苏醒看人之准经常令人瞠目结舌,这么多年来几乎没有失手的案例,惟有游慕冰这一次,她是彻彻底底地看走了眼,她曾经无数次有意无意地提携过外型乖巧可人,性格温婉却不失智慧的游慕冰,但是很快她发现,无论她怎么器重她,无论她让她在多少个见缝插针的机会中大展风头,最后听众都有能力像个过滤网一样,将蹦跳着表现了一番的游慕冰从网中滤掉,最后连残渣都不剩——也就是说,无论用尽了什么样的方法,游慕冰始终是一个没有听众缘的人。
苏醒曾经苦苦思索游慕冰不红的原因,也无数次地跟其他的领导们商量过游慕冰的问题,因为游慕冰的表现一直还算不错,所以大家对于她的半红不黑一直存着一种不能理解的困惑,后来很多人都面色阴暗地摇摇头说:“这孩子运气不太好,过几年,过几年也许就行了。”
这些话很快就传到了游慕冰的耳朵里,她苦笑一下,也顺就安慰着自己脆弱的逐渐苍老的灵魂:是的,仅仅是运气的问题,假以时日,运气来了,一阵风吹过,她便千树万树的繁华盛开了。那时候,当她扬眉吐气地在那些曾经为她服务过,现在变成她羡慕的对象的同仁们面前出现的时候,她一定要深深地吐一口气,然后深沉地说一句:酒香不怕巷子深。
可是那一天,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够到来呢?
游慕冰有时侯想,若自己当年那一步迈的是电视台,那么现在的自己,是不是更有可能成为名角?毕竟,这些年,电台被电视台等媒体给冲击得逐渐没落,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是有着收听广播的习惯的。而且她总觉得自己的美貌,被淹没在声音之后,是不公平的,当年她一朵花地旋进电台,收拢了多少男人的口水和目光啊,不过是十年,给她种种客观支持的那些坚强的信念逐渐变得微弱绵软,像一盏开在雨夜的灯花一样忽明忽暗随时可能熄灭,显然,十年,其实很短暂,却也非常漫长,漫长到,能够把所有的理想磨平为一堆琐碎的粉末,只需要风一吹来,便漫天飞作杨花状,而洒到各种各样的沟渠里去了。
哎,能不能不沮丧?能不能呢?——游慕冰每天醒过来的时候,都对自己鼓励道:天将降大任于我,必先让我学会寂寞——这样说了N次之后,好像这句话变成了一句神圣的旨意一般,游慕冰心里也慢慢变得敞阔些了,名利这件事,真的是很非常奇怪的,不是你有了傲人的资本,惊人的智慧,或者拼命的努力就可以攀登得到的,那真的真的是需要太多太多的运气了,游慕冰叹口气,看着镜子里那个年轻不再,却一直苦苦撑着年轻面具的自己,究竟什么时候风水才会轮流转到自己这里?
充分忍受了寂寞之后,游慕冰的性格有了很大的变化。她曾经是一个敏感,细腻,爱幻想的女孩,甚至还一度打算成为文艺女青年型知性主播,而现在,除了年龄之外,她逐渐地看开了一切,也慢慢地卸下了很多压在身上的沉重的包袱。所有认识她的人,都觉得她开朗,豁达,好相处,谁都愿意跟她没事说说心里话,倒倒苦水,其实谁都看不透她心里的想法,这么多年的职场磨砺中,她早就把自己修炼成了甜蜜笑脸牌狐狸精,这年头,人缘好比什么都强,虽然自己的工作总是不尽人意,但是每次台里的福利啊,晋升啊,奖励啊,总也会有她的一份,就是因为她四处宣扬的好脾气——从不欺负新人,也从不跟旧人交恶,无论内心里是多么地沮丧,绝对不在表面上表现出来。
夏洛洛就曾经无限不可思议地说:“冰冰,你真是太厉害了,干吗永远这么春风和煦的?”
游慕冰心想,我也倒愿意喜怒哀乐都表达出来,但是,若真的喜怒哀乐都肆意地表达出来,那我不成了你了吗?
夏洛洛当年是跟游慕冰一起进入电台的,但是自从第一天被苏醒的锐利目光扫视之后,夏洛洛便再也无了出头之日——苏醒的原话是这样的,洛洛,你的声音很不适合做一个女主播。倒是适合做一个为妖怪配音的儿童配音演员。
一句话,夏洛洛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从此之后,夏洛洛出现在电波里的声音,除了给那些稀奇古怪的广告配音,就是被用来做各种音效来使用。
夏洛洛那时候年轻气盛,经常捧着电话无限委屈地,给她那个比她大十岁的老男朋友程序打电话,当时样样红的游慕冰看到夏洛洛的可怜相虽然心里得意洋洋,但是忍不住还是赞叹苏醒的直接和尖锐,从专业角度上来说,夏洛洛的声音又飘又尖,还经常自以为是地加入很多花腔,虽然大学的时候她经常因为自己的创意好而被推上学生会副主席的宝座,但是,那有什么用——游慕冰后来想,学校里那些荣誉实在对于未来社会里的生存毫无帮助,太沉迷于大众追捧氛围里的人,更难以放下身价来承受忍辱负重所能够带给自己的无限安全。
夏洛洛那时候的口头禅就是:“什么时候才能跟你一样呢?”
游慕冰春风得意,夏洛洛却如一个一出生便注定失败的倒霉蛋一样每天期期艾艾,活得非常沮丧。
游慕冰发现,当她面对那些沮丧和倒霉蛋的时候,她通常是可以扮演圣母玛利亚的角色,那种从心头升上来的悲悯和怜惜之心,也有那么一两刻是真的,但是当自己的道路越走越窄的时候,她却已经丧失了这种与人为善的心情,她总是那样按兵不动地看着别人的来来回回而心里暗自找到一些失落的平衡。
与夏洛洛成为朋友,也不能不说是那个时候,自己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圣洁之心,而做的一些俯就和让步吧。毕竟,对于那些生命总是不小心荡在低谷里的人来说,自己的际遇已经够令人羡慕,至于后来自己终于没有变成红星,那只能是时机和造化的问题。
除了这点外,能够愿意跟夏洛洛成为好朋友的原因还有一条,那就是夏洛洛那糟糕的外形,和令人哭笑不得的性格。
就是是在最糟糕的那几年里,夏洛洛仍旧能保持着大笑姑婆的乐天个性,她甚至能在如此忧郁的状况下,把自己吃成一个胖子,这在游慕冰看来简直是不可思议的,拿程序的话来说,那就是,“我们洛洛,天生一副有福气的相。”
游慕冰不禁哑然失笑,有福气的相,这简章就是全世界胖子对自己统一的自我安慰的标准语。
但愿夏洛洛天生生就了一副福气相,别整天那么倒霉地晃在她的眼前,免得自己的运气也连带被毁了——游慕冰突然感觉到,自己这些年运气一直滑坡的原因,莫非是因为一直跟夏洛洛联系?想到这里,游慕冰不禁在心里对夏洛洛产生了一种厌恶,可惜时光不能倒流,否则,像自己这种受人宠爱的人,哪里能跟夏洛洛混在一起呢?
不过,夏洛洛倒是蛮坚强的,虽然伊始就被打入了冷宫,但是她自强不息,一直在为自己找寻出路,她利用自己三寸不烂之舌和脸皮比较厚的本领,更加上老男人程序的种种关系,顺利地为苏醒的几档节目拉了一些赞助和广告,在苏醒的笑眉笑眼里,夏洛洛悄悄地从一个坐冷板凳的失落的主播,变成了小财神爷,就脸游慕冰,都对她有点刮目相看了。
后来台里搞了几次变革,夏洛洛及时地将自己转到了广告部,以业务精英的身份暂时告别了主持人的行列,出现在了找钱的艰难道路上,并取得了一点点小小的成就。
不得不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路要走,就看你是否找准了自己的路,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有运气做当红主播的。游慕冰想,难道自己当初是选错了这条路?
下了节目,游慕冰被通知参加下一周的听众见面会活动。
如果是以前,游慕冰一定千方百计地将自己打扮成一团花,以便让自己在众多的主持人堆里脱颖而出,而现在,提起听众见面会,她就觉得头疼,如果是一个新人,被人认不出来的尴尬倒可以悄悄地在沉默中化解掉,像她这种在台里混了十年的老牌主播,若是遇到那种尴尬的局面,真不知道该怎么向自己交代了。
她决定戴一个硕大的太阳眼镜——她非常理解那些小艺人们黑天白夜出门都要戴大眼镜的心情,是的,即使无人知晓,也能够给自己一个安慰和交代——谁让自己躲在眼镜后面呢?哈哈,对,就是这样,人生有必要的话,还是Q一下比较好,就学学夏洛洛,谁又能替她忧愁呢?
正想着,手机狂响,夏洛洛来电:“冰冰!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游慕冰说:“你能什么好消息。中彩票了?”
夏洛洛的声音掩饰不住地开心,能够感觉到此刻她已经笑到见牙不见眼,“比中彩票还牛,我,我认识了一个帅哥!”
游慕冰倒退了几步,无法形容自己的哭笑不得:“拜托,洛洛,你什么时候能够变成熟一点?”
“不骗你,真的,特帅!”
“比老程还帅?”
“骂人了不是?不光帅,还特有钱,有风度,绝对一绅士!”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帅,有钱,有风度,绅士,洛洛,还有别的事吗?”
“你怎么了?我跟你说,我要泡他,真的,我要泡他!”
“好,支持你。泡他,把老程踢开。”
“不行,老程不能踢开,但是帅哥照样得泡,冰冰,你得帮我,我好容易遇到这么个让我心动的人。我可不能放过他。”
正在这时候,游慕冰看到手机上显示有另外的来电,于是跟夏洛洛说:“我现在有个重要电话,等会给你打过去。”
挂了电话,是苏醒,游慕冰整理了一下零乱的心情,变了一副笑脸说:“苏姐,找我有事吗?”
“小冰啊,你昨天晚上直播是怎么回事啊?今天一大堆人打电话来投诉你念错好几个字。”
“……啊,是吗?可能是这几天没有休息好,对不起苏姐,我一定会注意的。”
“小冰,不是我总说你,即使你每个节目都做不到出彩,但是至少你这么多年的主持人了,能不能别总是念错字?”
“我一定注意。对不起,苏姐。”游慕冰一连串地赔了很多不是,苏醒的口气才渐渐地缓和了下来,她说:“下周的听众见面会,你准备准备,我们明年节目全新改版,会推几档全新的节目,你这么毛毛糙糙我怎么敢交给你去做啊?”
游慕冰小心地应着,苏醒挂了电话之后,她开始咒骂那些有毛病的听众们,平日里开着热线不见有人来打,一念错个字倒是大家都从全国各地冒出来了,简直是一帮蠢蛋,她那几个红牌同事,也不见得每个字都念对,可是为什么,听众们对她们是如此地宽容,动不动就写信打电话来求爱什么的,也不看看她们都长成什么德行?发了一通狠之后,游慕冰平息了一下情绪,决定找夏洛洛去喝茶,顺便听听她夸张得不得了的艳遇。
当然,她也知道,夏洛洛这个花痴没可能有什么太传奇的故事发生,但是,至少在这些纷繁复杂的坏情绪里,自己总要找一点解脱的方法,夏洛洛绝对是她释放坏情绪解压的好搭档。
当下,游慕冰播通了夏洛洛的电话,俩人约在了某茶馆,便开着车直奔目的地去了。
老远,看到夏洛洛穿得象个花鸡婆一样向她挥着手,这真是个毫无色彩搭配理念的老姑娘,不光是无搭配理念,连最基本的穿衣规则她都不知道,本来就不好的身材在她乱七八糟的装扮中,只出现搞笑的效果。对,夏洛洛这人没什么优点,就是会搞笑,惹人吓。她走了过去,夏洛洛显然还没有从艳遇的兴奋中解脱出来,一脸的肌肉绷紧的忍俊不禁。
叫了一壶铁观音,两个人对面而坐,夏洛洛表情神秘地说:“我跟你说,这男的,不光我见了晕倒,我敢说,要是你要是见了他,也一样脚不稳摔倒。”
“他是练摔跤的?”
“去你的,打什么岔呢?”夏洛洛瞪游慕冰一眼,“你别假正经,咱俩谁跟谁,你要不信,我改天拉他一起出来,你要是不动心,你让我怎么样怎么样。”
“到底什么样的男的,把你迷成这样,还得连带上我?”游慕冰逐渐有了点好奇心,但是对夏洛洛的话基本处于不信任状态。
“恩,你知道古天乐吗?就长那样。”
“真的假的?古天乐?”游慕冰瞪大了眼睛,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眉飞色舞的夏洛洛。
“前天我去跟一公司老总谈生意,他带我去打高尔夫,结果遇到他一朋友,就是这个古天乐,当时我一看到他,便知道了什么叫帅哥,什么叫猛男,什么叫公子哥,什么叫极品男。”
“那不错,富人的朋友总是些富人,有了钱做基础,也不难理解你所形容的风度了。可惜我没这个命,遇到的男人没一个不是穷光蛋的。”
“那是你自甘堕落,一门心思整天放在工作上了,冰冰,不是我说你,咱们都这么一把年纪了,再不好好享受点人生乐趣,真的就该变老等死了。”
“要是变老等死还得不到成功,我真不知道活着有什么意思了!”
“你呀,就是心眼太直。其实走红绝对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简单,你看看那些艺人,哪个不是靠跟人睡觉混出来的。像你这样,冰清玉洁地等人来赏识,整天等着老天给你好运,什么时候是个头,年轻的时候,就得利用自己的本钱去得到想得到的一切,其他的,以后再说。”
游慕冰陷入一阵沉默中。
“真的,我打算包装你。”夏洛洛突然说。
“什么?你打算包装我?你怎么包装我?”游慕冰笑起来。
“真的,我要包台里的个时段,做两档绝对火的节目,节目的创意我改天跟你细谈,前段时间我去国外溜达了一圈,学了好几招,现在咱们台里做的那些节目,实在是太老土了,难怪越来越没听众了,不过这事还算是一个秘密,你先别告诉任何人,我正在跟几个客户谈广告分成的事,谈好的话,我就开始组织班子,迅速运作起来。”
真没想到夏洛洛,从一个失落的平台上激流勇退,当真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想到跟自己那么多年的关系,夏洛洛捧自己一把也未尝不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虽然游慕冰对夏洛洛的能力一直存在怀疑,但是,目前的情况下,宁愿信她一把,也比无望地等待要好得多。
20点30分,离节目直播还有半个小时,游慕冰吃完了晚饭,匆忙地进了办公室,把晚上播出节目的片花,广告,流程都整理了一遍,然后向直播间走去。
每天晚上这个时间,电梯都特别难等,好像是因为台里的莫小可做了一档明星节目,每次都会请几个明星一起来谈天说地聊一些无聊的话题,结果每个明星都似乎很大牌般地带一大堆助理来,所以每次在她上电梯的时候,都会看到那些或红或不红的艺人们带着各自的助理浩浩荡荡地穿梭在台里,有时侯还会看到一些影迷在门口热烈守候——无聊不无聊,真弄不懂现在的节目趋势,是不是电台电视台,只要跟明星一沾上边,就会把一批没脑子的粉丝们笼络住?而且莫小可也因为这档节目的超高收听率,而从一个不起眼的小女孩一跃成为名主持,这人生啊,真是难以言说。
正当游慕冰撇着嘴一脸不屑地踏上了电梯的时候,忽然电梯又被按住,门开了,宋辰枫走了进来。
游慕冰只觉得脸上一阵热,头低了下来。
真可恶,这电梯竟然四面全是镜子,让自己尴尬和害羞的表情一览无余地展露在他的面前。
一脸严肃的宋辰枫就像没有看到游慕冰一样地,表情严肃地站在前面,手里拿了一大堆为节目准备的稿子。
游慕冰此刻感觉到本来娇小的自己,更加地弱小,变成一个惨白的小面团,而缩在宋辰枫这座高大的山峰身后了。
短短的几十秒此刻变得超级漫长,游慕冰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微弱了起来,直到宋辰枫的电梯到了,他仍旧一脸严肃地走出了电梯,游慕冰才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却感觉到因为过于紧张,而身体都懈怠了。
十年前,当游慕冰第一次踏进电台大门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宋辰枫。
之前在进电台之前,她就听过宋辰枫的节目,并擅自地将他想象成为一个高大威猛的帅哥。她觉得自己选择广播事业,有一小部分的原因也是因为他,因为他的声音,简直像有一种魔力一般,将游慕冰的心抓得紧紧的,这么说吧,闭上眼睛,她感觉那就是她幻想中的白马王子在多她说话,并且句句都是煽情话。后来游慕冰进了台,也渐渐地跟大家熟悉了,得知宋辰枫理所当然地一直是一个大众情人的形象出没了这么多年,每次的最受欢迎主持人评选总会有他的份,每次有人打电话到台里示爱,对象总也离不开他,甚至听说有女听众还曾经为他离过婚,这些传闻不知道是真是假,都无法改变他在游慕冰心目中根深蒂固的份量,虽然他并没有象游慕冰想象中那么高大英俊,但是这丝毫不影响他作为一个成熟男人的不可抵挡的魅力,这种魅力是那些毛头小子无论如何也学不出来的,是一种阅尽红尘之后的一种淡定和豁然,也是游慕冰最最欣赏的聪明和有分寸。
游慕冰当年一直想,如果有一天她当上了红牌女主播,她才会有自信去走到宋辰枫的面前,与他在平行线上自由地交往,哪怕仅仅是朋友。为了这个愿望,她不停地努力,这个奢望一直持续了10年,始终没有实现,而变成藏在她心里的一个秘密。虽然宋辰枫的感情生活一直很神秘,谁都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结婚,有没有爱人,甚至有没有谈恋爱,他好像从来不愿意跟谁多交谈,总之匆匆忙忙地来,匆匆忙忙地去,但是游慕冰想,这些与她来说,根本没什么关系,她多想得到的,绝不是宋辰枫对她的感情回应这件事,而是,一种能够与他平行而走的资格。这件事她也无法解释清楚,总之,她就这么默默等待的,一直沉默在他的身边,并觉得越来越没有指望。
沮丧的游慕冰闷闷地走近直播室,打开电脑,木然地看着一条一条插播在节目中的枯燥的广告资讯,心情无限沉重起来。
正准备戴上耳迈开始节目,莫小可突然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
“对不起啊,我的手机忘带了。”
游慕冰不自然地笑笑,也帮她找了一圈,但是直播台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不会吧?刚结束节目,我的手机怎么会找不到了呢?难道是被那帮小明星们顺走了?……应该不可能啊,也不至于呀!可是怎么找不到了呢?明明上节目之前我还发过短信……”
游慕冰心里一阵得不开心,这么忙里忙外指桑骂槐地找,对自己简直是一种暗示和侮辱,她任凭莫小可嘴里念着,眉头皱着,来回上下地乱翻,仍然提起了笑肌开始准备直播节目,莫小可找不到手机,只能摇摇头离开,临走的时候,象突然想起什么来似的,对游慕冰说:“对了,小冰,你昨天念错字了吧又?今天可得注意点,这几天有很多人打电话反应你了,你小心点啊,别被台长给抓到。”
游慕冰气得满脸通红,但是又不得不假装感激地说:“知道了,谢谢。节目开始了——听众朋友大家好,我是小冰……”
小心还是小心地,仍旧有一次报电话号码的时候出了点小错,把尾数538念成了尾数583,虽然当时马上纠正过来了,但是无奈声音已经随着电波传递出去,游慕冰觉得老天简直是在作弄自己,无论她想什么,都不会实现,现在竟然发展到,她想报对个电话号码,都变成一件难事。都不知道苏醒再次打电话给自己的时候,还能拿什么样的忏悔姿态对待她。
游慕冰拿着稿子走出直播间,一边郁闷着一边按了下电梯的钮,结果,竟然那么巧合地,再一次碰到了宋辰枫。
真是老天作弄自己,游慕冰倒吸了一口冷气,眼看自己逃不掉,只好悻悻地,走了进去。
“刚下节目?”宋辰枫竟然主动跟游慕冰说了句话,没记错的话有生以来第一次。
对此举毫无防备的游慕冰结结巴巴地说:“是啊,这么晚了,你还在办公室?”
“处理点事。”宋辰枫简单明了地说了一句,很快,电梯就到了一楼,两个人分别走了出去。
“晚安。”宋辰枫主动地跟游慕冰告别。
游慕冰突然脱口而出,“哎……等等!”
宋辰枫停住了脚步,回头看着慌张的游慕冰:“怎么?有事?”
“啊……没事,恩,下周末的听众见面会……你也去的吧?”
“是的,不过我还不知道自己的时间安排。”
“恩,我也去。”
“好,我知道。那,我先走了。”宋辰枫迟疑了一下,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游慕冰觉得自己的那个问题傻透了,而且后面的那个表达也傻透了。我也去——这是多么愚蠢的一句话啊,她去不去,跟宋辰枫有什么关系呢?他根本就不会关心她的行踪,或者说,宋辰枫去不去,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她简直表现得象一个愚蠢的中学生,比夏洛洛还没脑子,一个标准的隐藏型的花痴——游慕冰越想越懊恼,摇摇头,任由自己晃向了停车场。